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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幽澜露-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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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认命似得点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他干嘛这样问?金到情和燕随风是好朋友不假。难不成还认识完颜滺澜?我怎么不记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算我和你有天大的交情,也没胆在德妃宫前认友叙旧。
  “我是十四阿哥……”,他的声音很轻,神情甚至还带点羞怯。但传到我耳朵里,却是字字如刀刻般清晰。我愣愣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之前庞大的记忆,瞬时间朝我汹涌席卷而来。
  原来他就是大婚没有出现的皇十四子,是将我冷冷清清扔在完颜府里不闻不问的十四爷;他还是我实心实意陪着东跑西颠去查案、一起在屋檐下躲雨、一口一个随风的金少爷……他们俩怎么可能是一个人?!那我当初就应该在小胡同里,把这个没良心的十四爷狠狠暴揍一顿,居然还陪他去查案!
  “你怎么能是十四阿哥?!”,我千算计、万揣测,单单没想到面子通天的金到情是皇子,是皇子也罢了,还是那个被我暗地里扎小人十万八千次的十四爷!这种巧事儿凭什么都让我遇到。“什么叫怎么可能?爷本来就是十四……,哎,你干嘛学我说话?”,他刚要争辩,却突然冷静下来,挑着眉走上前来质问,以为我刚刚的反应是和他闹着玩。“我没心思学你说话。”,明明是我比较不能接受这个严酷的事实。“不过你怎么就会是完颜滺澜呢?”,他双手扶着我肩膀,又细致的看了一遍我的脸,居然还动手拉了拉我的发髻,差点把那些簪钗、扁方全都拆下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使劲一偏头甩开他的魔掌。是不是他还存着一丝希望,以为我是男扮女装的燕随风,所以动手拉我发髻,想验明真假。“怎么是这副样子呢?”,他神情突然有些古怪。“敢问十四爷,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我长这样子有什么不对?他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太像燕随风了,才这么震惊。心里不自觉的窃喜一下,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他,我是完颜滺澜,也是燕随风,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肤黑貌丑、疮面五短、烂牙无德……”,他这几句小声的念叨,却如平地一声撼天雷,把我从刚刚的窃喜中一下子弹震出来。对呀!亏我这厢还在自作多情,把他古怪的反应当成是重逢燕随风的惊喜。可怎么就忘了?若金到情就是十四阿哥,那之前他反复和我提及的那个貌丑、肤黑、头发枯黄、满脸疮、身材五短、满口烂牙、心肠歹毒、无恶不作,令其烦恼不已的大老婆,还被我称为怪物的女人,不就等于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吗?那么,嫡福晋不就是完颜滺澜——我吗……
  苍天啊!天下间怎会有如此恶毒的诋毁?此刻,我仿佛在寒天腊月里,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从头凉到脚。有些颤抖的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十四爷,越发觉得心中愤愤难平。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我,怎么就能可怜兮兮的同别人大放厥词。而且明明是我对他处处隐忍退让,居然说我歹毒无德?还丑陋可怖?他也不想想,以绝世美貌惊天下的新科状元完颜润晖,怎么能有如此不堪的妹妹。最要紧的是,这门亲事是皇上钦点,自己的亲爹能给儿子娶个丑陋歹毒的老婆吗?
  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连气都开始喘不匀。此刻,我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当初为什么没在僻静处把他推河里算了。刚刚竟还惦记着那法海沉冤得雪没有?真是怒自己不争气,滥好人做到家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给我胡说八道?”,让法海回他的金山寺去吧,眼下我哪里还有心思管闲事,只想把这里面的缘故弄明白。“容貌的事儿,许是别人和我开玩笑,的确是说屈了你。至于其他的,你没必要再打听了。”,他默默看了我许久,终是将头向旁边一偏,刻意避开了我的凝视。听这话的意思,背后诋毁、造谣的还不止一拨人。
  那个说我面目可怖的,被轻描淡写的归为了玩笑。这样看来,令他抵触、厌弃我的真正原因,恐怕是有人在他面前,刻意将我营造成一个居心叵测、趋炎附势、诡计多端的形象。
  不过,这十四爷如果仅凭别人信口开河的一面之词,就给我定下如此大的罪名,甚至连大婚都不到场,那也未免太过驽钝鲁莽了。必是还有我不知道的其他隐情,这件事果然大有文章,阴谋重重。眼下在这里争论不休,一点意义也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自然会真相大白。
  强烈的日光,晃得让人睁不开眼,脚下也有些发飘。怎么自打来了京城,我就接连不断的遭受打击,之前平顺的人生彻底混成一团乱麻?恍惚中,决定转身打道回府。“哎!你干什么去?”,十四快步走过来追上我。“撞墙。”,扭头丢给他这句话,继续往前走。
  我突然决定,要将自己就是燕随风的事情隐瞒到底。不论他怎样质疑和猜测,只要我不亲口承认,他也没办法。想起当初,自己实心实意的当他是朋友,还不辞辛苦帮忙查案子,就觉得傻瓜透顶。而且,现在看来,前路迷雾重重,还是小心谨慎为妙。金少爷,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没良心的十四阿哥!随风贤弟和您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你不是要去请安吗?”,十四走过来拉住我衣襟。“我不想去了,你说的那个完颜滺澜不是我,你认错人了。”,诋毁成那般卑劣不堪,谁还愿意顶着这名号。“怎么会呢?你自己说你是完颜滺澜啊。”,他有些慌乱焦急的拦住我的去路。“我现在不想是了!”,伸手将他从面前推开,少和我套近乎。
  “你们这是做什么?”,听得有人说话,我和十四一同转过头去。看见德妃在两位宫女的搀扶下,正要往宫门外走。“我这刚说去宜妃那儿坐坐,出门就看见你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她说完,转身回了永和宫。我将衣襟从十四的手里拽出来,垂头丧气的跟了进去。
  进了屋儿,德妃在炕上端坐,我和十四一起给她请过安。却见她一抬手,将屋内的宫女全部都给打发了出去。“老十四……”,她将秀美蹙起,“我问你,大婚那天,你是不是从迎亲到进洞房,压根就没在。”,声音不大,语气颇为严肃凝重。“是。”,十四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听到这里,德妃使劲将身旁的炕桌一拍,“你也忒胡闹了!”,她指着我,眼睛却盯着十四,“你纵是对这个媳妇有什么不满,她也是皇上亲口指给你的!大婚你敢不去,你反了天了!回头让你皇阿玛知道……”,她气得浑身发颤,有些说不下去。
  十四赶紧走过前去,帮她顺着气,“额娘……”,他轻轻晃着德妃。“你别叫我。”,德妃身子一晃,将他甩开,“你去自己跟你皇阿玛请罪。”,抬头狠狠白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十四悄悄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还有脸看她,内务府的喜娘都说了,新娘子从头到尾都自己唱独角戏,这话……,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是吃不了兜着走。我问了你十三哥,他还替你瞒着,是不是你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德妃边说边颤,似乎真的生了很大气。心说,十三弟太冤枉了,除了跑腿找人,还要被德妃埋怨。“还有你!”,我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德妃却突然把矛头指向我。“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知道向我禀报,闷葫芦似的不吭气。回头惹出乱子,你也甭好过,妻贤夫少祸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枉为世家出身!”,德妃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弄得人直发蒙。明明是我受了委屈,这会儿听起来好像变成罪魁祸首一样。而且,这与我出身有何关系?难道第二天,哭哭啼啼的跑到宫里来诉苦、告状,才是贤妻、大家闺秀所为?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卑鄙行为,打死我也干不出来,不知德妃到底什么意思?
  眼看她还要训斥,幸亏太监来报,说皇上有请德妃到养心殿去。十四颇为尴尬的扫了我一眼,看来他也知道,方才那顿骂我才挨的莫名其妙。
  到了养心殿,宫中命妇将我引到皇上与德妃面前,行六肃、三跪、三拜礼,举酒举馔。然后向德妃进献如意。等她也将一柄如意回赠给我,此拜见礼就算完成。皇上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赞我落落大方,为人温婉持重。其实是我心情低落,懒得讲话。德妃看皇上正在兴头上,就提议要一起去御花园走走,而后便催促我们快去向太子和其他兄长行拜见礼。她一定是怕十四大婚的种种行径,传到皇帝耳朵里,或是被问出纰漏,护子情切,才这样慌张的催促我们快走。
  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最大的难关还横亘在我面前,躲避这么久,终归还是要与太子碰面了,加上之前种种遭遇,千回万转的滋味沉重压向我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容易啊~~~~




忽闻骤雨打新荷 点点好梦都惊破

  太子的毓庆宫就在前面不远处,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自之前江南一别,虽未曾再碰过面,可他始终就像深夜里无边的黑暗,笼罩在我周围。在强大阴翳的太子眼里,每个人的命运都如草芥般渺小轻贱,可以任他随意当成玩笑来调侃。
  我一直想不通自己是因何缘故,落入他的法眼;却可以肯定是因为当初的拒绝,成为他心中怨毒的执念。选秀的紧要关头,太子出了一件震惊宫闱的大事,引发皇上震怒,并最终撤回了将我赐给太子的旨意。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其实他具体出了什么事,我才懒得打探,只是庆幸因此而得以逃脱。
  事发的时机与火候,如此恰到好处,傻瓜才会相信只是凑巧。这更像是场精密的布局,设局的人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出手既稳且准;只等荒唐的太子撞进来,一下被捉住要害。
  余杭城月光如水的夏夜里,梧桐树下,那封白到刺眼的密信究竟写了些什么?一句微凉的,‘我尽力,你放心’,现在我才依稀有些明白。只是我从没敢去奢想,你心里会不会也有遗憾,算得过天下人,却算不过命;人这辈子,从没有尽如人意的时候……
  “想什么呢?”,差点把身边这位麻烦的小爷忘了,此时他正满腹怀疑的对我侧目而视。“突然想起一个人。”,刚刚陷入回忆太深,让我有些心不在焉。“想起他了?”,他朝眼前的毓庆宫一抬下巴,眼里都是对我的轻蔑。心中陡然一凛,他这话听着苗头不对啊。“哎,你把话说清楚,我凭什么……,凭什么想他啊?”,小跑几步追上前面的十四,顺便把声音也压下来,太子宫前耳目太多。 “我有什么可说清楚的?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他气势咄咄逼人,根本不容反驳。我胸口像被堵了块巨石,一时气闷,“我明白什么?你少胡乱冤枉人,我又没疯,想他做什么?!”,有心争辩,却觉得万般委屈,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原来世间最难捱的便是冤枉。我这边如急火攻心,他却漠然不语,只冷冷的横了我一眼,便自顾自的先迈上了殿前的石阶。显然他根本不相信我,原来十四爷对我的敌意,与这位毓庆宫的主子有关。我就知道,太子这次虽失算落空,但没可能那么容易的放过我;就算我嫁给了别人,他也不能让我太好过。只是,他到底使出了何样阴险狡诈的手段,让我明知背后的诋毁诬陷,却百口莫辩。
  一抬头,正殿就在眼前,此时,每上一级台阶对我都是种煎熬,将指甲深深扎进手心里,才发觉一种凉意侵入骨髓,心跳的太厉害,气息也开始喘不稳。十四在殿外等的不耐烦,便走过来,拖起我的胳膊往前拽。我本就有些恐惧,他这一拽让我更加慌乱,一个劲的往后退,两人在太子殿前拉扯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他见拽不动我,便有些恼怒。“我害怕他!我不想进去了!”,怎么我的烦恼,他从来都视而不见,只会对我冷嘲热讽。我的反应让他有些错愕,愣愣的看着我,“怕他?你不是……”,后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所以说到这里,他微微有些停顿。我心里有怨气,也不愿意多言语,两人一时陷入僵持。“唉……”,十四轻叹口气,低头拉过我的手,在触碰的瞬间,却又忽然将手收了回去,看我的神情里满是疑惑惊讶。我有些不解的低下头,才看到自己的手心遍布甲印,颤抖湿冷,难怪他会那种反应。“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进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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