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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隋乱-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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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壮士 (三 上)
  看到马脸上高高堆起的柴薪,秦叔宝就知道大伙误解了太守裴操之。太守大人不是故意要耽误战机,他真的不是故意想把所有人害死。
  突出城墙外,用以弥补防御死角的马脸上此时已经堆满了干柴,齐郡太守裴操之大人身穿一袭干净整齐的大隋官袍,脖子上挂着印信,满脸肃然。十一月的天气,城头上的风有些大,老大人却一点儿也不怕冷。没等秦叔宝开口求援,他扯着嗓子冲城下喊道:“叔宝,既然你也跟着张郡丞自谋出路了,老夫亦不能怪你。烦劳你看在这么多年来老夫并无慢待之处的份上,给张将军带句话。就说老夫祝他一路顺风。如果他想兵不血刃地拿下历城,你且来看!”老太守一手指了指脚下的干柴,一手高高地举起了火把。“老夫不会半点武艺,却舍得以这条命来报效国家!”
  “这哪跟哪啊!”秦叔宝气得眼前发黑,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好在他为人沉得住气,趁着裴太守没下令放箭之前赶紧大声解释:“大人,大人不要误会,张郡丞没有投降敌军。贼军被我们挡在放鹤亭外了,我回来不是劝降,是替大人来求援兵的!”
  城头上的郡兵本来就不相信张须陀会投敌,但三个最有威望的将领都跟着张须陀出战在外,剩下的人没有主心骨,所以才被裴操之说得不敢出城相随。此刻听秦叔宝这么一解释,大伙立刻鼓噪起来,欢呼着,准备冲下马道去开城门。裴操之却不肯相信秦叔宝的话,扭过头去,连声喝令,依靠亲兵的家将的力量强行将郡兵们约束住。随后,一心以死铭志的太守大人将目光转向城下,伸手戟指:“秦将军,老夫原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也学会了信口开河。以四个人挡住数万贼军,你当老夫是傻子么?”
  放鹤亭距离历城不到五里,站在城墙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的人影。从历城方向看去,张须陀从到了放鹤亭后,就一直坐在凉亭下看风景。贼军从始致终就上来一个人,跟张须陀秦叔宝、罗士信几个见礼,客套。然后罗士信等人就一趟趟向山下跑,一趟趟返回来。那情形分明是双方在谈条件,哪里像是在拼命!
  风中隐隐又传来的喊杀声,裴操之可以对此充耳不闻,秦叔宝却心急如焚。张将军的疑兵之计挺不了多久,再晚片刻,贼人肯定踩着张将军的血杀到城墙之下。到那时,恐怕城头上的老家伙除了自焚之外,不会有任何退敌之策。
  强压着一箭将裴操之从城头上射下来的冲动,秦叔宝鼓足丹田气,大声反驳:“弟兄们,张大人这几年四处征讨,杀了多少土匪流寇。他怎会是变节投敌之人。哪个土匪胆子大,敢接受张大人的投降。”回头焦急地向远方望了望,秦叔宝又把目标对准了裴操之:“裴大人不相信秦某,不相信张大人和罗士信,难道还不相信独孤林的忠诚么,他可是上柱国独孤信大将军的弟弟,当今皇上的表亲。陛下的心腹爱将李旭李仲坚也来了,正在和张大人并肩抗贼。他可是把三十万大军从辽东救回来的功臣,难道大人连他也信不过么?”
  最后两句话极为犀利,裴操之即便一心以身相殉社稷,也不得不考虑再犹豫下去的后果。万一秦叔宝所言属实,自己现在的举动恐怕不会像想象中一样留下千秋英名。独孤家会找裴家算这笔帐,皇帝陛下那里也不会甘休。万一府兵中再有几个居心叵测的将领打起给李仲坚报仇的借口……
  裴操之犹豫着,手中火把“突突突”地直冒黑烟。个人生死是小,家族利益最大。反复考虑后,他终于决定放弃殉国的机会,用火把指了指城门,低声命令道:“开城,虎翼、鹰扬两营郡兵出去随秦督尉救援张大人。其余人,继续在城头待命!”
  “是!”郡兵们答应一声,立刻敞开城门,冲了出去。秦叔宝顾不上跟太守大人再呕气,喊了声“弟兄们随我来!”带领大伙向扑向放鹤亭。不算路上耽搁,光在城墙下等着裴操之做出决定就花了半柱香时间。他不知道那个不甚高明的疑兵之计此时是否还没被人看破,如果露馅了,年近五十的张大人能否有机会活下来?一切都看运气了,秦叔宝气愤地想,回过头扫了一眼历城县高大的城墙,他看见裴操之换了一支新火把,又站在了那堆干柴之上。须发飞扬,长袖飘舞。
  此刻放鹤亭外的战斗已经进入到胶着状态,张须陀带着三个人,和数百名灰衫军胶着。石子河在又付出了两位小头目的性命后,终于决定亲自来试一试前方到底有没有陷阱。他由三十多名亲兵护着,站在攻击序列的最后,监督两个旅的精锐向上仰攻。山坡上可供攀爬的地方不太宽敞,只能放下这六百人。如果不是因为场地拥挤的话,石子河恨不得将麾下的万把人统统塞上去。
  头包灰布巾帕,身穿灰色号衣的流寇们高举着柳木做成的盾牌,小心翼翼的向上爬。没有人愿意走快,一上午的战斗已经耗干了大伙的士气。他们都是普通喽啰,不需要像山大王那样考虑长远,也没有什么宏伟志向。此刻,他们唯一想到的就是,前方那几个人不好惹,虽然才四个人,但自己身边的袍泽没一个人对方敌手。特别是那个喜欢割人鼻子的罗士信,简直就是杀星下凡。凡跟他交上手的,肯定没有活命机会。还有那个脑门被阳光晒得发黑,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手中的弓箭就像长了眼睛,任你怎么防都防不住。
  一支羽箭飞入人群,流寇们的队伍登时一顿。距离放鹤亭还有一百二十多步,亭子中的人居然在这个距离上也敢开弓!短暂的惊诧后,有人开始尖叫:“六当家,六当家中箭了。”听了喊声,喽啰们的脚步立刻放得更慢,不断有人回过头去,希望在自己被羽箭射中之前,能听到大当家那里发出撤退的命令。
  “加快了上,他发不出几箭!”石子河从盾牌后露出半边脸来,冲着弟兄们大叫。“不就是几支箭么?大伙既然干了这行……”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一名亲兵抢上前,用身体替他挡住了飞来的白羽。随后,那名亲兵就像被人当胸推了一把,仰天跌倒,再也没机会爬起来。
  “保护大当家,保护大当家!”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情急之下喊出了这样的命令。刹那间,举着盾牌想起挪的喽啰们不约而同地退了下来。距离石子河近的举起柳木盾,在亲兵们的外围再度叠出一层足以挡住阳光的防护墙。距离石子河远的,则肩膀并着肩膀在防护墙两侧拍出一个人字。
  “上,上,都他妈的给我上。”石子河彻底被激怒了,从亲兵尸体上捡起盾牌,将靠近自己的喽啰兵砸了个人仰马翻。“奶奶的,老子怎么养了你们一群废物!都给我上,再有向后跑的,老子亲手点了他的天灯!”
  喽啰们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不敢抗拒逆大寨主的淫威,哆哆嗦嗦地开始了第二次进攻。裴长才见自己的白带军帮不上忙,为了显示双方的合作诚意,他命令弟兄们用踏歌方式替友军助威。听到将令,万余喽啰在山脚下肩并着肩,脚步踏出了同样的节奏。
  “巨野泽畔好儿郎,纯著红罗锦背裆。”这是王薄造反时的战歌,裴长才拉杆子单干后,苦于不识字,做不了属于自己的战歌,所以只好将王薄的战歌借用,掐头去尾地窜改一番,拿来鼓舞士气。
  “横侵矟天半,轮刀耀日光。”山坡上又有人被射中了,队形猛地一滞。山下的踏歌声也跟着停了停,然后又响了起来。
  “入泽吃獐鹿,出泽食牛羊。”歌声渐转高亢,喽啰们憧憬着以前没有过,今后可能会拥有的富足生活,满脸幸福。激昂的歌声鼓舞了所有人,流寇们的士气慢慢恢复。山坡上,举着柳木盾向前爬的人慢慢直起腰,开始加速冲锋。
  “弟兄们,加把劲儿,先过亭子者,赏羊一头,酒半斗!”石子河见军心可用,躲在亲兵们身后,大声命令。
  “羊一头,酒半斗!”大小头目齐声响应,欢呼声有如雷动。历城在以前从来没被任何一支响马光顾过,周围郡县的很多富户把家都搬了进去。如果今天能顺利冲过眼前四个人组成的防线,攻入城内……
  “也许晚饭时可以分到一块肉吧!”冲在最前拍的小头目微笑着跌倒,一支凌空飞来的羽箭射断了他的喉咙。没来得及叫喊,血已经涌满了他的嘴巴。腥腥甜甜的,带着股子新鲜得肉味道。上一次闻到肉味是两天前,大伙刚拿下长清县后。再上一次,再上一次是两年前吧,那时他替庄主大人收粮食回来,路上幸运地用石头打中了一只后腿受伤的兔子。兔皮拿去换了半斗米,兔子肉熬着咸菜吃了十多天。那是他平生最幸福最安宁的日子,比死亡来临时还安宁。
  “忽闻官军至,提剑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歌声突然变得悲壮慷慨,喽啰们踏着同伴的血向前冲去。他们也许愚昧,粗鲁,他们连如何握兵器都没学会,但在这一刻,无人能否定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勇敢。
  第二章 壮士 (三 下)
  上午的几次出击过于顺利,所以李旭对山腰下的匪徒有些轻视。在撤回凉亭和罗士信等人轮换时,他笑着说如果流寇们用兵一直都像上午这般“谨慎”的话,四个人可以再抵挡对方半个月。但很快,旭子就发现自己笑不起来了,伴着那震天的歌声,足足有六百名流寇冲上了山坡。
  “羊一头,酒半斗!”头目们提出战斗奖赏粗鄙不堪,从头到脚也没离开一个“吃”字。可一个简单的“吃”字,却令胆小的喽啰们全都疯狂了起来。“入泽吃獐鹿,出泽食牛羊!”他们哼着不切实际的战歌,一拥而上,居然逼得罗士信和独孤林两个不得不后退。“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流寇们高歌向前,踏着袍泽的尸体,义无反顾。
  是谁把这些老实巴交、胸无大志的农夫变成了盗匪?李旭不敢去想其中答案。此刻他既没有感悟人生的时间,也鼓不起割肉喂鹰的勇气。为了拖延流寇们冲到自己面前的脚步,他只有不停地弯弓搭箭,每一次松弦,必有一人闻声而倒。
  骑在静止的马背上射五十步之内的目标,旭子几乎不用瞄准。弓弦爆发出一声脆响,他把试图从背后偷袭罗士信的一名喽啰兵射倒在地。然后,他快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破甲锥,瞄准了带队冲杀的另一名小头目。
  长箭在半空中发出一声低啸,撕开布甲,射入那名小头目的胸口半尺。哼着战歌的小头目迟疑地向凉亭这边望了一眼,吐出一口血,缓缓地倒了下去。流寇们的队形又是一乱,趁着这个机会,罗士信连挥长槊,将逼近自己身边的人迫退数尺。敌军人太多,山路又不平坦,让他一身的本事有点施展不开。正郁闷间,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见自己侧后有金属的光泽闪动。
  “找死!”罗士信猛磕马镫,逼得战马向前跳出数尺。旋即,他以槊为棍,转身横扫。槊身上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一名偷袭失败的流寇被槊尖扫中,肚破肠开。罗士信没时间去检视自己的战果,快速把身体拧正,槊身有带着风声扫回,磕飞了两柄刺到眼前的尖木棒。
  一个绳子从半空中抛来,毒蛇般缠住了槊身。罗士信用力回夺,长绳另一端的敌军小喽啰却死死握住绳索不肯松开。这名放羊出身的小喽啰力气没有罗士信大,连人带“兵器”被撤得快速向战马靠近。他急中生智,把双腿紧紧地插入泥土中。快速前进身躯被山势所阻挡,小喽啰大声惨叫,整个身体都弯成了一个三角形,脚下的泥地亦被他的腿硬翻出两道带血的深沟。就在此时,一个不怕死家伙看到便宜,挥刀直奔罗士信的战马。
  “无耻!”罗士信气得破口大骂,却无法及时扯回长槊保护自己的坐骑。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射翻已经扑到战马脖颈前偷袭者。紧接着,第二支羽箭呼啸而来,正中那名扯着绳索的小喽啰的咽喉。
  “士信,重木,靠到凉亭这边来!”张须陀在给弓臂搭上一根羽箭的同时,大声命令。叛匪们拼命了,罗士信的威名已经镇不住他们。接下来将是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恶战,结果如何,未可预知。他松开弓弦,射杀与独孤林纠缠的喽啰兵。然后飞身下马,顺势从战马身侧解下一根铁脊蛇矛。
  如果是两军在平地上对冲,战马的作用不亚于令武将多了一双手臂。但在四个人没法与数百名红了眼睛的敌手对冲。如果不想逃走的话,采用徒步迎敌的方式更利于互相照应。张须陀侧过头,试图建议李旭也徒步接战。却看见旭子在马背上快速射出一箭,然后跳下坐骑。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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