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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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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朋公统领京军五军营南下阻击畿南乱军,与刘六、刘七、齐彦名,杨虎、刘惠、赵鐩两路乱军苦战不克,小有挫败,率军后撤五十里扎营。连寿朋公这等久经锋镝的沙场宿将都不能当其锋锐,可见乱军势大矣,仆岂能无忧乎?”王鉴川喟叹说道。
  “大人不要忘了,京军五军营积弱已久,营帅多为无能纨袴,中官亦是贪财好贿,只知道占役买闲之辈,乔公爷受命整顿军马未久,能够保持行伍不乱,完整退军固守已属不易。若乔公爷能多些时日整军,谅也不至如此局面。况且现在宣府还有几十万拱卫皇室的精锐兵马,大人何必过于忧虑?”另外一个亲信幕僚不以为然。
  王鉴川家资饶富,为官向来不事贿求,为人虽睿智精明,昏庸无能者在他这里找不到什么门路可走,但却也又有足够圆滑的手腕,向来不以察察为明而沾沾自喜,颇能容忍部属的过错,甚至贪贿克扣行为,只要不是那么过分,他也仅是小惩大诫。但对无能而又贪婪者他却很难容忍,即使一些大有来头之人,如果无能昏愦超过他容忍的底限,那也是重典惩治绝不容情,所以在宣大山西三镇,在王鉴川治下,幕僚和部属中有本事者都不愁没有出头之日,因而对王鉴川既有一种盲目信服的心态,同时也多能知无不言,直言不忌。
  王鉴川摇头,回答道:“这个仆岂不知?仆所忧虑者不止此尔。
  从塘报上看,西江各地也遍地是举事造反的流民了。其中抚州有王钰五、徐仰三、傅杰一;饶州有汪澄二、王浩八、殷勇十;瑞州有罗光权、陈福一;赣州有何积钦;靖安有胡雷二;南赣山区,也有多股流民聚众攻打州县,围攻城池。他们在山谷间据险立寨,遥相呼应,声势甚盛。
  如今天下,流民举事已如风起云涌,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啊!
  王道衰微,人怀异心,雄豪虎视,乱局纷纷,而朝廷的乱局眼下说定犹未定,不到新皇后册立的那一天,是定不下来的。原先,太子未立,朝臣各党各有归依,为着嫡位,纷争不休,屡起争拗。现在皇后新薨,皇上宠妃展、周、顾却又皆报有孕。太子未立,夺嫡之争尚且未了,眼见得又要在新后册立上争个你死我活,如果新后册立,想必她也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无法继承皇位,恐怕更加要争得不可开交了。皇上在这事上又是态度暧mei,左右摇摆,令朝臣们无所适从,怎一个乱字了得?仆能无忧乎?”
  两个幕僚在这种宫闱争斗的事情上可就不好插言了,而且他们也知道,王鉴川也是绝对不会插手这等宫闱之争的,以免惹火烧身。从最近皇上处置贬黜的官员来看,大多也是卷入争嫡之事太深的官员,不管是拥哪一个皇子的官员,都毫无疑问的贬黜了一大批,只有那些保持“距离”的官员没有什么事。因而,在这种局势未明的时候,王鉴川不过是发点牢骚罢了。
  其中一个幕僚不好在这个事情上插话,便顺手拿过桌上的塘报翻阅,突然惊讶的说道:“这里还有一道皇上的诏令,以六百里加急调三万雷氏辽兵增援山东,围剿山东白莲教乱军,并且指名要雷门世家以雷霆铁骑为先锋跨海急援山东。还有,一道诏命是诏令辽东巡抚熊绅、辽东总兵镇抚使猛如虎(蒙古人),精选三万辽东镇精锐边军,星夜驰援。”
  王鉴川刚才阅览塘报并没有细看,现在听幕僚这么一说,不由浑身一震。
  这两道诏令虽然只登在塘报不起眼的角落,但王鉴川听在耳里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惊莫名。
  这样一来,辽东已非朝廷所有,势必完全成为雷门世家的天下。
  “雷氏辽兵不是只有三千吗?怎么变成三万了?”另外一个幕僚不由脱口问道。
  “所谓的三千雷氏辽兵是指在军籍者而言,雷家在辽东、幽燕各牧场的牧工,就是一般俗称铁骑、骠骑、骁骑的何止三万,光是雷家设在大同镇、蓟镇的边地牧场的牧工加起来也不止三万之数。”另外一个幕僚道。
  “这是皇上默许雷家聚集三万骑兵,以乡兵的名义平乱。朝廷大概用兵之处太多,一时又筹不足这笔军饷银子,又很急着要平定山东,恢复漕粮北运,只好饮鸩止渴,让雷家拥兵自重了。”王鉴川自然知道山东漕运对帝国京师的重要,大运河被白莲教截断,那等于是掐断了京师的血脉,比北直隶被流民乱军打进打出还要严重,但是京师瘟疫大作,皇室不能还京,就不能依靠京师的坚固城防,集结在宣府的数十万军队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南下的,如果皇帝想这样做,恐怕又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要在马前拦驾,死谏血谏了。
  “有没有说雷家是谁统兵?”王鉴川又问。
  “是功封二等伯爵,武宁伯雷顼,德懋公嫡长子。”翻阅塘报的幕僚回答道。
  王鉴川咦了一声,道:“是雷虞远(雷顼字虞远)?熊廷佩(廷佩是辽东巡抚熊绅的字)本来就和雷家大有渊源,朝廷命他们两人平定山东乱局,山东漕运固然有望畅通,但是之后——”
  王鉴川摇头皱眉,这武宁伯雷顼在前几年平定中原、江淮流寇的后期,曾经崭露头角,以战功而封伯爵,而且又是雷懋这一脉的继承人,很有希望继雷懋之后,成为下一任的雷门世家大宗长。
  这一战下来,辽东铁定是落入雷家之手了。
  他暗自忖道。
  两个幕僚自然也清楚了王鉴川的言外之意,其中一个幕僚不由说道:“然则,雷门世家不就取得了两翼包抄的有利形势了?他们怎么总是比别人快一步,独擅先机呢?”
  是啊,东取辽东,西据西北,东南在南直隶、浙江、西江、福建等又是潜势力雄厚,雷门世家的先发战略优势已经逐渐明显,和其他家族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呢。
  王鉴川呵呵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辽东形势复杂,蒙古、女直各部,还有朝鲜,各方力量错综复杂,掣肘者众多,军政民千头万绪,要安抚整合成铁板一块也非易事,得了辽东,我看没个几年功夫,雷顼根本腾不出手来插手帝国事务。
  再看西北,不说军政民之掣肘难施如何安抚理清,光是几十种民族混杂聚居,各种地方势力龙蛇混杂,豪强大族林立,北方又有蒙古鞑靼人和瓦剌人虎视眈眈,雷三公子如果想一帆风顺的治理怕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可以断言,在数年之内,辽东、河陇不会有太多力量全力投入帝国腹地,最多是向周边拓展蚕食一点地盘而已。”
  “但是雷门世家的各支系在辽东、陕西扎根都有数百年之久了,这么漫长的时光岂能小视?他们家族在那里经营的势力,绝不是其他家族可以媲美争锋的。雷大公子、雷三公子如果说是强龙的话,那些在辽东、西北扎根的雷门世家的支系却绝对是地头蛇,根基之深,除了当地的豪强,帝国其他世家大族还有谁可以比拟呢?”一个幕僚质疑道。
  “呵呵,”王鉴川笑道,“如果不是雷门世家在辽东、西北经营已久,根基已固,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奢谈据有辽东、河陇,以观时变呢?
  若非雷家对辽东、河陇经营已久,仆又何必重视这两道诏命?雷门世家如果在辽东根基薄弱,即使朝廷放权让他们自组十万精骑,也不过是帝国朝廷的一把刀而已。
  没有长期的经营积累,梦想着时势造英雄,数日数月之间乘时而起,在几年间白手起家,据有天下,那才是真正的做梦。这不是小商小贩的针头线脑,这是争雄逐鹿的大买卖。
  本朝太祖起兵东南,如果没有争取到世家大族的支持,没有争取到道教、佛教的一些势力支持,没有争取到众多儒生文人的支持,能够最终问鼎称雄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争取天下归心,即便这样,本朝太祖也用了二十年才扫平群雄,逐鹿天下岂是易为?没有经年累月的经营建设,没有稳固根基的逐鹿割据提都不用提。试看历代历朝那些趁时而起的英雄豪杰,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大抵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
  王鉴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说道:“仆以常理度之,这两处地方,临之以威武镇压之,许之以利益笼络之,化之以文教同化之,推之以佛道浸染之,广布眼线喉舌监视之,兴之以农牧工商发展之,征伐礼乐多管齐下,最快也要几年时间才能凝聚人心,整合实力,进军中原;要慢的话则非我所知矣!”
  听王鉴川放言评估辽东、河陇的前途,两个幕僚又何尝不明了王鉴川心里那种隐秘的拥兵自重心态,只是不好明说罢了,军门大人已经明显的不看好帝国的前途了。帝国重兵精锐俱在北方京师和九边重镇,中原之兵,疲敝久矣,但是在流民军面前不堪一击,一触即溃甚至望风而逃的事实,仍然超过很多人的想像,中央朝廷强制力量的衰弱,令得许多人的野心飞速的滋长起来,但凡有一点实力的都在谋求取得更好的位置和权势,观望形势,力求自保者越来越多,中央朝廷的权威面临严峻的挑战。
  “大人看这雷三公子在西北能不能成气候?”
  “不好说。”王鉴川答道,“仆一直感觉这雷三公子行事很矛盾。我们王、张两家都和河陇的雷家人做过生意,打过交道,对此有所了解。他的很多举措在当时很难一下子看出有什么奥妙,要过一阵子才能看出一些门道来,我怀疑在雷三公子的背后有高人指点,他的举措似乎与他的本性并不相符,能作如此筹谋的这位高人应该是类似于鬼谷子、张仪、苏秦、孙武、吴起一流,以诡谲之道取胜者。从雷三公子的心胸气度以及年龄阅历来看,都不象是能够设想出这些阴诡怪谲的计谋之人。”
  “但是他却是一个能接受这些诡谲深远的计策,并果断实施的人。”一个幕僚补充道。
  “不错。”王鉴川颔首同意,又道:“在雷三公子的身边,并没有发现这位高人。现在他身边的几位重要谋士都是后来才加入,而在此之前,雷三公子已经玩了好几手漂亮的诡计。虽然目前,我们暂时对这位高人还不得而知,但这个人应该是存在的。如果这位高人的谋划,一直能被雷三公子实施下去。以仆意度之,雷三公子当不仅仅是称霸一隅而已。这就要看雷三公子本人的运气如何了,西北诸族在他以强大武力相威慑之下,不好说会不会反叛,但即使没有反叛,要使那些强悍难制的部族,全部心服口服也不是旦夕之间就可以办到的。如果有反叛不服的情形,恩威并施驯服这些部族和豪族都是需要时间的。”
  幕僚仍然疑惑(不管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反正这时候幕僚就是表现得很疑惑):“然则,皇上既然已经把他召到京师,又怎么这么轻易的让他离京,而且还给他这么高的地位,认了做义子,还赐国姓?”
  “仆也没有想清楚其中关节。不过皇上给他这么高的地位,倒并非没有原因。”
  王鉴川想了想,才道:“要想不动声色的让一个人粉身碎骨,除了酒色利禄以外,那就是给他更高的名位。只有站得越高,摔下来才越狠。一个人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如果突然从高高的云端一头栽倒下来,很可能心志大损,再无雄心壮志去做什么事情了。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三军可夺帅而不可夺气就是如此。一个人如果连志气都丧失了,那么强健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呢?这是六韬中的文伐之计,不用武力而灭人之国的阴谋。皇上起初应该是想软禁他,并用酒色消磨他的意志,但后来又突然在避瘟移驾之前下诏命他戡乱,仆则不知道是何等原因所致了。”
  帝国的危机已经越来越明显了,离心倾向已经越拉越大,只看雷门世家就已经是这样,其他家族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故作清高呢?想来都是在暗自蓄力,努力定位和寻找着自己家族的位置吧。
  蒲州王氏又该争取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清风徐来,日影西移,围坐于圆桌之前的三个人都若有所思,默不作声,幽静却不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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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4。18发布


第十四卷 内政


第一章 争夺陇山
  铁马秋风大散关。
  自蒲津西渡,入于关中腹地,诸将虽然有趁机夺取潼关,全取关中以制天下之议,雷瑾并未采纳,而是率领一万河西精骑沿渭河谷地疾趋宝鸡,过长安而不入,欲全取陇山之险要,以瞰制关中,一则是可以据此随时从陇山东出,控扼关中,一则是可夺巴蜀之藩篱,为将来进取汉中、巴蜀下子布局,谋取先手优势。
  陇山为六盘山余脉,绵延横亘几百里,屏障关中西部,所谓‘陇关西阻,益门南扼,当关中之心膂,为长安之右辅’也。其南有宝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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