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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贵妃起居注-第2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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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眉头一皱,下令道,“去记下所有人的名字,就说一句话,若大郎好不得,通通陪葬,若好了,所有人不分前后,都一样有赏。”

皇帝出事,此时她乃是无可争议的主母人物,诸人得了吩咐,自去办事。‘3…u…w…w。c…o…m‘太后又吩咐皇贵妃,“让妃嫔们一体排班来侍疾吧……”

她禁不住也哽咽了一下,“至于孩子们,太子身份贵重乃是储君,就别来了,壮儿年小,且也是男丁,亦不必来。余下三个女儿,都一道来服侍父亲,尽孝一番吧,这可能是……”

疟疾能否传染,到如今都无定论,似乎照料病人,染病几率也不是很高,不比痘疹,必定是要发过的人才能照料。但哪怕有一丝机会,为了稳妥,也不能让两个男孩子过来,至于女孩们,比起孝道,这点风险又是必须要冒,总不能因为怕染病,搞得皇帝病重都没个第二代服侍。这里的轻重,太后相信两个媳妇是清楚的,虽说都有些不情愿,但皇后为首,皇贵妃其次,也还是应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三人团队磨合得都还比较顺利,太后心中满意,看了皇后一眼,便道,“稍后阁老们要进来,你们如今且先回避出去好了,皇后好好看管太子,千万别让她也染病了,庶务还由皇贵妃管着,你们两人无需列班侍疾。”

话虽如此,但她也知道,此时两人必定是时常过来的。说实话,皇贵妃如此失魂落魄,还算是情理之中,但她是没想到,皇后居然也这么动情,按太后对她的一贯印象,此时她心中,怎么都该有些欣喜吧……

因着这突来的刺激,如今她的脑际一片清明、兴奋无匹,无数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了上来,忧虑、伤感、无措,种种情绪混杂一块。才刚对皇后稍稍有些改观,太后立刻就忧虑起了栓儿来:若是大郎出事了,这孩子如何能坐得稳皇位?才刚上蒙学几年,都没有出阁读书经讲!再说了,年小没出过花,万一哪时天花一流行……

正是想入非非之际,屋外忽然奔了一人进来,跪地禀道,“回三位娘娘话——不好了!罗嫔娘娘也打起摆子了!”

太后心脏一麻,差点喘不上气,好容易才缓了过来,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皇后、皇贵妃也各有一番惊异,慢了一拍才注意到她的境况,这边忙过来又把她放倒了喊太医,屋内忙成了一团。太后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捉住皇后的手,轻声而费力地道,“栓儿!栓儿!”

皇后亦是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面容都扭曲了,听到太后说话,忙道,“媳妇知道,媳妇立刻就去安顿栓儿!”

罗嫔的生死,并不足以让三人齐齐动容,问题是罗嫔一直是栓儿的保姆,她发病了,那……栓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更了~

234、病魔

从皇帝发病到现在;一个早上出的事比寻常两天三天、两月三月都要多。大家都是有点乱了方寸了;这边躺了太后;那边皇后回了坤宁宫,徐循也急着要去六尚办事——现在也没功夫把六局一司的人叫到永安宫了;她亲自过去吩咐一下还比较快点。宫里连着两个重量级人物爆发疫病;这是很不好的兆头;说不定是疟疾又要卷土重来的先兆;到时若是满宫里都是病人,情况只会更糟。

可才出了乾清宫的堂屋呢,匆匆赶来的王瑾又把她给请回去了,他毕竟是在司礼监里办过差的人;和徐循的关注焦点都不一样。“娘娘,三位大学士已经进大门了!”

徐循还没反应过来呢;“我本就要从偏门出去——”

从外廷进来,是从乾清宫正面进宫,徐循要去后廷,当然是往后门走,经过乾清、坤宁两宫中间的大广场去往六局一司所在的女官居处。

王瑾的声音也很急促,“老娘娘现在都躺下了,皇后娘娘在坤宁宫里照看太子殿下,您——”

徐循这才恍然大悟:她要再走了,后宫根本都无人了。

这就像是一个家,男主人得病了,外头有门生什么的来问安,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女眷、晚辈都没有,第一不像话,第二也不合规矩,第三,说那什么点,这时候皇帝身边都不该离人,谁知道哪次醒来会是最后一次?圣训遗命如果就被宦官听去,那也不合适,万一他瞎编呢?万一他忘了呢?

不论平时说得多么响亮,后妃不能干预宫门以外的事,但现在皇帝出事,家里当家作主的就只能是这几个女人了,不可能把一些权柄交到文臣手上的,就算只是象征性权力,这也是绝对的大忌。徐循在宫里多少年了,这些事虽然现在梳理不出来,但也就是本能一样的,她马上说,“那该请皇后娘娘回来啊!”

“已经派人去请了,但这次只怕来不及。”王瑾冷静道,“再说,皇后娘娘还要看顾太子……”

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太后的身体状况,徐循刚才亲眼看见了。接连爆出的两个坏消息,让老人家一时间根本承受不住,尤其是罗嫔的消息实在来得太不是时候,太有悬念了。也许如果说是栓儿发疟,那又还好了,问题就是这么悬心的一个局面,让人反而心情更紧绷、更担惊受怕,估计没个半天静养,老人是恢复不了精神的。

至于皇后,她都回坤宁宫了,现在肯定在安顿着呢,就为了内阁三臣探病,又让她回来,她估计能翻脸。徐循也顾不得许多,赶紧的回身进了屋子,还要找地儿回避时,名闻天下的三位杨大人,已经前后脚疾步进了里屋。徐循已经躲到床边屏风后头都没用,这三个大人谁也不比谁慢,各自略行了一礼,便围着跪到了皇帝床边,仔细地查看起了他的气色,压根都不顾什么回避、大防的。

这也是徐循第一次见到内阁三杨,这些年来,她没少听皇帝说他们的逸事,甚至在有些事上,或是直接或是间接地和他们产生过一点关系。就算心情极差,此时也难免有些好奇,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三人几眼,只大约分辨出最年迈的一个,当是内阁首辅西杨大人了,至于余下两人,看来衰老度都差不多,在没有说话的情况下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不为良相,即为良医’,所谓医儒相通,再说瘟疫又就在北京爆发,几个阁老对于疟疾现在肯定都是比较了解的,听王瑾略微解说过了皇帝的病情,三人面上都不期然现出了忧色,还好没有人上演什么现场哭陛下之类的戏码——三位阁老在此时,毕竟都是展现出了其之所以成为阁老的出众智慧。

西杨大人先顾盼一下,没有说话,另一位老者便以很急切的语气问王瑾,“太后娘娘何在?”

王瑾如实道,“老娘娘年衰,见此心悸,于别室休息。”

“太子殿下何在?”那老者紧接着又问。

“太子殿下保母适才亦发作恶疾,皇后娘娘回宫照料。”王瑾很稳定地说,但几位大臣的面色亦是不由一沉。

就是这发话的老臣,此时也打了个磕巴,方才说道,“如此,老娘娘是否可以理事?微臣三人亦欲尽人臣之道,在乾清宫侍疾,只此事还需老娘娘做主。”

这就不是王瑾可以回答的问题了,他碎步趋近徐循身侧,低声请教道,“娘娘,老娘娘刚才睡过去了,是否要过去唤醒?”

不论平时有多风光,宦官毕竟只是家奴而已,遇到这样的事,如果屋里没个主人在,就这样依言进去把太后叫醒了,后宫在文臣跟前还有什么体面可言?徐循心里方感到王瑾处事的老道,她考虑了一下,便以商量口吻低声说,“恶疟也是疟疾,我看断不至于就差这么半日了,老娘娘是哀痛太过,方才服药自然睡去的,就不要叫醒了吧,等她醒来以后,我们过去回禀也行的。王伴伴你觉如何?”

王瑾细声道,“娘娘考虑得是。”

徐循也很佩服这几位大人,他们三位明明都看到她了,但到刚才为止都是视若无睹,眼里就好像没这个人。现在王瑾过来请示她了,发话的老臣眼里忽然就有她了,王瑾刚一走出屏风,他就咄咄逼人。“下官冒昧,敢问屏后何人 ?'…87book'”

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特殊,徐循都不可能和文臣处于一间屋里,现在她也不可能贸然出声和文臣们交谈,还是王瑾代答,“皇贵妃娘娘也。”

发话大人面色顿时一变,他虽然还跪在地上,却是直起上半身,怒视屏风道,“皇贵妃娘娘可知,高皇帝有言:宫人内侍不得干预政事?”

这句话只比怒骂好一点点,基本上就是在大巴掌打徐循的脸了,翻译过来就是:老爷们现在在说外头的正事,你一个宫女子来掺和什么,我们来不来乾清宫侍疾,这是你能管得了吗?

理是这个理没有错,徐循的确管不了,她今天都不应该出面接待这三人,不管皇贵妃的待遇有多靠近皇后,她在实际上又得到过多少接近皇后的殊荣,甚至‘视同副后’这四个字都落在了文书上,但只要带了个妃字,她就永远都没资格代表皇家出面。起码在头顶还有皇后的时候,她没有,今天在这屋里的若是皇太后,那没话说,必定是一言九鼎。若是皇后,也没话说,皇帝敌体,老娘娘身体不适,她来做主是应该的,可是她皇贵妃,她就没有这个身份来代太后、皇后决定,大臣是否应该进乾清宫侍疾,这就是不容混淆的嫡庶规矩。不论在日常生活中,这个皇后过得有多么不如意,而宠妃又有多嚣张,在这样的场合,大臣眼里只会有这个礼法正统立下的皇后!

但……理是这个理,不代表发话大人的态度就一定要这么不善啊。徐循都快郁闷完了:大家都挤在皇帝跟前,她和王瑾说话的时候又没有把声音压低太多,她不信这三人连一句话都听不到。她又没有做主答应或者回绝,就是拖半天而已,他连这都接受不了,啥意思啊?难道连这点决定权都不给后宫了,如果不是硬逼着进去叫醒太后,就要先在这屋里等着,造成侍疾的既成事实?

这两个人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势的流转和对比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又非常重要。其实在后宫的生活,就完全体现了这一点,胡氏、孙氏,又或者连太后也算在内,她们要掌握的无非就是这股大势而已,现在这些个人矛盾都可以被放在脑后了,徐循觉得自己就代表了后宫的脸面——而虽然她之前根本没有斗争的心思和意思,但在斗争意识如此强烈,抢占高点的心思如此明确的老大人刺激之下,无名火也不由得一腾就烧了三尺高。

“说话的是西杨大人吗?”她发话了,直接从屏风后问王瑾。

王瑾好像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木然地答道,“回娘娘话,是工部尚书杨勉仁大人发言。”

“哦,原来是东杨大人……”徐循顿了顿,又和声说,“东杨大人声音能小点吗?大哥正熟睡呢,可不能惊扰了。”

就两句话,东杨大人刚凝聚起来的气势顿时就是一挫:虽然没有内阁首辅这个明确的职位,但西杨大人不论是名望、权柄、资历,都是三杨中最深厚的一位。在这样的场合也可以视作文臣领袖,徐循第一句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这么叨逼叨,还以为你是老大呢。

至于第二句话就不必多说了,皇帝在睡觉,你大声吵吵是什么意思?心里还有没有恭敬和孝顺了?这两句话说出来,东杨大人的身躯都要矮了一节,徐循透过屏风,隐约见他有说话的意思,便故技重施,抢先道,“妾本在屋内照看大哥,知道三位大人来了,也意欲回避,奈何大人们来得太急了,只好暂避于屏风后,若三位大人觉得妾说得不算,不如到外间稍候片刻,妾这便打发人往坤宁宫问姐姐,看姐姐如何言说。只老娘娘哀痛着急,刚才险些闭过气去,医嘱服药沉睡养神,长辈身子为重,若非皇后娘娘有命,却不能容人打扰。杨大人觉得如何?”

她把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态度也很坦然——她本来也没有压制皇后的意思,要不是王瑾来找,早都走远了——这一番说辞,没有什么能挑剔的地方。东杨大人并没有做声,反而是西杨大人道,“谨遵娘娘懿旨。”

说着,又领着两个同僚要给她补行礼,徐循道,“老大人不必如此,你年届古稀,免礼吧。”

西杨大人今年的确六十九岁了,不过东杨和南杨大人都比他小了五六岁,并没有特殊待遇,只好扎扎实实地对徐循下拜行礼,正磕着头时,里间忽然有人出来道,“老娘娘叫问,外头何事吵闹?”

徐循冲王瑾挥了挥手,王瑾拔脚便随那人从里门,几位大人行过礼也没动弹,一个个都等着里头的消息,徐循看在眼里,也是心中暗叹,她也管过几年事,如何不知道这是她镇不住场子的缘故?若是皇帝下令,只怕他们早都飞出屋内了,哪怕一会儿还被叫进来呢,现在让你出去,你就该出去等着,又哪有把上峰的话当耳旁风的道理?

好在王瑾不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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