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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金瓶梅传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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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应酬交际、说得许多假话时,哪个站得住脚?如今的官儿,都是那小官为大官儿做的,清正廉洁古来稀,便是有点作人的良心,也就难能可贵了。”这样想时,只当他是诚心好意,便把以前许多恶感驱散。笑笑说道,“府尊一片好意,世贞便受领了。”
知府问道:“大人为隐娘小姐脱籍时,便去哪里安置?”
世贞道:“京都我家府上往来人极多,怕去不得,待将她领回太仓原籍,也恐人言纷纭,乱加猜测,怕也不妥。妥善之策,莫如到一陌生之地,找一熟人家权且寄身,日后再图打算。”
知府道:“此言极是。若大人不怕委屈小姐,我有一嫂嫂,在此城寡居,便认作母女,暂可栖身。”
世贞道:“我自有旧日相识,岂敢再打扰。”
次日,世贞替隐娘赎身出来,安置张银匠家。那张银匠原在世贞家中寄居过数月做生意,且为人正直,老两口儿膝下又无子女,见旧主相托,自是乐意。世贞安顿下隐娘,便去寻找柔玉。一连数日哪得半点踪迹,看看归期已过,便回京城去了。只是惦念柔玉与那千古珍画,放心不下。正是:
一遭惊弓鸟自飞,漂篷重会不胜悲。从此孤舟云山远,各在天涯怎共归。
话分两头,且说那柔玉小姐仓皇逃出酒店,仍是男装打扮。出门时已是日头西斜,渐渐天色近晚。况路又不熟,慌慌如惊弓之鸟,也不择路,只往荒野逃奔,落魄之态,不胜愁怜。恰是:
仓皇孤身何处投,荒野茫茫起离愁。风筝断线任飘零,扁舟脱缆随荡游。
柔玉起初原是仓促而逃,渐渐夜深,月儿明时,依稀还辨得路径,后来偏偏愁云遮月,茫茫旷野,黑暗下来,风吼山谷,猿啼鹤唳,草木皆兵,脚下不知深浅,一发走得惨了。她原本深闺干金,哪里走过野路?况又是病体才愈,纤纤弱质,更弱不禁凤。惊汗未落,冷汗又出,且又胆战心惊,到得此时,真个是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只硬着头皮,抱定珍画,没深浅的舍死奔去,正行之间,钻入黑黝黝一片林中,忽闻近身之处,有人咳嗽。柔玉忽地一身冷汗,心儿悠地悬起,心下惊道:“敢是林中有歹人隐藏,我为何如此命苦?”拔腿逃时,那咳嗽声却在头上响,听得真时,原来树上有老鸹做窝,在上面嗑牙,声音就象人咳嗽一般。柔玉虚谅一场,心儿在肚里又落下,连连抹几把冷汗。出得林来,月影微露,幽光朦胧,心里也亮了些,稍梢壮起胆子。柔玉只恐后面家人追赶,不敢停留。正急走时,蓦地又见路旁黑黝黝蹲一个人,手待一根长棍,横阻在当路。
柔玉惊道:“这定是断路抢劫的强盗,此番定死无疑,活该是天命如此了。便是逃跑,又哪及他快!横竖不过一死,伯他做甚”随即横下心来,加快脚步,往前硬撞过去。走到近前,也不敢看,血往上涌,头发根根竖起,待闯过去时,又见那人不动,偷偷扭半个脸儿,用眼角向回扫时,却见是一丛树,宛如蹲下一个人,一根长枝横出于路面,恰似人手中拿着根棍子。方叹一声道:“疑神疑鬼,全是自己吓自己。”正这样想时,忽听得后面喊声响起,这回听得真切,连那马嘶声也清楚,真真有人追赶来了。柔玉想到:“这定是家人追赶无疑,此番再无逃避之处了。”
一腔苦楚,又上心来。只向天祷祝道:“菩萨有灵,当遣世贞哥哥速来救我。”
这样说时,后面人声马蹄声更紧。正在危急,忽见左面一片林子,微微透出一点灯火。柔玉道:“是生是死,且到林中躲躲。”便离开道路,也不管脚下坑洼不平,双腿酸软,急匆匆胡乱奔去。未到林中时,那人马早已追赶近前。柔玉恐被发觉,便卧于地上伏着,仔细看时,那人马斜刺里竟向对面去了,并不向林中追赶。原来这些人是趁夜狩猎赶獐的,灯笼火把,恰似追人一般。
柔玉受许多惊吓,到得林中,见一道粉墙小院。双门紧闭,门上似有匾额,只是字迹看不甚清。一夜奔波皆因紧张,浑似不觉。待到安全无事,放下心来,那困乏劳累,一肚饥饿,遍体酸疼,却一齐袭上身来。柔王一步步从那门前台阶强涯上去,心里想到:“菩萨保佑,这一夜九死一生,总算脱身过来。”只因这一想,肚里气泄了,举手刚刚要敲门时,便觉脚在上,头在下,眼前旋转起来,晕倒门前。
柔玉将明方醒,抬眼望时,只见自己躺在屋中,四面粉墙,围着一个小小庵院。中间向阳两扇八字墙门,上面高悬金字匾额,写着“净云庵”三字。柔玉见是女庵,心下甚喜,自是饥饿难挨,便起身叩门,就有个垂髫女童,呀地将门开了。见了柔玉,连忙问讯。柔玉道:“便烦报请令师,说有客来访。”
女童领她到佛堂间,道:“相公请坐,待我进去传说。”柔玉听此言略惊,看看自己妆扮,会心笑了一下。
稍顷,女童引一少年尼姑出来,向柔玉稽首,柔玉慌忙道个万福,倒引得那女童喷地笑出声来。
只道他是少年相公风流取笑,故作女儿之态。柔玉看那尼姑,年纪二十上下,身穿缁衣,腰系丝绦,打扮得十分齐整。面庞白皙如玉,天然艳冶,韵格非凡,十分标致动人。
原来尼庵规矩,但凡香客到来,一向都是老尼迎接搭话。那少年尼姑,便如闺女一般,向是深居简出,非是至亲与相熟的主雇,从不相见。若是老尼出外,或是病卧,不能迎客时,即便那权势显要的老爷、夫人,一心要见少尼,也少不得三请四唤,才肯出来。这少年尼姑如何便轻易肯出来?有个缘故。她原是个官家使女。主人几次欲霸占她,只是不从,逼得紧了,才怀怨恨私逃出家。虽入空门,又怜凤月,嫌冷清。今听有个俊俏相公采访,由不得便迎出来。尼姑见这公子果是英俊,哪知真假,笑嘻嘻问道:“相公尊姓贵名,府上何处,至小庵有甚见渝?”
柔玉只道:“我自远方探亲而来,不想途中遇强人抢掠,逃难至此。今慕仙姑清德,特来拜见。”尼姑见他谈吐文雅,又是避难而来,半是欢喜,半是同情,笑笑说道:“小尼僻居荒野,无德无能,谬承相公枉顾。此处不便,且请里面侍茶。”
柔玉起身随她入内,到得一静室,果然好不精雅,窗外梧桐修竹,绿荫蔽日,奇花异草,芳香袭人。室内中间供白描大士像一轴。古铜炉中,香烟袅袅,下设蒲团一坐。里间是寝室,用锦屏相围,里面一张桐柏书桌,摆着佛家经典,文房四宝,桌前花藤小椅,甚是别致洁静。右边临窗一张斑竹榻儿,纤尘不染,也是用香熏过。两个在桌前对面坐下,女童奉上茶来。尼姑双手棒过一盏,递与柔玉。
但见十指尖尖如笋,甚是白皙可爱。柔玉见她只含笑盯着自己,找话问道:“仙庵共有几位师父?”
尼姑道:“师徒四众,只是家师年老多病,卧床半载有余。小尼贱名净玉,便临时主持院中之事。”
柔玉问道:“仙姑何时出家?”
页观沉下脸色,叹口气道:“不谈也罢。”柔玉见她光景,似是不悦,便赞道:“仙姑如何不悦?我看这宝庵幽静,胜似世间繁华。终日诵经念佛,超脱尘事烦忧。闲来一炉香,一壶茶,闷时理丝桐,品字画,好不安闲自在。”
净玉笑道:“相公只是取笑,若你是女身时,岂肯便入这空门?”
柔玉忙上前重新施礼道:“我正喜入佛门净地,做个世外之人。也是前生有缘,得与师父厮熟,倘若不弃,便拜在师父门下做个徒弟,望勿推辞。”
这里柔玉却是真意,只是忘了男身装扮。那里净玉只道他于已情浓,用话语试探,心下春情已动,便笑笑说道:“只是小庵房间,一时寻不得清净卧处。”
柔玉自是女身,岂知她话中隐意,便直说道:“若师父不见弃,便暂与师父同室相居,也好学习经典,谈谈诗画,做个伴儿,省得寂寞。”
净玉听他如此一说,只当意领神会,想做一处,红着脸儿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便置备酒蔬菜,留他在内室,只不放他出去。柔玉奔波一夜,本已疲倦不堪,几杯酒落肚,又是空饮,益发不胜酒力,便推托几句,和衣倒在榻上,昏昏睡去。
那粉团也似的娇娘,本已春尽荡漾,如今看他模样,只道他不肯先入,故意卖弄机关引她亲近;由是情不自己,按捺不住,俏悄掩上门儿,便上床与他搂作一团。
此时柔玉早已睡熟,哪里觉得?净玉只当他不拒,便放开手脚,先是亲嘴,后来索性替他解脱衣裤,欲办那事。刚刚解开袄儿。只见他肌肤如雪,一抹酥胸鼓鼓两个奶儿,恰和自己一般,正自惊讶。柔土被惊动。呀地一声坐起,厉声问道:
“你要做什么?”只这一声呼唤,把个偷云握雨的师父唬得果了,粉面羞愧,无地自容。有分教:偷云握雨恣意贪,欲游仙梦会尼庵,岂知同是罗刹女,是色非空作笑谈。
欲知后事,下回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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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媚奸相犬奴进京 卖干爹义子生祸

却说柔玉一声呼唤,把个握云携雨的师父唬得呆了,粉面羞愧,无地自容,柔玉终是女儿家柔软心肠,见她尴尬,一时收不得场,笑笑说道:“师父有法衣吗,可与我换换,只这身装束却把我也害苦了。”
净玉寻个阶梯下台,忙道:“有,有,待我与你取来。”臊得掉转身儿,便在房内农箱中取出自己一件袍衣与她换了。柔玉初着缎衣,自觉新奇好笑,左转右看。把赏片刻,又央求净玉取剃刀为她落发。净玉心下怜惜,问道:“你果真甘受寂寞,入这空门,却是为何?日后翻悔,却是迟了?”
柔玉不便道出自己身世,编个话儿与她道:“奴家父母早逝,自幼跟哥嫂度日。只是嫂嫂容不得,百般刁难,与其受人凌辱,倒不如自寻清净,避开人世烦恼。”说是这般说,待净玉与她剃发时,见缕缕青丝,散落于地,听得头上唤嚏刀响,不觉心下凄然,心中含泪叹道:“哥哥呀,夫君!你现在哪里?柔玉不死,心便随你。如今无奈作尼身,不知今生有缘再会否?”
柔玉已是出家,便取个法名叫妙玉,另择净所住下。终日拜佛诵经,倒也清闲。只是心里放不下世贞,每当夜深入静,便闭门偷偷展开那珍画,追思与世贞初识时赏画的情景。看得呆了,便悄悄与那画儿交谈,犹如和世贞谈心一般。
只道柔玉私携珍画,于尼庵避难,躲个清静,岂知因她这一躲,珍画失踪,外面风雨汹汹,又起波澜。先是徐知府暗使多人,私查那宝画踪迹,多日查询不着,心仍不死,又生奸计,便将柔玉失落之事转告世贞。明里只当好心意,暗里只将他当钩,以便钓那珍画出来。待世贞寻不见时,贼心偏又多鬼,疑是柔玉出走原与他私约,只疑那珍画暗里早已转到他手上。这日徐知府密遣家人姚七与陆保儿进京给文华并严嵩送礼,私下写一密书,只道自己寻得《清明上河图》罕世珍画,欲到手时,被王世贞以私情勾引那女子,强行将珍画掠去。一封书信,把世贞卖了。无端又惹起场天大飞祸,恰是:
耿耿心肠朗朗天,岂防狐媚晴使奸。一纸诬陷生冤狱,血泪滴尽百千年。
单说姚七与陆保儿携带重礼与密书上路进京。时值夏初,已是酷热。一路之上,二人顾不得游山玩水,无心领略那沿途景色,只小心翼翼护定那礼物,夜宿晓行,饥餐渴饮,非止一日,到了帝京。二人在前门寻个客店安下行李。留姚七在店护守,陆保儿便上街探听赵文华府第,陆保儿到了前门,但见棋盘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个个衣冠齐楚,处处喧闹鼎沸,诸般货物摆得十分阔绰,气魄之大,与苏州那小家小店自是不同。再往前走时,已到紫禁城前。果然天子威严高,只见那玉京天府,铁瓮金城,威耸云表,壮阔辉煌。
那陆保儿在苏州惯了,向来以为知府便大,一手遮天。如今见这皇家气魄。
惊得连连咋舌,便觉自己也矮小了三分。看了一会,走到小巷口店前,向铺内掌柜拱手间道:“借问爷,朝中工部右侍郎赵爷下处在哪里?”
听他问时,铺中一汉子冷冷瞥他一眼,并不回话。陆保儿又问,汉子才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是个鸟儿?他认得爷爷,爷爷却认不得他。”陆保儿不敢做声,心申暗寻思道:“毕竟是帝京,大官多如牛毛,便赵爷这般人物,也认不得?”
转身又到邻家店内问寻,见店家是位妇人,笑嘻嘻模样,恰似面善,又拱手相间:“借问大嫂,可知朝中工部右侍郎赵爷府下在何处?”
妇人瞪他一眼道:“哪个屎壳郎?”
陆保儿陪笑道:“是朝中右侍郎赵爷。”
妇人又打浑说道:“灶爷,灶王爷祭他个粘窝窝,还知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你那赵爷是什么东西?我只认得猪儿、狗儿、猫儿,不认得你赵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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