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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不设防-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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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记得,老大的声音很冷、很沉,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好,既然你们不要这个儿子,那就把他交给我,你们管不动他,我来管!有一天你们会知道,你们不要的这个儿子,不是垃圾,他比你们的任何资产都珍贵。”
  在那个缺乏温情的家庭里,他只觉得困缚得不能呼吸,只有老大,愿意肯定他存在的价值,接纳他的特立独行。他鲜少再回去了,反正那个家也乐得抛掉他这个大包袱,将他丢给老大管教。
  “所以嫂仔,你眼光太令人钦佩敬服了,懂得挑上我们家顶港有名声,下港有出名、通郎欧乐的老大……”
  “他顶港、下港有不有名跟我没关系。还有,我的名字叫曹品婕,真的不叫嫂仔。”
  “咦?”这个名字有点给它耳熟喔!不就是他家老头曾经挂在嘴上,那个价码高得吓人的那个……金牌律师?
  “啊啊啊!你粉有名柳!”惊吓得台湾国语起来。
  她挑挑眉,有气无力。“我现在只知道我肚子粉饿。”
  小顾突然坐直了身,神秘兮兮靠近她。“要不要赌赌看?”
  中国人,啧!果然赌性坚强,名不虚传。“赌什么?”
  “我赌老大爱你,现在不爱,以后也肯定会爱。”他家神人老大,可还没亲自为任何女人买过宵夜,不爱干么要像祖奶奶似地伺候她,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他甘心半夜出门?
  饿过头的曹品婕,一个不留神,冷不防遭口水呛了下。“你被揍到脑残了吗?”
  “不不不,脑残国不在,我现在说的是你和老大。”
  “……”她在说什么,他又在说什么?
  算了,不和他计较。
  下巴抵在膝上,懒懒回了句:“你觉得我们配吗?”
  怎么看怎么怪好不好?别说她和他哥哥曾经交往过,单就年龄她还虚长了他四岁,没要他叫声姐姐就很仁慈了!
  “哪里不配?”月入百万的金牌律师瞧不起修车的吗?敢露出一丝丝轻蔑,大家走着瞧!
  “处处都不配,我们天生八字犯冲。最重要的是,我一点都没有爱上他的感觉,他不是我会动心的那一款。”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突然闭紧嘴巴,视线看向她后方,正好看见关梓齐由铁门下方钻入,扔开车钥匙朝他们走来,炒米粉和猪血汤施舍给死尸,蚵仔煎和鱼丸汤朝她递去。
  “吃吧你,小白鼠!”
  “……呃?”他,懂她在说什么?
  “我只是六法全书背得没你熟而已。”懒懒回了句,转身去拿碗来盛汤,懒得理会她。
  在他转身后,小顾又悄悄移近她身边,小小声道:“老大其实很聪明,他懂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动心吗?”
  他觉得她和老大很有默契啊!她不过就说了“拉杆子”三字而已,老大就听懂了,他也修过一学期的心理学呀,可他却是在老大说了“小白鼠”后才恍悟。
  学历又怎样?社会价值的差距又怎样?老大会让她觉得观念思想的差异很大,难以沟通相处吗?就算小四岁,稳重又给他思虑成熟的老大也不会像毛头小子,让她觉得幼稚嘛!那又何必拘泥于此咧?
  她只伸出一指,就摆平掉那颗青青紫紫、难辨原貌的猪头脸,低下头,吃她迟来的宵夜。
  稍晚,送她回去的路上,关梓齐静默了一阵,突然冒出一句:“你会瞧不起小顾吗?”
  “干么要瞧不——”她一顿,蓦然领悟。“你听到我们的谈话!”
  他没承认,亦不否认。
  “你很没礼貌耶!”偷听人家说话。
  关梓齐对她的指控置若未闻,径自说:“你相不相信,其实小顾很聪明,前半生的求学生涯,年年都是资优生,凭他的聪明才智,要多高的学历都不成问题。”
  “那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因为他的性向?”
  “或许是太过压抑吧!当着所有人眼中的模范生、乖儿子,如众人的愿考上大学,再然后呢?研究所?博士班?出社会后依然是顶尖精英?一辈子遵循别人的期望过日子,永远不能做真正的自己。发现自己压抑到极限,无法再伪装下去,生平第一次反叛,接受了学长的感情,谈了人生第一场恋爱。他以为父母会理解、会接受,但其实不然。”停了会儿,接续道:“你知道吗?小顾家世很好,父母都是政商名流,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猜得出来。”一个人的谈吐,是骗不了人的,小顾有天生的好教养,举止再随兴粗率,也掩盖不了那样的气质。
  “父母愈觉得他让家里蒙羞,他就愈致力去做蒙羞的事,说穿了,只是叛逆期的孩子耍幼稚,想引起家人注意。可是当父母只一心顾全面子,完全不顾儿子的感受的态度,却让他的心愈来愈冷、愈来愈绝望,最后反而真的沉沦得回不了头,靠着一具具的肉体拥抱,去抓住一丝温暖,抚慰急遽失温的心。”
  啧,想不到小顾的嘻皮笑脸背后,有这么辛酸的一段路、这么善感的一颗心,下次见到他,要考虑对他好一点。
  “你常为了这种事,像今晚这样打架?”
  “偶尔。”他避重就轻。
  “站在法律的观点,原谅我无法支持。”
  “小顾不坏,他只是寂寞而已,如果没有人在旁边拉他一把,他真的会沉沦。”他不忍心,看一个明明可以有大好未来的少年,就这样毁掉自己。
  他真的把小顾当自己的弟弟在疼,这么挺他。
  “他还说,要不是你警告他,他早让自己被学校退学了。”
  “我对他没有太大的要求,最起码把大学念完。”小顾也是因为这句话才会白天乖乖去上课,年年领奖学金,晚上却净惹事端。
  “你不是不在乎学历?”这人明明也不把社会所定义的价值观当一回事。
  “我不在乎学历,但是该做的事情,就要把它完成,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也适合读书。”这是他的坚持,他甚至可以预见,小顾将来的成就会比谁都高。
  有所为,有所不为,她突然明白,关梓群和小顾为什么会不约而同,用这句话来形容他了。
  关梓齐这个人其实没有她原先以为的那么糟。
  她突然惊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以往,只看到他刻薄的言词、狭小的度量、难相处的孤僻性格,从不知道,他也是有想法、有坚持、并且用直?心去包容一道迷途的灵魂,能让小顾这样崇敬、爱戴,绝对有他过人之处。
  经过今晚,她发现自己似乎比较了解他了,无形之中,也拉近了距离。
  她陷入自身的思绪中,没留意到前方失速的车辆歪斜冲来,关梓齐车头一偏,紧急避开,突来的状况令她应变不及,身体失去重心,险些栽下去,幸亏他及时挪出一手抓住她左腕。
  “八成又是酒驾,早晚‘返老还童'。”他低哼。
  这人嘴巴真狠,咒人早死早投胎也能不带脏字,她真的觉得他比关梓群还适合当律师,绝对能把对手修理得非常精彩。
  “很冷?”触及冰凉体温,顺势便将她的手往他外套口袋放。
  这举动,是过于亲密了,他自己都没发现吗?她实在无法把现在这个他,和以前那个不小心碰到一下腰,都会冰冷斥离的男人联想在一起。
  好啦,凭良心讲,虽然他嘴巴真的很贱,但是她得摸着良心承认,这段时间他对她真的还算不错啦!
  她淋雨,他陪在她身边,她生病,他带她去医院,整夜留在她家看护,她胃痛,时常忘记用餐,他带宵夜来给她,她喊饿,他大半夜去替她买蚵仔煎,她文件毁了,他彻夜不眠帮她补救,她的事,他不曾置之不理过……
  小顾说,他爱她。
  虽然她不知道小顾是从哪里得来这个结论,如果对一个人稍微照顾了点就叫爱情的话,那他早爱上小顾了!
  更何况,他不都默认听到她和小顾的对话了,她说不可能爱上他,他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综合上述,她比较倾向于相信,是关梓群托他代为关照,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无恶意是事实。
  ……好吧,她修正,关梓齐……其实还不难相处啦!
  第五章 相陪
  来来回回看着手中的邀请卡,忍不住又叹一口气。
  这张高中同学会的邀请函,她已经看一个晚上,也叹上一晚的气了。
  前天,因为车子的引擎有点杂声,开去关梓齐那儿检查维修,遇上小顾聊了两句,不经意提到同学会的事,小顾知道她的困扰,问她:“怎不找老大一起去?”
  但问题是,她怎么开口?
  她承认自己的个性过于好强,从小就是模范生,奖状永远是第一名,从不曾屈居人下,求学生涯完美得挑不出一丝一毫瑕疵。
  她并没有想要和谁比,只是秉持着要做就做到最好的原则,不容许自己因循苟且,但是身处于竞争激烈的升学班,处处明争暗斗,没有真正的友谊,只有暗地较劲的意味与心机,坦白说,那段时日她并不快乐。
  她其实并不想参加这个同学会,去了,也不过是比成就、比收入、比男友,处处都要比较。但是召集人积极游说,然后又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声,知道她有交往数年的律师男友,要她也带他一起来……
  她承认是一股傲气作祟,怎么也说不出口已分手的事实,徒惹难堪。
  于是,便成了如今的景况,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真要去,她现在哪来的男友让她携伴参加?但若不去……那些人又会怎么想?
  “去嘛,去问老大要不要客串你的一日男友。”小顾不死心地拚命怂恿。
  “我不要,这又不关他的事。”
  “你的事就是他的事。”
  “他不会答应的。”不要以为这样费心把他们凑在一起,他就可以赢了赌注,她打死不相信关梓齐会对她有什么暧昧情愫。
  “你不问怎么知道?要不要赌?只要是你开的口,老大绝对会答应。”
  还赌?他输不怕是吧?
  “关梓齐,你可不可以当我一天的男友,陪我去参加同学会?”当晚,她一时冲动,真问了出口。
  正挟了卤味入口的他,咬住花枝丸愣愣地瞧了她数秒,然后放下筷子,探手往她额头摸了一下。“你卡到阴了吗?”
  “你才鬼附身咧!”看吧,干么要自己送上门来让人损啊,她错了!
  “算了!”她没好气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一点都不——”
  “好。”
  “呃?”她呆住,挖了挖耳朵。“你说什么?”
  “你耳背吗?我说好!”
  好?他说好?!所以她赌输了?
  她错愕,一时无法接受输掉一客台塑牛排的事实。
  “你干么说好!”这没道理呀。
  “说好就表示答应,答应就是没问题,没问题就是OK、Yes、No  Problem,还需要更清楚的解释吗?”回答的口气仿佛她智缺。
  “……”问题是,他干么要答应?他甚至没有任何犹豫。
  这个问题,一直到同学会那天,她都还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十一点。
  同学会结束后,回程的路上,气氛僵默。
  开车的是关梓齐,她喝了酒,靠卧在驾驶座右侧,微醺。
  这次的聚会,表面上办得很成功,但是坦白说,她此刻的感觉糟透了。
  眼皮悄悄撑开一道细缝,偷瞄他专注开车的侧容,他嘴角紧抿,刚毅面容没有一点笑容……
  是她没有把话说清楚,只要求他冒充一日男友,所以他会认为她只是需要一个伴陪她去参加同学会,免得形只影单被奚落取笑。
  一开始,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绝对没有任何不可取的心态,她真的没料到,同学会将他误当成已分手的那位“关律师”。
  ……好吧,她承认她也无法推卸责任,别人误会,她可以解释的,可是在那当下,她竟没有勇气及时澄清,以至于让他一整晚处于这样的难堪状态之下。
  而他,也只是轻轻瞥了眼静默的她,竟然也什么都没说。
  处在那种刻意比身家、暗较劲的气氛中,连她都觉得不舒服了,更何况是关梓齐。
  那时,她真觉得,所谓的社会精英、高知识分子,有多令人难以忍受——虽然,她也被归类在这当中。
  她甚至意外以他那样的个性,为什么还能忍耐一晚,没早早拂袖走人?
  是为了帮她保留颜面吧!她心知肚明,悄悄叹了口气。
  今晚,他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给足她面子了,可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会怎么想她这个人?觉得她虚伪、肤浅?连她都觉得自己很糟糕,虽然她原意并非如此。
  请他陪她去,真的只是不想面对旁人的猜测、询问,无意要他当替身为她充面子啊!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没脸为自己辩解什么。
  她觉得好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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