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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桥头镇上桥头村-第4章

小说: 桥头镇上桥头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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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不怕!”这句话仿佛在安慰对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乐生还是没动,洪生先把他带到房顶中间,然后才拉开两人距离,边安慰边想确认是不是把人给吓坏了;只见乐生脸红扑扑的,这种红不是冻出来的紫红,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绯红;一刹那间,仿佛山河失色,周围一切都失声了,耳边似乎千万只蝴蝶扑愣扑愣着,洪生就傻眼了,这样的乐生,不知该怎么形容,“很美!”可又觉得浅薄,不过仅有小学三年级文化水平的王洪生,除了这个词,想不出第二个了;他的心又开始鼓鼓的跳,这次不是害怕,而是因为王乐生绯红的脸;发现洪生半天没说话,乐生抬眼看了一下对方,发现那人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时,不知为什么脸红的竟然更厉害了,过了好一会儿,乐生才开口打破这种暧昧,
  “洪生,我没怕么!”
  洪生反应过来后,忽然觉得不自在,又觉得心里软软的,“噢”了一声,难得没有接话,
  “洪生,我知道你在了么!”
  “甚了?(什么的意思)”、
  “你在跟前我就不怕么!”
  洪生的心尖因为这句话,忽然变得酸酸麻麻的,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因为甚(为什么的意思)我在你就不怕了?”
  “反正是不怕!”
  注意到乐生冻的红通通的耳朵,洪生伸出双手捂在了上面,冰凉凉的,才用从未用过的温柔口气说,
  “冻着耳朵了哇?”
  乐生也伸出双手,给洪生捂上他的耳朵,说,
  “洪生,你冻不冻了?”
  “我不冻!”
  “洪生,你不冻,我也不冻!”
  洪生空出一只手,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说,
  “咱们下去吧,回屋把帽子戴上!”
  “洪生,你不扫了?”
  “房顶扫完了,等等扫院!”
  “我也跟你一起扫!”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王洪生的年

  扫完了院子,洪生又去帮村里两家老人扫房顶去了,因为家里的年轻人没在,老人又不方便上房顶;洪生没让乐生跟,回来的时候,就见刚才堆在菜地里的雪堆上,多出来个大圆球,大圆球上鼓着两个小圆球,小圆球上镶着两颗黑木炭,再下面是一条横着的红布条子,这样的圆球共有三个,依次渐小;第二个是个蓝布条,第三个竟然是罐头瓶子上的盖子。听到院门开的时候,先冲过来的是黑贝,后跑出来的是乐生,乐生献宝似的拉着他往菜园旁边走,
  “洪生,我们一家子!”
  洪生此时才发现,这个圆球是挺像个笑着的人脸,
  “洪生,大的是你,中间的是我,旁边的是黑贝!”
  洪生笑了,故意逗着问,
  “咋(怎么的意思)黑贝的嘴是个瓶盖子?”
  “黑贝嘴比我们大么!”
  上午洪生煮了两颗鸡蛋,自己把昨天的剩饭热热吃了,给黑贝煮了点糠拌饭,没让乐生吃饭,说先让吃了鸡蛋垫垫,说待会儿带他去镇上;乐生吃了一颗,第二颗的时候说,
  “洪生,我们一人一个么!”
  “我吃饭呢!”
  “那你也吃一个,鸡蛋好吃!”
  “好吃就都给你吃么!”
  “好吃就洪生也要吃啊!”
  后天两人让来让去,直到洪生吃了一口蛋清,乐生才同意把剩下的蛋黄吃了!
  吃完早饭,休息了一会,洪生便带着乐生,乐生带着他的黑贝,一家人去镇上了;一到镇上,乐生就拽着洪生不撒手了,怀里抱着黑贝,路过的人们好奇着,还有人笑着说,
  “这后生可真有意思了,狗儿还抱着走了!”
  “老豆腐,麻叶儿(油条)老豆腐喽~”
  “果子两块钱一袋啦,两块钱一袋!”
  “麻糖麻糖~”
  小贩们扯着嗓子,一个比一个叫的带劲儿,春节前的镇上,显得热闹非凡。洪生带着乐生,找了个麻叶儿老豆腐的摊子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老豆腐,两根麻叶儿,乐生吸了一口老豆腐,抬头笑眯眯的对洪生说,
  “洪生,好吃了!”
  洪生宠溺的笑着,抬手帮他捻去嘴角的香菜叶子,说,
  “好吃就赶紧吃!”
  乐生又喝了两口老豆腐,咬了一口麻叶儿,还没见洪生的碗上来,就问,
  “洪生,你的了?”
  “我在家面吃多了,还不饿!”
  乐生便拿勺子舀了一口,放在洪生嘴边,说,
  “洪生,那你尝尝!”
  洪生笑着喝了一口,说,
  “嗯,挺好吃,你赶紧吃哇!”
  乐生又扯了一节麻叶儿,送到洪生嘴边,说,
  “这个也好吃!”
  洪生推不过,只能笑着张嘴;没想到乐生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喂上了,洪生不吃,他就不吃,无奈又叫了一根麻叶儿;摊主老板娘笑着看两人,问,
  “这是你兄弟哇?”
  洪生笑着说,
  “嗯,我兄弟!”
  “看你们这兄弟俩亲热的,可真好了!”
  洪生又笑。
  这一趟镇上,两人买了过年的猪肉,糖果,菜蔬,本来是不准备买年画的,家里贴的那张,才挂了三年,擦一擦还跟新的一样,不过看看旁边的乐生,洪生又觉得应该买个新的,图个吉利,有了乐生,他们的生活就新了;年画是乐生挑的,一副山水画;又买了几个烟花,自从生病的媳妇走了以后,汪生一个人的年就是一根震天响,“咚”——“叭”两声,老光棍儿洪生的年就算过了;可今年不一样,今年洪生还是光棍儿,但他有了乐生,还有了黑贝,这年说什么也不能“咚叭”两声交待了;给乐生从里到外买了一身的新,还给买了一个毛绒绒的兔毛耳罩,一条大红色的羊毛围巾;这两样东西对对洪生来说,活了三十年,是第一次买,洪生的冬天,一顶棉絮雷锋帽就过了,有时候棉絮都翻出来了,洪生也懒的缝,就跟他一个人的日子一样,将就着吧;可是有了乐生就不能将就了,一个人疼另一个人的时候,那是身不由已的,看着把对方打扮的跟个小少爷似的,洪生就发自肺腑的开心;羊毛围巾的颜色是乐生自己选的,当时摊主还提醒,
  “这个是女的围巾!”
  乐生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看了洪生一眼,又看了一眼,洪生就说,
  “算了,管他男的女的,你待见(喜欢)就好!”
  事实证明是,乐生围上真的很好看,毛绒绒的耳罩一戴,大红围巾一围,露出一对儿会说话的大眼睛,俏盈盈的,在洪生眼里,觉得这样的乐生比桥头村里每一个大姑娘小媳妇都俊俏。最后洪生自己只买一件外褂,两人一狗就回来了。一路上,吱嘎吱嘎的踩着厚厚的雪花,黑色的黑贝乐疯了一样,左窜右跳,戴着红色围巾的乐生就一会追着它跑,一会儿又跑回来拉一下洪生,咯咯的笑声将这十来里的路程变得欢乐而短暂。
  期间路过一个林子,黑贝窜了进去,半天没见出来,乐生在一边喊了两声,忽然听到黑贝“汪汪”直叫,就见嗖一下窜出来个与黑贝大小的灰东西,连蹦带跳的,可能是转弯的时候急了点,灰东西哧溜一下摔翻在了地上,还没等洪生反应过来,小黑贝就扑上去咬住了对方,不过那灰东西确实大了点,翻身的同时后蹄狠狠的踹在了黑贝身上,小狗被踹的嗷嗷的叫着翻了两个跟头,嘴里还叨着一撮灰毛,再回头时,灰东西早起不见踪影;
  其实洪生看见灰东西出来的时候,把手上的东西一丢,叫了一声,
  “乐生,兔子!”
  结果他还没跑过去,他们家黑贝就战败了;乐生心疼自己的黑贝,跑去过抱着一边给他摘嘴上的毛,一边说,
  “疼吧黑贝?”
  洪生则是把东西再次捡起来,笑着说,
  “这小东西还挺横,这么点儿大都会抓兔子了,哈哈……有出息!”
  黑贝在乐生怀里挣扎了两下,又被放地下了,还不死心的又寻着兔子的脚印左闻闻右嗅嗅;直到两人又走出一段路,才疯跑着赶上来!回去的时候,差不多都日落了;这是汪生过的最奢侈的一个年,但也是最快乐的;
  腊月里家家都忙,二十三,“灶王爷爷上了天”,这叫送神,送走了神,响一声震天雷,洪生家就开始打扫了;旧的年画拿下来,擦干净了,准备贴在杂物间,新的年画拿上去比了比,大小正好,不过这一比下来,洪生又觉得自家墙面被烟熏的黑黄黑黄的,太不配乐生选的这幅画了,于是又去借了辆自行车,跑了趟镇上,买了袋涮墙粉。
  回来的时候,进了院子,发现他们家被褥,炕垫,席子晒了一院;这些都是要好好拍拍土的;此时乐生正在门前,坐在小凳子上,对着一盆子的脏衣服,在搓衣板上一下一下的搓,这些都是他跟洪生学的,不过不得法,衣服在搓衣板上揉不起来,手就在板上跟着衣服一下一下的蹭,蹭的红彤彤的;洪生过去一摸,水冰凉,抓起他红彤彤的手,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心里满足的一酸一胀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体验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
  “看把手都冻红了,下次洗,要兑上热水,知道不?”
  “知道了!”
  洪生心疼的把人拽到屋里,把对方冰凉的双手包在自己手中,边揉边问,
  “手疼不疼?”
  “不疼!”
  说完冲洪生甜甜的笑一下,洪生的心瞬间就熔化了。拿了块柿饼子,喂到乐生嘴边,对方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开心的说,
  “好吃啊,这是甚了(意思:什么)?”
  “柿饼,好吃吧?”
  “好吃!你也吃!”说着把自己咬过的一半送到了洪生嘴边,两人又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的洪生觉得,今年这柿饼怎么会这么好吃!
  献宝似的又拿出一袋麻糖,有一根一根的,也有一颗一颗的,乐生拿出一根,喂了洪生一节,自己吃了一节,还喂了黑贝一节,黑贝吃的可能是粘着牙了,脑袋一掀一掀的,不停的舔嘴,把乐生逗的又笑了一通。
  三十儿这天,洪生看着“崭新”的家,还有旁边的一人一狗,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下来了,乐生看到的时候,用手指帮他擦了擦,洪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抹了一把脸,强笑着说,
  “我没事,啊,我就是高兴!好多年没这么高兴过了!”
  乐生听完,也不说话,双手轻轻环过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洪生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紧紧抱着乐生,这么多年,失去母亲的苦,没了父亲的苦,爷爷奶奶相继离去的苦,15岁就一个人孤苦无依要当家的苦,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却被人骗了的苦,媳妇能看不能碰的苦,她病的严重还要慢慢掏空自己的苦;洪生真的舍不得啊,这家业不是他一个人挣来的,是他那早死的父母早起贪黑给他存下的,是他那可怜的爷爷奶奶从嘴里给他省下的;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孩儿就那么死了,如果那样,他会内疚一辈子,再怎么说,她娘家不要她,她也是自己的媳妇儿;所以当他把自家最后一头驴卖了的时候,当他面前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再回头面对女孩儿死亡的时候,他就坦然了,是啊,他尽力了,尽全力了!那样的苦不能说,也不知道能跟谁说;本来以为,女孩儿死后,他还能新生,结果,孤家寡人,这一个人的苦一品又是六年,直到乐生出现。
  别人说,乐生是个愣子,他不在乎,他当时想着,就当是养条小狗陪着自己也行,没想到乐生带给他的惊喜一件接着一件,这一件一件的,竟然把他的生活填满了。
  三十儿吃了饺子,两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大年初一听到第一声震天雷,洪生就醒了,这是村里的习俗,起的早的凌晨四点半的开始响炮了,这时候叫接神,还要点旺火;把迷迷糊糊的乐生喊起来,两人洗了把脸,就开始接神,点旺火;今年的旺火洪生垒的又高又大,火焰都快冲过房顶了;乐生很开心,跟着又是添柴(寓意添财),又是放烟花,可怜的黑贝再勇猛,也还改不了狗怕火的天性,躲在房间里,死活不出来。
  六点钟的时候,已经有小娃娃们来拜年了,小点的还会拎个袋子,挨家挨户的拜,一圈儿拜下来,糖啊,花生啊,黑枣儿啊,核桃啊,还能得个小半袋子,有时候还要比一比,看谁的多,多的很开心,少的也开心;拿回家里,挑出自己最喜欢的奶糖,糖纸一张一张攒着,也是孩子们的乐趣。
  孩子们来了以后,开口先问,
  “洪生叔过年好!”洪生家辈份小,叫叔的都不多,大部分还是叫“洪生哥”;孩子们看着乐生,就不说话了,一个劲儿冲他傻乐;乐生也冲他们笑,抓过一大把糖,再抓一大把花生,装完了花生,他给他们抓了一大把杏儿干,还每人一颗麻糖;村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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