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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追忆似水年华-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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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下去。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当圣卢听到介绍你的名字时,他象是无意识地把手伸给
你,不瞧你一眼,也不向你致意。一个可怜的平民百姓因某人特殊原因——况且这是很少有
的事——被介绍给圣卢支系的一个人,当他看到那位盖尔芒特先生(或女士)故意装出无意
识的样子,非常生硬地向他问好时,会绞尽脑汁地想知道他(或她)对他有什么不满。当他
听说他(或她)认为有必要专门写信告诉介绍人他(或她)很喜欢他,希望能再见到他时,
他会惊得目瞪口呆。如果说圣卢机械的握手动作与众不同的话,那么,菲埃布瓦侯爵那复杂
而快速的跳跃(夏吕斯先生认为这个动作很可笑),盖尔芒特亲王那缓慢而有节奏的步伐也
是异乎寻常,别具一格。但是,这里不可能详尽描写盖尔芒特家族丰富多采的舞谱,因为芭
蕾舞团的规模太大了。
  言归正传。前面谈到古弗瓦西埃家族对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很不满意。只要盖尔芒特夫人
仍然待字闺中,尚未婚嫁,古弗瓦西埃家的人就能对她表示同情,从而聊以自慰,因为那时
她没什么财产。但遗憾的是,总有一种冒着黑烟的独特的物质遮住古弗瓦西埃家族的财富,
因此,他们的财富再多,也引不起人们的注意。一个家财万贯的古弗瓦西埃小姐嫁给了一个
大富翁,可是,这一对年轻夫妇在巴黎却没有自己的寓所,每次都“下榻”在父母亲家里,
其余时间则生活在外省的一个纯洁但却毫无光彩的社会中。当债务累累的圣卢用他几套豪华
的车马使东锡埃尔市民眼花缭乱,赞叹不绝时,一位腰缠万贯的古弗瓦西埃先生在那里却从
来只乘有轨电车。相反(况且,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有多少财产的德·盖尔芒特小姐
(即奥丽阿娜)却以她的服饰使人叹为观止,如果把古弗瓦西埃家族所有的女性在服饰上受
到的赞美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德·盖尔芒特小姐一个人受到的赞美多。甚至连她的谈话引起
的轰动也为她的衣着和梳妆起了一定的宣传作用。她竟敢对俄国大公说:“喂!阁下,据说
您想派人暗杀托尔斯泰?”她是在一次晚宴上说这话的,古弗瓦西埃家族无一人受到邀请,
况且,他们对托尔斯泰几乎一无所知。如果把享有亡夫遗产的加拉东公爵夫人(加拉东亲王
夫人的婆婆,那时候她还年轻)作为例子加以判断,古弗瓦西埃家族对希腊作家也是所知无
几:加拉东公爵夫人五年中一次也没有看见奥丽阿娜光临她的府上,当有人问她奥丽阿娜不
来的原因时,她回答道:“据说她在社交界朗诵亚里士多德的诗(她想说阿里斯托芬)。我
可不能容忍别人在我家里这样。”
  不难想象,德·盖尔芒特小姐在托尔斯泰问题上对俄国大公的“攻击”,即便使古弗瓦
西埃家的人愤慨,但却令盖尔芒特家的人叹服。不仅如此,所有同他们关系密切或不密切的
事,都会引起他们惊叹。享有亡夫遗产、娘家姓塞纳波尔的阿让古尔伯爵夫人是一个女才
子,尽管她有一个势利的儿子,但她几乎什么人都接待,她在文人面前叙述德·盖尔芒特小
姐那句话时说:“奥丽阿娜·德·盖尔芒特聪颖精明,多才多艺,她画的水彩画能和名画家
并肩媲美,作的诗与凤毛麟角的大诗人不分高低。你们知道,她出身高贵,祖母是蒙邦西埃
小姐,她自己是第十八代奥丽阿娜·德·盖尔芒特,没有出现过一次有损门第的联姻,是法
国最纯洁、最古老的血统。”那些受到德·阿让古尔夫人款待的假文人,半吊子文人,恐怕
永远不会有机会看见奥丽阿娜·德·盖尔芒特,他们把她想象得比巴德鲁尔—布拉尔公主更
卓越,更非凡,当他们听说一个出身如此高贵的小姐那样赞美托尔斯泰时,不仅感到愿为她
献出生命,而且觉得他们对托尔斯泰的爱和对抵抗沙皇的愿望产生了一股新的力量。正当自
由主义思想在他们身上可能已经削弱,他们对这些思想的威力可能已产生怀疑的时候,盖尔
芒特小姐,一位额头上覆盖着头发(古弗瓦西埃家的人绝不会让头发盖住额头),极其高
贵、极有权威的妙龄少女,给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帮助。现实中有不少好的或不好的事物,就
因为象这样得到了某些有影响人物的赞同而更受重视。例如,古弗瓦西埃家的人在街上向人
致意有一套固定的礼节,这套礼节十分难看,很不热情,但大家知道这是高雅的致敬方式,
也就抛弃微笑和真诚,竭力模仿这种冷冰冰的体操动作。然时,一般说来,盖尔芒特家的
人,尤其是奥丽阿娜,却不拘泥礼节。他们比谁都熟悉这套礼节,但当她们从马车上看见
你,会毫不犹豫地向你亲切招手,如果在客厅里,她们让古弗瓦西埃家的人在一旁行那套矫
揉造作的礼节,而她们自己匆匆行过颇有魅力的屈膝礼后,就让蓝眼睛闪出微笑,立即亲切
地向你伸出手来。多亏这些盖尔芒特,这套从来是空洞无物、枯燥乏味的所谓高雅的礼节骤
然间增添了人人喜闻乐见、但却尽量摒弃不用的东西,一种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欢迎和问
候。与此相仿,有些人天生喜欢低劣的音乐和平庸但流畅、悦耳的旋律,但也会因交响乐的
存在而抑制自己的爱好。可是,他们刚抑制住本能的爱好,刚为理查·施特劳斯①那色彩富
丽、令人目眩的交响乐所倾倒,紧接着却又看见这位音乐家用奥贝②的宽容演奏了通俗乐
曲,就认为自己的爱好在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威那里意外地找到了辩解的理由(这一次正名是
没有道理的),不禁喜出望外,喜形于色,一面美滋滋地聆听《莎乐美》③,一面对施特劳
斯感激涕零,因为在听《皇冠上的钻石》④时,他们决不可能流露出自己的爱好。
  ①施特劳斯(1864—1949),德国作曲家、指挥家。
  ②奥贝(1782—1871),法国作曲家,作歌剧约五十部。
  ③《莎乐美》是施特劳斯的歌剧,取材于《圣经》。
  ④《皇冠上的钻石》是施特劳斯的交响曲。

  真也罢,假也罢,德·盖尔芒特小姐对俄国大公的“斥责”已传得家喻户晓,满城风
雨,无论如何,这为议论奥丽阿娜在那次晚宴上的过分风雅的穿戴提供了机会。然而,虽说
奢华不是取决于财富,而是取决于挥霍(就因为这个,那些堆金积玉的古弗瓦西埃就奢华不
起来),但是,挥霍如有财富作后盾,就能维持长久,就能随心所欲。然而,既然奥丽阿娜
和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一贯公开宣扬贵族无足轻重,认为念念不忘地位是荒唐可笑的,财
富不会带来幸福,唯有智慧、才华和品性才最重要,根据奥丽阿娜从侯爵夫人那里接受的这
些原则,古弗瓦西埃家的人可以指望她嫁给一个不属于上流社会的男人,也就是嫁给一个演
员、累犯、叫化子或不信教的人,指望她最终成为他们称作堕落者的那号女人。他们这个希
望是可以实现的,因为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此刻正在经历一场社交危机(我在她家里遇见的那
些超群绝伦、出类拔萃的人物那时还没有一个回到她的身边),她对将她抛弃的上流社会耿
耿于怀,深恶痛绝,甚至,当她谈到她常去看望的侄子盖尔芒特亲王时,也是冷嘲热讽,嫌
他对自己的出身过分迷恋。然而,一旦涉及到要为奥丽阿娜找丈夫,婶母和侄女公开宣扬的
那些原则就不再起主导作用了,而是让位给那位神秘的“家族守护神”。在贡布雷教堂(在
那里家族每个成员都失去了个性,失去了名字,大家全都叫盖尔芒特,巨幅黑色帷幔上的绛
红色G和位于G上方的公爵冠冕标志着他们的身份),家族守护神正确无误地引导这位学识
渊博、爱批评人的耶稣教徒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为奥丽阿娜选择了一个世界上最富有、
最高贵,在圣日耳曼区堪称独一无二的配偶——盖尔芒特公爵的长子洛姆亲王,就好象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和奥丽阿娜从来只谈财产证书和家谱,从来不谈文学才能和品性似
的,仿佛侯爵夫人(就象她以后的归宿那样)暂死了几天,已被装进了棺木中。结婚那天,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看到她一向蔑视的王公贵族份份登门祝贺,为了嘲笑他们,她还邀请
了几位同她关系密切的资产阶级人士,洛姆亲王给他们送了名片,不过,第二年就同他们
“砍断缆绳”,断绝了来往。古弗瓦西埃家的人所不能容忍的是,洛姆亲王夫人结婚不久,
就又大谈特谈起她那套智慧和才能高于一切的社交准则了。这里顺便说一句,当圣卢和拉谢
尔一起生活,与拉谢尔的朋友们经常来往,并且一心想娶拉谢尔的时候,他所维护的观点不
管在家族中引起多大的恐惧,虽然部分是谎言,但与盖尔芒特家的小姐们宣扬的观点相比,
谎言的成分要轻得多。她们鼓吹才智高于一切,认为人类平等不容怀疑,可最后却嫁给了拥
有巨万家产的公爵,即使信奉相反的准则,也不过如此。圣卢恰恰是按照自己的理论行事
的,但却被认为走上了歧途。当然,从道德观念看,拉谢尔的确不能令人满意。但是,如果
她是一个女公爵,或者拥有百万家产,即使品德不大好。德·马桑特夫人说不定倒会赞成这
门婚事。
  现在继续来谈洛姆亲王夫人(不久,等她的公公去世后,她就是盖尔芒特公爵夫人
了)。年轻的亲王夫人只是在口头上奢谈她那套理论,却不用来指导她的行动,这无疑给古
弗瓦西埃家带来了新的烦恼。因为这套哲学(如果可以称为哲学的话)丝毫无损于盖尔芒特
沙龙高雅的贵族气派。毫无疑问,那些没有受到德·盖尔芒特夫人接待的人,都以为这是因
为自己没有才学。例如,有一位非常有钱的美国女子,她除了有一本巴尼①的旧诗集外,其
他书一本也没有,即使这本书她也从没打开过,只是把它——因为眼下很“时髦”——放在
她家客厅的一个家具上做摆设,可是,当她看见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走进歌剧院时,却向她投
去羡慕的目光,表明她十分看重才智。同样,当德·盖尔芒特夫人因为看中某人的才智而给
予接待时,也肯定是出于真心。她在谈到一个女人时会说:“她似乎很有魅力”,或在谈到
一个男人时会说:“他非常聪明”,这说明她认为聪明和魅力是她接待这些人的唯一理由,
家族守护神此刻没有干预:这位警惕性很高的守护神隐蔽在深处,把守着盖尔芒特家族判断
是非的黑暗的大脑区,不让他们发现——只要在现在和将来没有社交价值——有才智的男人
或有魅力的女人。男人一旦被宣布为学者,他在众人眼里,要么象一本辞典,只会卖弄学
问,要么相反,象一个推销员,才智平庸;漂亮的女人不是矫揉造作,就是喋喋不休。至于
那些没有地位的人,那就太可怕了,都是些冒充高雅的势利人。德·布雷奥代先生(其城堡
和盖尔芒特城堡毗邻)只和殿下们交往,但却瞧不起他们,只想生活在文艺殿堂中。因此,
当有人说他势利时,德·盖尔芒特夫人会愤愤不平。“拔拔尔势利?您是不是疯了,我可怜
的朋友,正相反,他最讨厌有地位的人,谁也别想让他结交他们。在我家里也不行。如果我
邀请他同时还邀请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他来时总要咕哝几句。”
  ①巴尼(1753—1814),法国诗人,浪漫主义抒情诗的先驱。

  这并不是因为盖尔芒特家和古弗瓦西埃家对智慧的重视有什么大的分歧。从正面看,两
家的分歧已结出了美丽的果实。那位笼罩着一层神秘色彩、激起许多诗人无穷遐想的盖尔芒
特公爵夫人就曾举办了上面提到的那次晚会,在晚会上,英王享受到了在其他任何地方享受
不到的快乐,因为公爵夫人除了邀请我们上面已提到的那些知名人士外,还别出心裁、胆大
包天地请了音乐家加斯东·勒梅尔和戏剧家夏尔·格朗穆香。这是古弗瓦西埃家连想也不敢
想的,更不用说有胆量付诸实现了。但是,智慧的高低尤其可以从反面感觉出来。如果说渴
望受到德·盖尔芒特夫人接见的人地位越高,所需的智力和魅力系数就越低,倘若国王或女
王,系数可能会接近零,那么相反,地位越是在这条王族水平线以下,所需的系数就越高。
例如,在帕尔马公主接待的人中,有许多人长相很难看,而且令人讨厌或十分愚蠢,她接待
他们,是因为从小就认识他们,或者他们同某公爵夫人是姻亲,要不然就和某国君关系密
切。然而,在西弗瓦西埃家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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