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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嗣子嫡妻-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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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元恪点头,私心里他不希望好友放太多心思在德音身上。撇开身份悬殊不说,这女人心机太重。沦落教司坊,有点心机不是什么坏事。可偶尔她眼中闪过那抹阴沉,竟是连他都觉得胆寒。

    幼时无聊听多了鬼怪志异,偶尔他甚至有种错觉,德音像从修罗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这料子还不错,花朝节当日便是凉国公府太夫人寿宴,教司坊合该由你领舞。”

    “那就这匹好了。”女子低头,摸着那匹布料,眼中无悲无喜:“江苏巡抚岳父,与这届巡盐御史家小姐定亲夫婿的外祖父乃是同榜进士,中举前还曾在同一间书院就读。”

    三言两语间一桩交易成型,他许以有情人相间之机,德音则奉上最有用的消息。揉揉百汇穴,好悬才弄懂这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正欲到屏风后睡会再离开,外面传来敲门声。

    锦绣坊伙计进来:“打扰世子和姑娘,小店有新进的料子,掌柜命小的拿过来给二位过目。”

    “不必,就要这霞光锦。”

    伙计面露难色:“不瞒世子,这霞光锦早已被贵客订下。”

    周元恪疑惑,余光看向旁边咬唇的德音。能在教司坊闯出一片天,她容貌自是极美,这会眉头轻蹙更是有种别样风情。瞬间他有些理解蓝愈为何这么多年都放不下。

    也罢,在此处闹上一场,让柳姨娘有小道消息可散布,他也能早些回去歇息。

    “哪个贵客,敢抢本世子看中的东西。”

    伙计小心解释:“贵客姓名不方便透露,世子何不看看别的,这位姑娘生的如此好看,定是穿什么都脱俗。”

    “别的料子终究比不上这霞光锦,”周元恪拍案而起,阴沉着脸大步朝门外走去:“本世子倒要看看,到底那小姐怎么个美若天下,能配得上这霞光锦。”

    在伙计的苦瓜脸中,他一手抓住德音衣袖,大摇大摆走出去。走近了看到那双几次出现在梦中,拿四盘点心招呼她的慧黠大眼时,突然有一刻他后悔没安生呆在隔间里睡觉。

    那日伪装成罗府下人藏在穿上,他听下人议论过罗府四位主子。能干的爹爹、温柔的娘亲、上进的兄长以及可爱的妹妹,这一切与他过继到侯府前的那个家何其相似。可昔日幸福在七岁那年戛然而止,过继头几个月爹娘妹妹还会上门来看他,可随着娘亲腹中弟弟出世,他们出现次数逐渐减少。只有妹妹还会跟往常一样来看他,眨巴着大眼睛把藏在荷包中的糖递给他,奶声奶气地安慰:

    “哥哥,吃点甜的东西,不高兴的事就能忘光。”

    再不久后爹娘带着妹妹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回了江南老家,从那后只逢年过节给寄来他只言片语。而他渐渐熟悉的侯府,却因柳姨娘生下弟弟而天翻地覆。一年又一年,直到他几乎彻底麻木。直到那晚摸黑潜入船舱取腰牌,烛光下那双比妹妹还明亮的大眼,指着四盘点心满是关切的招呼他。就在那一瞬间,日渐枯萎的心如久旱逢甘霖般舒适,冲动之下他留下了麒麟玉。

    可回来后,侯府内那团乌烟瘴气却让他再次清醒。不论家世还是名声,他绝不是女子良配。那块别有用心的麒麟玉,就全当出任务时丢了。一天天下去,正当他几乎再次成功麻痹自己时,她却再次出现。

    这次她换了一袭鹅黄色襦裙,高领收腰宽袖,是时下金陵城中流行的款式,不过不如上次的红衣好看。瞬间他想起隔间桌上的霞光锦,穿在这丫头身上绝对明艳动人。

    周元恪正想得入神,却不知他专注的眼神在锦绣坊掀起轩然大波。安昌侯世子盯着一位姑娘看,那姑娘大概要倒霉了。

    除去了解他为人的德音,还有对他杀伤力一知半解的罗炜彤,其余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其中锦绣坊掌柜快要急死了,身为掌柜他自然知道东家是谁。刚开始他没认出大小姐,但文襄伯府二小姐一说,他也明白过来。面前这位可是锦绣坊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前面荣管家亲自吩咐过,所有好料子进来后都得先留一份。留出来干嘛,还不是紧着大小姐先挑。

    霞光锦是稀缺,可还没稀缺到这份上。除去宁国公府这一单外,还有一份被他留了出来。当即他下定决心,不能为一块料子把大小姐搭进去。

    掌柜走上前正欲息事宁人,却不防有人恨不得把这事闹大。见到安昌侯世子,罗薇蓉收起拂袖离去的念头,心思流转间已经有了主意。

    拉起三妹妹手她笑道:“世子也不瞧瞧,满锦绣坊还有谁敢跟您抢东西。”

    罗炜彤不着痕迹地甩开她手,她明白罗薇蓉没安什么好心。安昌侯世子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今日不论她还是阿宁,沾着他外面都传不出什么好事。所以这会,她不能坐以待毙。

    见阿宁欲上前解释,再看旁边满脸得意的罗薇蓉,她心生一计。拉住阿宁朝罗薇蓉那边呶呶嘴,她蹙眉说道:“二姐姐方才不是说祖母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想寻件好看衣裳,穿漂亮些回府彩衣娱亲。阿宁,你说是不是?”

    杨宁虽喜好舞刀弄枪,但也不蠢。且因宁国公府庶支关系,她极看不惯罗薇蓉做派。这会见罗薇蓉将火往这边引,她也不是那以德报怨的主。

    “那是自然,世子有所不知,这霞光锦本是我看上的,不过后来罗小姐也相中。为了这块布料,她甚至搬出了伯府太夫人。我这妹妹随爹娘常年在外,无法承欢膝下,心中多有愧疚。我与妹妹亲近,刚才便想着把料子让给罗小姐,权当感谢她替妹妹尽孝。”

    阿宁也太能扯了,罗炜彤好悬没笑出声。刚才尽孝那段好些人都听到,被她这么一歪,乍听竟像真事似得。

    “三姐姐,阿宁要那料子可全为了你。”

    “二妹妹少在这信口开河。”察觉到安昌侯世子朝这边看来,眼神有意在她胸前停留,罗薇蓉手心都急出汗:“世子莫要听信她一面之词,方才这里所有人都听得真切,分明是宁国公府丫鬟在要布料。”

    罗炜彤点头:“要来赠予二姐姐。”

    “嘴长在你们身上,说要送谁还不是碰碰嘴唇的事,这黑锅……”

    罗薇蓉忙闭上嘴,可却为时已晚,罗炜彤眨眨眼:“黑锅,二姐姐究竟如何看待世子,这话说得,竟好像他如何面目可憎般。”

    要不是他面目可憎,你能这般着急地叫我背锅?罗薇蓉帕子都快搅烂,她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如果她先声夺人,如今要对上安昌侯世子的便是罗炜彤,到时曾祖母也会满意。可如今一切都晚了,挺直的脊梁冷汗直流,她想夺门而出,可却迈不动步子。

    周元恪饶有兴趣地站在对面,看那小丫头毫无心理负担地使坏,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她想借刀杀人,配合一番又何妨,当即他扬眉:“哦,原来有人这般看待本世子。今日要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这骂名?”

 第13章 忆前尘

    周元恪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配着他即便涂脂抹粉刻意扮丑也依然端正的五官,一时竟露出几丝魏晋风流之态。

    被他直盯着,罗薇蓉红了脸,心道怪不得秦淮河畔那些青…楼楚…馆花魁大多心悦安昌侯世子,就连教司坊名冠金陵城的德音姑娘也独钟情于他。这人不正经起来,当真是俊美,连她都忍不住心旌动摇。

    刚才因愤怒而憋红的脸蛋,如今却因娇羞再染上一层绯色。见安昌侯世子朝这边走来,罗薇蓉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这会她全然忘却来人罄竹难书的狼藉名声,反而开始合计,她身为伯府长房嫡女,与安昌侯府也算门当户对。

    周元恪眉梢讥讽之色更浓,风月之所最易打探消息,那里女子自幼迎来送往,极擅察言观色。初出任务时他也吃过苦头,不过这些年下来他早已驾轻就熟。就算如此,他也没料到罗薇蓉这般好引诱。身为伯府嫡女,她举止甚至比市井女子还要放荡。

    心下越发不屑,走到她跟前,他猛地收拢魅惑神色,右手向前一勾擦着她衣裳前襟而过。

    “小姐这般盯着本世子看,不似厌恶,反倒像心悦本世子?”

    罗薇蓉猛然清醒,一颗心如坠冰窟,她都做了些什么!抬头再看安昌侯世子,还是那张过度浸…淫酒色的颓废脸,哪有半分魏晋风流。

    “谁会喜欢你。”

    边说她环胸护住胸脯,防止他手真的摸上来。这明明是女儿家下意识地自我保护之举,却不知落在旁人眼里,反倒坐实了方才轻薄之事。

    周元恪斜起唇角,再次抬手朝丰…盈之处抓去,罗薇蓉赶紧后退。

    “不喜欢本世子还盯着看,莫非小姐就喜欢看男人?以小姐出身,想看男人还不简单。外面看不到,府里总不缺小厮。小厮若不屈从淫威,也能找些积年老仆。退一万步讲,府里实在找不出男人,本世子认识不少三教九流,帮忙寻一些也未尝不可。”

    说完他还摇头痛心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官家小姐竟有这等癖好,今日本世子可算长了见识。”

    这话说出来,差不多坐实了罗薇蓉那特殊癖好。罗炜彤终于忍不住,退到杨宁身后,捂住嘴肩膀一抽一抽。莫怪金陵城中传闻安昌侯世子是个混不吝,耳听为虚,这会她总算来个眼见为实。

    每日来锦绣坊买衣裳布匹的人极多,且锦绣坊向来只售精品,衣裳布料价值不菲,能消费起的多为达官贵人。且没几日就是花朝节,这会来量体裁衣的贵人更多。周元恪声音不低,店内听到的人不少。即便离太远听不清,这等香…艳之事也素来是为市井钟爱的八卦谈资,是以这会店内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出身伯府,罗薇蓉很明白,这会若不做点什么,此事便会成为今晚京城之人晚膳后的谈资。不出几日,满金陵城都会盛传她有多饥…渴。

    可是她能做什么?春日微凉的天,她脸上已急出一层薄汗,各种法子走马灯似在脑海中转悠。终于她咬咬牙,直愣愣地看向杨宁身后。

    “三妹妹就眼睁睁看着姐姐受欺负?”

    罗炜彤抬头,就见罗薇蓉决绝的眼神,当即她心里一咯噔。

    “二姐姐莫非在责怪我?长幼有序,姐姐铁了心要做什么,做妹妹的如何阻得拦。”

    罗薇蓉几乎扯烂手心攥的帕子,这番话误打误撞,竟完全堵住了她欲说出口的话。想掩盖流言,最快的法子无外乎散布更新奇的流言。她本想道出庶长房之事,但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会她要不管不顾说出来,反倒坐实了“责怪”和“铁了心要做什么”。

    可她已经没了退路,眼眶泛红,她拿帕子抹着眼角感伤道:“就知道三妹妹还在责怪我们,可三妹妹知晓嫡庶有别,曾祖母总不能罔顾祖宗家法,宠庶灭嫡。当日二叔只看到庶长房不如嫡支,便带庶长房离家别居。曾祖母宽宏,并未计较什么,只盼着你们一房早日想通,消弭芥蒂。没曾想,三妹妹心中怨恨竟如此之深。”

    说完罗薇蓉已是泪如雨下,胸脯一耸一耸,梨花带雨童…颜巨…乳直看得所有人心生怜惜。就连罗炜彤也觉得对面那少女太可怜,身为嫡支纡尊降贵亲近庶支妹妹,却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如若被针对之人不是她,想必她也要跟着讨伐那恶毒妹妹。

    换位思考,如今她简直成了众矢之的。罗薇蓉这一招当真狠,当着所有人面甩出伯府嫡庶之争后,哪还有人捕风捉影,去关注她那点怪癖。

    该怎么办?难道任由罗薇蓉把脏水泼她身上?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身前投来一抹阴影,带着股浓浓的脂粉味。抬头,竟然不是哪家女眷,而是安昌侯世子。罗炜彤下意识低头后退,却猝不及防被个冰凉的硬物抵住下巴。眼睑下垂,一只大手握住白玉骨折扇,扇柄挑起她下巴。

    “本世子真没想到,金陵城内还有这般做派的千金小姐。”

    他靠过来时罗炜彤还稍有些紧张,一瞬间甚至升起宁愿武力脱困也不要像罗薇蓉那样任由轻薄的念头。可当他开口后,她反倒放松下来。习武之人对气息比常人敏感,她能感受到面前之人并无恶意。

    另一旁罗薇蓉肩膀松下来,虽然曾祖母叮嘱过此事不许声张,不过能祸水东引顺带坏了三妹妹名声,回府后她也能功过相抵。想到这,她满含期待地盯着安昌侯世子,就见他折扇上挑,挑起三妹妹下巴:

    “不过你这恶毒似乎没用对地方,头上这朵绒花能值几文钱?坏事做尽,穿戴还不如你姐姐身边丫鬟。”

    罗炜彤眼角耷拉下去,努力回忆着喝药学管家的痛苦,大眼很快雾气氤氲:“世子有所不知,小女爹爹虽然为官,可俸禄悉数交于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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