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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南方有嘉木-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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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天醉却来扫了我的兴,他见我读了《极乐地》,便道:“是不是那个什么鲁哀鸣写的?” 我说正是鲁哀鸣所作。天醉便说:“这个鲁哀鸣,自家倒是跑到六和寺出家,六根清净,弄得后生者心血到处喷!”原来那个鲁哀鸣竟是作了和尚的。虽然如此,却也不能因此说《极乐地》便不好了。谁料天醉又说:“这种梦哪个没有做过?二十年前头我和寄客也玩过。你们看看我,便是前车之鉴。”
  这倒是叫我十分纳闷,莫非天醉也做过无政府主义者?
  致礼嘉和2号
  嘉平同志:
  我已有一段时间,没有给你写信,原因乃是我在这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出,我决计去龙井的决心就更为坚定了。
  事情是这样的。省里的一帮议员开了合。西大蚣他们白己加薪。那薪却挪用了教育经费。我什1一师的学生便来“发难”了。我们赶到议会办公楼,把门都封了,不让议员们回家,我们还往院子里放了炮仗。一时兴起,我们又烧了毛纸往屋里扔,说:“你们不是要钱吗,啥,拿去。”这样闹到尽了兴,我们才放他们出来,不过每个人都要保证不加薪才能走的。
  此时我实在没有想到,最后一个走出来的,竟然会是沈绿村。当时我手里拿了一根小棍的,一棍子便打在他屁股上,竟把他头上的礼帽也震落了下来,这才认出。沈绿村看了我半日方说:“这一棍打来,如果是嘉平我倒还相信,没想到你也做起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这件事情沈绿村迟早要告诉绿爱,绿爱又要告诉天醉的。他虽然心里头都是不欢喜绿村的,但是绿村现在在省里也是当了钦差大臣一样的角色,他们也是不去得罪的。故而想来想去,只有一条出路,便是赶快到郊外去过新村的日子,从此种茶收茶,少见那些人的嘴脸为妙,你以为如何?
  此致
  敬礼嘉和3号
  嘉平同志:
  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我却心潮难平。明日,我和李君、陈君,便将一早离开这个腐败的城市,永远地斩断与旧世界的联系,到郊外的茶园中去创造新生活。
  想到这个明天,我竟有些手舞足蹈。眼前是一片新生活园里的花儿、草儿、鸟儿和蝶儿的纷飞,还有,就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青青的茶园。现在清明将到,双峰山的龙井茶正在蓄着抽芽,我们赶去之时,正是茶芽绽开之日,新绿一片,郁香四起,好比是专门为了迎接我们的新生活而开放的一样。此刻我眼睛一闭,便是那片茶园,伸出翅膀来向我招手,想到今后的新世界改造好了,整个地球就是一个圆形的大茶园,这便是我最高的理想了。嘉平同志,想到这里,竟又觉得这纸上的空谈是再也做不得了,只须赶快实行我们神圣的生活,才是最要紧的呢。
  最近一段时间,绿村把你的母亲绿爱接了到上海的外公家里去住,天醉没有去,倒是独自去了灵隐寺,我便清静了一段时间,没曾想到他们在上海的一群竟然给我设下了一个圈套。绿爱回家以后,就说要给我们两人提亲的,又说我比你早生几个时辰,便是长子,既是长子便要先走这一步了。
  这一件事情,实在是很好笑的。一来中国还没改造,“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二来媒的之言,本是最最残害青年之身心的最最封建的事情,如何还要把我等再往这火坑里去推,我等自然便是坚决拒绝了的。
  只是绿爱本非我的生身母亲,对我却和对你一样地关怀,实在是不忍严辞拒之,只得再去央求天醉。天醉这个人的习性,你是晓得的,一贯的名士风采,本来对此事便是泛泛地看着待着,近几年来却又变了一个人样,论道坐佛,书法丹青,世事不问,我去问他,竟等于不问。我说,这门亲事我是断断不要的。他便说:“那你为何不出了家,效你那个到六和寺为僧的鲁哀鸣,断了六根了事?”
  我说我倒是不曾想过出家的,将来有了志同道合、共同改造旧世界、又共同创造新世界的异性,我便是愿意与她一起,求一人生伴侣。至于家庭不家庭,倒也无所谓的,因为不要遗产,儿女又公共抚养,只要两个人有共同的志愿,便是最好的了。
  天醉便大笑起来,笑毕,便又让我去问寄客,还说你只管听他好了,他比我更晓得这一层事情。
  我便去找了寄客先生。寄客先生的态度使我大吃一惊。原来他是反对无政府主义信奉三民主义的,又说给我提亲的那一家的爹是他在日本留学的同学,现在省里司法部门任律师,是很被敬重的,姓方。至于他的女儿,又受了专门的女校的教育,且在女子蚕桑学校读过书,又要往南京金陵女子大学送的。与我匹配,一茶一桑,正是合适的呢。
  孰知我听了这番的话,头都要大了起来。我们无政府主义者最要紧的头一条,便是消灭一切国家的机器,譬如法院、军队、司法等一切机构,倘若我是要消灭律师这个行当的,我怎又好娶律师的女儿来当老婆呢?日后她若站在了她父亲一边,与我来吵架,我便如何是好?不要说改造中国,便是小小一个家也是改造不好的呢。
  我原来以为此事不过酝酿而已,我既然坚决地反对了,想必那一干人也不至于再一意孤行。毕竟已是民国,又经历了五四。哪里晓得今日早上,他们竟然把我骗到忘忧茶楼上。
  天醉早上来跟我说了有文微明的《惠山茶会图》,要来茶楼辨认真伪。我还说你去便是了,我哪里及得了你们的十之一?偏偏天醉又说你素在书画文字上承继了我的天分,不像嘉平,整日舞刀弄枪,你去开开眼界,将来这等事情,你就替我去了。他又哪里晓得,这等虫鱼花鸟琴棋书画之事,我是早就不弄习了的。
  待我到了茶楼,真正吓了一跳,那手拿画轴的女子,你道是谁,竟然便是那日我什1在街上演讲时用了她家黄包车的那一位!你还记得车后那个“方”字吗?我顿时便明白了他们要给我配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了。
  那女子见了我,竟然也是十分地吃惊,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晓得我的心里,自然是很乱很乱的了。那幅《惠山茶会图》究竟是真是伪我也辨不清楚了,只听得双方那些大人们说来说去,勉强听到几句,才晓得方小姐一家是湖南人氏,也是喜欢和讲究喝茶的,还互相说了一番《茶经》,便叫我和小姐坐到靠窗一边的雅座上去。
  我自然是紧张得要死,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来'?又头昏眼花的,竟然是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只记得她穿白衣黑裙,白袜黑鞋,总之是学生模样,头发是短的,颜色又如裙子一般地黑。两只眼睛偶尔一瞥,也是黑白分明,总之看上去,竟有些如绿爱的模样。只是她总是笑嘻嘻似的,嘴随时地一弯,圆眼睛便成了细月。况且,她又是有酒窝的。虽然没有涂脂抹粉,她的面颊,依旧是红得妍然。
  我之所以把她描写得详细,乃是因为她和我坐下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一个呢?”
  我立时就明白,她指的是你了。
  我简单地介绍了你的情况,看上去,她便有些心不在焉了。我们也就只好于坐。倒是隔壁这一干人说得蛮热闹,原来中国的儿女结亲,实在是亲家结亲,和儿女却是关系不大的。
  这位方小姐虽然落落大方,却又是满腹心事的样子,眼里盯着盘子里那几只雕出花来的蜜饯梅脯,只管发愣。过了 一会儿,却又突然地问我:“您晓得今天他们把我们叫来凑在 一起,是什么意思?”
  我只好说我是晓得的,脸上汗都落下来了。
  她又问我:“你看我盘里放的是什么?”
  我说是雕花的梅脯。说实话,把蜜饯雕成这样一朵朵的小花,我是真的还没有看见过呢。
  哪里晓得她就笑了,说:“我不晓得是你来了。我在湖南 的时候,我们家的奶妈是苗族人,他们是有一道风俗的,蜜饯都做成了花样,对欢迎的客人,茶里泡的蜜饯就是成双成 对的。”
  我摆摆手说我晓得了,相亲大概也是一样的,你随便泡吧。
  我就给她点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茶,郁绿的,香极了。她看看我,便往杯里扔梅花脯,她扔了一粒,又一粒。然后,又是一粒。梅花脯是红的,被茶水一泡,发了开来,又被绿茶垫着,三朵红花浮在绿水上,美丽极了。
  好了,我要说的,我想我已经都说了。
  哦,差点忘了,那位方小姐的名字,叫方西沿,因她出生时,住在西岸桥下之故。袁子才有言,钱塘苏小是乡亲,我看这门广vA小姐,才真正是苏小小的乡亲了呢。
  此乃
  敬礼嘉和于忘忧茶庄最后的一夜
  新村的建设,到头来落得个孤家寡人,倒确实不曾让嘉和料到。李君和陈君原本是最积极响应的,三人一行,还曾经到郊外专门来访探地址。从洪春桥南拆入茅家埠,成片的茶园,已经显现在眼前,煞是动人。李、陈二君便按捺不住了,说是要立刻找个地方住下,开始新村生活。还是嘉和老练,毕竟是茶庄的子弟,耳儒目染,沉得住气,便说:“这算得了个什么?才刚刚开始呢!龙井茶的好地方多着呢,分狮、龙、云、虎四个字号,不把这些地方都看透了,怎么能选到最佳的风水之地?”
  李君父亲原是开小杂货铺的,做儿子的便也就有了开杂货铺的精神,听了嘉和的话,首先便叫苦:“嘉和君究竟是在找新村呢还是找块茶园惦记着日后生意呢?我倒是不大明白,若要那四处都跑遍,莫非跑断了腿骨不成?”
  还是陈君做了和事佬,便说:“我有个姓都的同学,刚从甲种工业学校机织专业毕业,留校作了美术老师,恰是茅家埠人,不妨向他探访一番再作道理。”
  这个姓都的,恰是日后名扬海内外的都锦生丝织厂创始人都锦生,那年二十三岁,正沉浸在用传统织锦技术织造西湖美景的设想之中。见那几个同样耽于理想与幻想之间的同学少年来了,自然是十分欢喜。况且嘉和又是个好书画的,见他家中挂着西湖十景的画,便分外地有了兴趣。都锦生见他喜欢,说:“这些都是我画的。”
  嘉和遗憾地说:“锦生实乃天才,可惜原本不是一个学校的,少了交往,不然,也是交了一个同志朋友。”
  都锦生这才说了,他一直幻想把他朝夕相见的西湖山水通过织锦描绘出来,那数测波光,绚丽云彩,空稼的山色,用图案花纹表达出来,有可能吗?他可一直在揣摩着呢。
  大凡美的东西总是相通的。嘉和听了都锦生的设想,眼里就放出光来,说:“待我们把新村建好了,第一件事情,便是来与你织这块缎子,日后的世界,就要真如锦绣河山一样的美好,那才不枉此生呢。”
  都锦生这才知道,这是一群无政府主义者,虽然他本人是信 奉实业救国的,但对这些潮涨潮落的其他主义,也并不反感。便 说:“茶园的地点,倒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狮字号,以狮子峰为 中心,包括那四周的胡公庙、龙井村、棋盘山、上天竺等地,最 佳;次是龙字号的,乃指翁家山、杨梅岭、满觉陇、白鹤峰。
  “本地人称为'石屋四山'龙井,我倒是去过的。”嘉和插嘴说。
  “云字号远一点,在云栖、五云山、梅家坞、琅档岭西一带。在那里建新村,交通不便一些。”
  “太远了不妥,”李君也表示反对,“有什么事情,城里也叫不应的。”
  “我们既然出来建新村,还和城里打什么交道?”嘉和便有些生气。
  “那虎字号的呢?”陈君连忙打岔,只怕他们又吵下去。
  “虎字号嘛,只在这虎跑、四眼井、赤山埠和三台山一带了。”
  “那你们这里呢?”李君问,“我看你们这里倒是蛮好的。”
  都锦生笑了,说:“我们这里,是排不上号的晖。像白乐桥、法云弄、玉泉、金沙港、黄龙洞,还有我们茅家埠的茶,俗称湖地茶,城里翁隆盛,还有杭少爷家的忘忧茶庄,不晓得会不会收的呢。”
  这番话倒是听得杭嘉和要作起揖来,赞道:“锦生兄,实乃有心之人,我倒是想听一听,我们这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志,究竟找一块怎样的地方,建设新村为最好呢?”
  都锦生沉吟了片刻,问:“诸兄如此诚恳,我也便从实相问,你们手头,究竟筹得了多少资金?”
  这一问,便把三人都问得面面相觑。原来李君家做的小本生意,陈君的父亲则在乡下教书,唯有杭嘉和是个有钱人,却又和家中失了和。究起竟来,三人竟是不名一文了。
  都锦生见此况,长叹一口气,说:“你们要无政府,鄙人也不反对,然鄙人是实业救国论者,相信要靠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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