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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喧哗与骚动-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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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喇叭直响着,仿佛在说:好哇,好哇。好——哇。与此同时,车子逐渐变小。等我来到大路上,刚好赶上看到汽车在眼前消失。 
  等到我来到自己的汽车跟前,已经完全不见他们的影子了,那喇叭倒还在鸣响。哼,我还没想到自己的车子会出事,我一心怨的是快走。快回到镇上去。快点回家竭力让母亲相信,我根本没见到你坐在那辆汽车里。竭力让她相信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男的是谁。竭力让她相信我并没有差点儿在沙沟里逮住你,我们之间只差十英尺。竭力让她相信你一直是站着的,从来没有躺下去过。 
  ①指康普生太太。 
  ②指艾尔。 
  ③指小昆丁。 
  那辆车子一直在喊:好哇——,好哇——,好——哇。只是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听不见了,这时我听见一头牛在罗素的牛棚里哞哞叫的声音。我仍然设想到自己的汽车会怎么样,我来到车门边,打开车门,抬起我的脚。我觉得车子好象有点斜。虽说路面是斜的,但也不至于歪成这样,不过我还是没有明白过来,一直到坐进汽车发动时才知道不对头了。 
  哼,我只好坐在那里。太阳快下山了,镇子离这儿大约有五英里远。他们没胆量,不敢把轮子扎穿,捅上一个洞。他们光是把气放掉。我只好在车子旁边站着,一边寻思:养活了一厨房的黑鬼,却谁也抽不出时间来给我把备用轮胎安上车后的铁架,拧紧几个螺丝。奇怪的是,她虽说诡,还不至于想得那么远,故意把打气筒摘掉,除非是小伙子放气的当儿,她恰好想到了这一手。不过可能是早就不知让谁卸下来交给班当气枪玩了,他们这些人哪,只要班要,即使把汽车全拆散了也会千的,可迪尔西还说什么投人会碰你的车的。咱们玩你的车干什么呀?我就说了,你是黑鬼,你有福气,你懂吗?我说,我哪一天都愿意跟你对换身份,因为只有白人才那么傻,会去操心一个骚蹄子行为规矩不规矩。 
  我朝罗索的农场走去。他有打气筒。我想,这一点他们倒疏忽了。只是我仍然无法相信她胆子有这么大,会千出这样的事来。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不相信一个女的能有什么作为。我不断地想,咱们先撇开个人之间的恩怨不说,反正这样的事我对你是做不出来的,不管你过去对我怎样。因为正如我所说的,亲戚嘛总是亲戚,这是躲不掉绕不开的。这可不是八岁的小顽童想出来的淘气花招,这是让一个居然会戴红领带的人来羞辱你的亲舅舅。这班戏子来到镇上,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一概都叫作〃阿乡〃,还嫌咱这地方小,辱没了他们这些大艺术家。哼,他哪知道他这话算是说对了!昆丁也是。如果她果真这么想,那就滚她的蛋吧,她一走,咱们这儿就干净了。 
  我打完气,把气筒还给罗素,便往镇上驶去。我开到药房门口,买了一瓶可口可乐,接着又来到电报局。收盘时牌价12.21元,跌了四十〃点〃。是四十五块钱呢;你想买什么就拿这笔钱买吧乡只要你办得到。她①要说了,我非要这笔钱不可,我非要不可。我就要说那可太糟了,你可得跟别人去要了,我一分钱也没有;我太忙了,没工夫去挣钱。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②。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说,〃我对棉花行情是感兴趣的,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感到很惊讶,〃我说。〃你准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吧,是吗?〃 
  〃我想尽了办法要把它送到你手里啊,〃他说。〃我给店里挂了两次电话,又打电话到你府上,可是大家都不知道你在哪儿,〃他说,一边在抽屉里翻东西。 
  〃送什么?〃我问。他递给我一份电报。〃是什么时候到的?〃我说。 
  〃大约三点半,〃他说。 
  〃可现在已经是五点过十分了,〃我说。 
  ①指小昆丁。 
  ②电报局的报务员。 
  〃我想尽办法要送:〃他说,〃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 
  〃这不是我的错儿,是不是?〃我说。我拆开电报,想看看他们这回又给我扯什么谎了。他们居然挖空心思不远千里上密西西比州来骗我十块钱一个月,准也是够狼狈的了。脱手为宜,电报里说,行情即将波动,总的趋势看跌。照官方的说法是无须惊恐。 
  〃打这样一份电报要多少钱?〃我问。他告诉了我价钱。 
  〃电报费那边也付了,〃他说。 
  〃那我就只欠他们这些钱了,〃我说。〃这行情我早就知道了。给我发一份电报,电报费向对方收,〃我说,抽出一张空白的单子。吃进,我写道,行情即将大涨。有时制造一些混乱可以让有些还没有来电报局的乡巴佬上钩。无须惊恐。〃给我发了,向那边收款!〃我说。 
  他看了看电文,抬起头来看了看钟。〃一小时之前就已经收盘了,〃他说。 
  〃哼,〃我说,〃这也不是我的错儿呀。这档子事又不是我发明的;我仅仅是买进了一些,我还以为电报公司会不断通知我行情的上落呢。〃 
  〃我们一收到行情,总是马上就公布的,〃他说。 
  〃不错,〃我说,〃可是在孟菲斯,人家每十秒钟就在黑板上公布一次,〃我说。〃今天下午,我到过离那里不到六十六英里的地方。 〃 
  他打量着这张电报纸。〃你是要发出去吗?〃他说。 
  〃我还没有改变主意,〃我说。我写好了另外一封电报,并且把钱数了数。〃这一封也要发,如果你确实会写'吃进'这两个字的活。〃 
  我回到店里。我能听到从大街那头传来的乐队声。禁酒①真是件好事。以前,每到星期六,那些乡下佬总是穿着全家仅有的一双皮鞋进城,他们总是到〃快捷运货公司〃办公室去取托运的包裹;现在他们全都光了脚来看演出了,那些商人都站在店门口盯着他们走过去,象是一排笼子里的老虎或是别的什么猛兽。艾尔说了, 
  〃我希望不至于是什么严重的事。〃 
  〃什么?〃我说。他瞧了瞧他的表,接着走到门口,望望法院门楼上的那只钟。〃你应该用那种一块钱一只的老爷表的,〃我说。〃花钱不多,也同样每次都能让你相信你的表不准。〃 
  〃你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说。〃希望我方才没给你带来不方便。〃 
  〃方才不算太忙,〃他说。〃人们都看演出去了。没什么关系。〃 
  〃如果有关系,〃我说,〃你当然知道你可以采取什么措施。〃 
  〃我刚才说没什么关系,〃他说。 
  〃我听清楚了,〃我说。〃如果有什么关系,你当然知道你可以采取什么措施。〃 
  〃你是不是想辞职不干?〃他问。 
  〃这不是我开的店,〃我说。〃我怎么想都是不起作用的。不过你千万不要以为你雇了我是在照顾我。〃 


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二)(2)
  〃杰生,如果你好好于的话,你是可以成为一个好买卖人的,〃他说。 
  〃至少我会只做自己的买卖,不去管旁人的闲事,〃我说。 
  〃我不明白干吗你要逼我来开除你,〃他说。〃你明知道你什么时候不想干都可以请便的,这不会影响咱们之间的交情。〃 
  ①从1920年到1933年,美国联邦法律规定禁酒。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没有辞职,〃我说。〃只要我还在给你干,你就为这个给我薪水。〃我到后面去喝了一杯水,然后从后门走出去。约伯总算把中耕机全部安装好了。这后院相当安静,过不了一会儿,我的头就不那么疼了。我现在能听到戏班子的唱歌声音,接着乐队也演奏起来了,好吧,让他们把这个县里每一毛钱。每一分钱都搜刮走吧,这反正又不是扒我的皮。该干的我都干了。一个象我这么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不知道适可而止的人,就是一个傻瓜。再说这件事根本跟我没有关系。如果是我自己的女儿,事情当然就不会是这样了,因为她根本不会有时间去浪荡,她必须干活,好养活那几个病人。白痴和黑鬼。我是不会有女儿的,我怎么有脸面把正正经经的女人娶回到那样的家庭里去呢。我对别人都非常敬重,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我是一个男人,我受得了,那是我的亲骨肉,谁要是对我熟识的任何一个妇女说什么不三不四的活,我倒要好好看他一眼。说人坏话的都是正经人家伪妇女,我倒想看看这些高贵的。做礼拜从不缺席的女子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她还没有洛仑一半正经呢,先不说洛仑是婊子还不是婊子。象我所说的,如果我决定要结婚,您①就会象只气球那样蹦起来了,这您是很清楚的,可她②说我是想让你日子过得幸福,让你有自己的家庭,而不必一辈子为我们做牛做马。我是不久于人世的了,我死后你该娶太太了,不过你永远也找不到配得上你的姑娘的。于是我说,不!我会找到伪。您一知道我要娶亲就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您知道您会的。我说,行了,谢谢您了,现在要我照顾的妇女已经够多的了。 
  ①②均指康普生太太。
  要是我结婚,没准还会发现新娘子是个吸毒的瘾君子呢。我说,咱们家就缺这样一个角色了。 
  现在,太阳已经西沉到监理公会教堂的后面去了,鸽子绕着尖培飞过来飞过去,乐队一停下来,我可以听见鸽子咕咕咕咕地在叫唤。圣诞节过了还不到四个月,可鸽群又几乎跟以前一样稠密了。我琢磨华特霍尔牧师③准是吃鸽子吃撑了。他发表那种演说,甚至见到别人打鸽子就过去抓住他们的枪管,你准以为我们瞄准打的是大活人呢。他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让和平降临大地呀!什么要用善心来对待世上的一切呀!连一只麻雀都不让我们打。可是他却不管鸽群变得多么稠密,他无所事事,反正也不用知道钟点。他不用纳税,也用不着操心每年给法院门楼上的钟交钱擦洗油泥,好让它走得准些。为了擦钟,他们得付给一个工匠四十五块钱呢。我数了一下,地上刚孵出来的小鸽子足足有一百来只。你总以为它们有点头脑,会赶快离开这小镇的吧。我得说,幸亏我不象一只鸽子有这么多的七大姑八大姨,绪拴在这个地方脱不开身。 
  乐队又演奏起来了,声音很响,节奏很快,象是马上要爆炸似的。我想这下子观众们该感到满意了吧。这样一来,他们一路赶车走十四、五英里地回家,连夜喂牲口挤牛奶时,脑子里没准就可以有点音乐声索绕不散。他们只需用口哨把曲调吹出来,把听来的笑话复述给牛栏里的牲口听就行了。他们心里还可以盘算,由于没把牲口带去看戏,他们省下了多少钱。他们还可以这样计算,如果一个人有五个孩子、七头骡子,他只花两毛五就等于让全家都看到戏了。他们就那样计算。这时候,艾尔拿了几包东西到后院来了。 
  ①当地监理公会教堂的牧师。
  〃又有些货得发出去,〃他说。〃约伯大叔在哪儿?〃 
  〃去看演出了吧,我想,〃我说。〃你一不看住他,他就会溜。〃 
  〃他不会溜的,〃他说。〃他是靠得住的。〃 
  〃那你是说我靠不住了,〃我说。 
  他走到门口向外面眺望,并且侧耳倾听。 
  〃这个乐队真不赖,〃他说。〃我看快要散场了吧。〃 
  〃除非他们躲在里面连下去看夜场,〃我说。燕子开始在翻飞了,我能听到麻雀开始纷纷飞到法院广场上的树上所发出的声音。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一群麻雀盘旋着来到屋顶上空,出现在你的眼前,接着又飞走。在我看来,它们跟鸽子一样,也是怪付人厌的东西。有了这些麻雀,你根本设法在广场上安坐。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噗的一声,一泡屎正好落在你的帽子上。可是要打它们,一发子弹得花五分钱,真得是百万富翁才供得起呢。其实只要在广场上撒些毒药,一天之内就能把它们全绪收拾掉的,若说哪个商人不能管住自己的禽类,设法不让它们在广场上乱跑,那他最好还是别贩卖鸡鸭之类的活物,干脆去做别的生意,比如说卖那些不会啄食的东西,象犁头啦。洋葱啦等等。如果一个人不好好看住自己的小狗,那他不是不想要这条狗了就是他根本不配养狗。我不是说了吗,如果镇上所有的买卖做得象农村的集市贸易,那咱们这个镇就会变成一个农村的墟场了。 
  〃即使戏已经散了,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我说,〃他们还得套车,把车赶出来;等回到家里至少也是半夜了。〃 
  〃嗯,〃他说,〃他们爱看戏。过上一阵让他们花些钱看看演出,这也是件好事。山里的农民活儿子得很苦,进益可少得很。〃 
  〃又没有法律规定他们非得在山里或是非得在什么地方种地啊,〃我说。 
  〃没有这些农民,咱们俩还不定在哪儿呢?〃他说。 
  〃我这会儿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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