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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无量春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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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来了。”郝少峰淡然道。

  “来了?!在哪?!”水员外骤听此言还真吓了一跳。

  他转头四望,除了月夜外他什么也没看见。

  回过头来,他突然发现这两张他原本极为熟悉的面孔已让他觉得陌生,不只陌生,甚至已变得可怖。

  水员外“蹬、蹬、蹬”又退了三步。

  郝少峰与楚向云仍然进了三步。

  他们始终保持着和水员外的距离。

  这种距离习武的人都知道是一种最好功击,也是一种最难逃脱的距离。

  “菊门”,水员外到现在才知道它真是一个可怕的组织。

  他也才明白这个组织就像个阴魂一样,随时都可能在你的身边出现。

  他现在的圆脸已由圆变扁、变凹进去——

  他张大了嘴,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只傻傻地。傻傻地看着这两张似熟悉又陌生的脸——

  人家说水员外的眼睛随时随地都在笑。

  但是如果你现在看到水员外的眼睛,恐怕你宁愿去看一条死鱼的眼睛。

  毕竟死鱼的眼睛也比他现在的眼睛来得漂亮和来得生动。

  “是的,你猜得不错,我和云儿正是‘菊门’中人。”郝少峰轻叹一口气说。

  “你……你们……”水员外语不成声。

  他怎能相信?又怎能想得到?

  “唉!吓到你了,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岂只吓到,水员外简直快被吓死。

  “为什么?又怎么可能?……”水员外喃喃道。

  他当然无法相信这个平日颇受自己敬重的长者会是“菊门”中人。

  毕竟这是无理由和不可能的事情。

  郝少峰已失去了原有的表情,他阴鸷森冷的道:“这话说来可长了,总之为‘名’、更为‘利’,你应懂得这两个字正是每个人所追求的……”

  水员外不懂,他一点也不懂。

  因为以郝少峰在丐帮中的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要追求什么?

  为利?那更不可能。

  每个丐帮弟子早已失去了荣华之心,何况他在帮中数十年的声誉,又岂会为利所诱?

  所以水员外仍然是一脸茫然……。

  但是他哪又知道有的人就是不肯屈人之下,哪怕是他只是居一人之下。

  他又哪知道愈是年纪大的人,愈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去好好的享受余日无多的人生。

  水员外虽然不懂得郝少峰为什么会晚年失节。

  可是他却知道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代表了什么。

  何况从对方的眼神里,他更感觉到死亡的阴影。

  他不怕死,虽然他知道今天已很难不死。

  但是他不愿现在死,尤其含冤而死。

  他已冷静下来,并且镇定得像一座雕像。

  因为他不得不冷静,不得不镇定。

  毕竟他已嗅到危险的气息,不是自己的,而是整个丐帮的。

  他是怎么了?

  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把丐帮的安危看得如此重要?

  “你准备好了?”郝少峰的话冰冷得令人发抖。

  点点头,水员外说:“我想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是不?”

  “是的,因为你无论再说什么今天仍然要死。”

  水员外明知以自己的武功绝难敌过这位,可是他不得不尽全力一拼,他本就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

  于是——

  一道光影倏起,那是水员外的“玉骨描金扇”。

  同时他亦开口。“你们这一对混球、王八羔子,我先替丐帮清理门户。”

  嗯,不错,水员外总是先出手。

  而且他已恨极,竟敢出言骂起这位平日口中的郝大叔。

  一个被人诬指的叛徒,碰上了一个真正判徒,他能不恨吗?

  他当然已多少猜到些自己的冤情,以及丐帮被挑的各处分舵,一定和对方有关。

  夜寒。

  水员外的心却已沸腾。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专注的使出他所会的各式招数,搂头盖脸的全砸向对方。

  他不能有一点分心,因为他明白他所面对的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

  楚向云已门至一旁,且一面戒备一面看着二人腾跃闪动的人物。

  郝少峰成名多年的铁掌,此刻像两只飞舞的彩蝶,亦像两只蒲扇在空中不停的翻转。

  凭良心说,水员外真不是郝少峰的对手。

  不只功夫火候、对敌应招,江湖历练甚至心眼才智,哪一样他都不是郝少峰的对手。

  但是他现在不但未败,反而打得有板有眼,竟能战成平手。

  他所恃的只是一股气,一股怨气、一股怒气、一股令人感到可怕的无形之气。

  这就是他不败的原因,也正是郝少峰颇感讶异的地方。

  在以往水员外绝不会,也不敢和这位长辈动手,可是当一切不能动手的原因撤除后,他已把他当成了敌人,一种誓必杀之的敌人,那么他怎能不倾全力于此一战?

  五招、十招、二十招、二十五招。

  二十五招了,水员外已整整力战二十五招。

  他自己感到奇怪,他的对手又何尝不感到奇怪。

  曙光方露,天已渐明。

  然而场中二人黏缠在一块的拼斗反而愈见模糊,只因为尘土漫天。

  一个人固然可能凭一时之气,力战比自己强上许多的高手。

  但是时间拖久以后呢?

  姜是老的辣,郝少峰早就明白水员外那锐气拖不久,更拖不长。

  毕竟武功一途是时间与苦练的累积。

  所以郝少峰尽量避其锋锐,守多于攻,他在等机会,等水员外气势的衰退。他在等,等水员外徒劳无功的进袭。

  水员外也发现到了这一情况却欲罢不能。

  他不能停,也不敢停,他只有攻击。

  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犹豫、稍有气势接不上的瞬间,他很可能失去了先机,那么对方蓄势已久的攻击,将会排山倒海的逼来。

  水员外累了,他一累败象即现。

  沸腾的心逐渐冷却,空有一腔怨愤又能如何?

  气势又岂能长久不衰?人总是人,力量总有用竭的时候。

  当水员外的手下一慢,他才发现到这位郝大叔为什么能坐上丐帮第二把交椅。

  掌影如刃,森寒而冰凉。

  郝少峰的攻击现在才开始。

  而只不过才一开始,水员外肩膀上已重重的承受了一记。

  没有排山倒海、没有雷霆万钧。郝小峰的攻击既不眩人耳目,更不快捷凌厉。

  他只是缓慢的推掌、斜削,一掌又一掌。

  水员外的攻势已消,他只能被动的举臂格拒,偏偏那看似缓慢的每一掌已让他目不暇接。

  又一下,水员外真不明白这一下是怎么捱上的,因为他明明挡过了这一掌,然而右胸如火炙的疼痛已告诉了他没挡过那一掌。

  死亡的脚步已近,水员外的脸已惨白。

  郝少峰狰狞的笑脸也一寸寸的逼进。

  现在水员外混身上下少说也捱了七八下。

  他已退至了城墙边,冷硬的墙壁已经阻住了他的后退。

  铁掌再举,水员外灰白的双眼却瞬也不瞬的直叮着那郝少峰的双手。

  “你已躲不过我这最后的一击了。”郝少峰冷漠的说。

  冷汗已浸透衣衫,可怜的水员外他仿佛已虚脱般的难以开口。

  “你有什么交代?”郝少峰再问。

  “交代?!交代什么?”水员外沙哑的声音实在难听。

  是不是水员外打糊涂了?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听不懂这句话?

  “你不要装疯卖傻,你那一套已经过时,我只是看在曾属同门的份上问问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当然那还必须看我高不高兴、愿不愿意替你去办。”郝少峰像是对一个快咽了气的人说话。

  也难怪他如此一付胜券在握的样子,因为水员外此刻还真是随时会喘不上气来的样子。

  一听此言,水员外已气得“哇”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鲜血,固然这口於血已被他强忍了许久。

  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轻拭着嘴唇边的血渍,水员外能让人气得吐血,这还真是新鲜事。

  “多谢……你的……美意,我最……最亲爱的郝……郝大叔。”

  这个人还真有股傻劲和熊脾气,到现在他还不忘挖苦对方。

  “哈哈……好、好,‘乞王’那笨蛋能有你这种傲骨的徒弟,也该满心欢喜了。只不过他看不到你这付视死如归的样子……哈哈……”郝少峰虽然笑着说,可是那种笑却真正是一种皮笑肉不笑。

  “师……师父,我愿代其劳……”楚向云这时候已行了近来并且说道。

  侧望了一眼爱徒,郝少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能杀了水员外,不但帮中立了大功,就是传出江湖也是一件大大露脸的事。

  这种便宜、这种天上掉下来的活元宝,谁会不捡?

  郝少峰之所以心怀不轨,一半为了自己,另一半当然也是为了这位视若已出的徒弟。

  所以他点了点头,也退了开去,并且叮咛道:“云儿,小心他的困兽之斗。”

  水员外真想不到自己这“丐门之宝”的称号,有一天竟真的成了人人想抢的“活元宝”

  了。

  他叹了口气,暗哑道:“楚……楚向云,你……你不怕天打雷劈?”

  师父什么样,徒弟当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楚向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说:“老实说,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要活刮了你。员外郎,我已受够了你,真的,我已受够了你,妈的!这些年来你抢盖了我的风光,整个丐帮把你捧上了天,你凭什么称为‘丐门之宝’?就凭你卖狗肉?还是你那痴肥的样子?”

  又呕出一口血,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水员外恐怕早已把对方杀死三次还不止。

  “‘怒豹’!你……你好利的唇舌,这些话……咳,咳……这些话你以前怎么……怎么不敢对我说?!难道你……你只会捡便宜?来,来,你快下手呀!你将……将会发现,我现在仍然……仍然可以宰了你这条狗……”

  一生气人无算,水员外这会受的窝囊气还真不轻。

  他的眼睛已红,他的样子还真像要吃人一般。

  侧过身,楚向云悠闲的踱着步子,并紧盯着水员外狼狈不堪倚靠着墙的身躯。

  嗯,果真像一条准备噬人的豹子。

  无敌钩,钩无敌。

  楚向云已经掣出了随身兵器。

  一个像饿极了的“怒豹”,一个像待宰的“肥羊”。

  这本是一种不公平的竞争,同时更是一种“弱肉强食”的局面。

  江湖中本就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问题在于谁能躲过那大大小小,永无休止的争战,谁就能生存。

  现在郝少峰知道,楚向云知道,水员外除了奇迹出现他已离死不远,因为他已力竭,因为他已虚弱得无力再战。

  只要一击,最多再加一下,水员外必死。

  楚向云无敌钩已举起,他明白现在杀水员外比杀只鸡还容易。

  曙光乍现——

  当第一道阳光穿破云层照在楚向云阴鸷的脸上,他的无敌钩已落了下来,像一道虹彩,更像一只能撕裂人的豹爪。

  然而——

  楚向云的无敌钩竟在水员外的面前停了下来,并且落了地响起“叮当”一声。

  一根特大号的绣花针,只露出尾端一小截,其余的尽没人楚向云的眉心。

  楚向云仍然睁着欲杀人的双目看着水员外,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去了力道?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一点警兆也没有自己就中了暗器——一种要命的暗器。

  郝少峰一旁张大了嘴,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只见到水员外的手指微微一动后,那原本弥漫的杀气已消失殆尽,一切,一切就这么归于静止。

  举袖轻拭着额际的汗渍,水员外呼了一口气。

  郝少峰这时才发现水员外手中那十数根绣花针,同时他也才瞧见楚向云眉心中间的一点殷红。

  “这……这是绣花针……”郝少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惶声道。

  “不错,这是绣花针……,却……却也是能……能要人命的针。”水员外喘息未停说。

  “你……你怎么同门相残?!”

  “我同门相残?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你们不顾同门之谊先要我的命。”

  水员外已稍为精神了些,说话不再打结,言词之间也开始锋利。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郝少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水员外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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