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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修道院纪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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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萨尔脱下裤衩的时候灵魂失去了什么或得到了什么,难以知道当两个人端着粗气呻吟的时候意志得到了什么或者失去了什么,难以知道当巴尔塔萨尔在布里蒙达身上休息、布里蒙达让他休息、两个人都休息的时候肉体成了胜利者还是战败者。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气味,翻腾过的稻草的气味,毛毯下两个肉体的气味,在槽里反刍的牛的气味,从草房缝隙钻进来的寒冷的气味,或许还有月亮的气味,尽人皆知月夜有另一种气味,甚至连分不清日夜的盲人也会说,有月光;人们以为这是圣女露西娅创造的奇迹,实际上只不过是用鼻子吸气的问题;木错,先生们,今夜月光皎洁。 
  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他们就起床了。布里蒙达已经吃过面包。她把毛毯折起来,此时她只是一个重复着亘古以来那个做法的女人,双臂张开又合上,下颠压住已拆好的部分,然后两只手往下,到其身体中间折最后一折,要是有人看到,也不会说她的奇异的视觉;如果她昨夜离开本身的躯体,就能看到在巴尔塔萨尔身子下面的自己,确实能看到,人们可以说布里蒙达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在看。房主进来的时候能看到毛毯折得整整齐齐,这是表示感谢的做法;如果他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就会问那几头牛,告诉我,昨天晚上这里作弥撒了吗,牛会毫不意外地转过那没有带笼头的脑袋;男人们总是有话可说,有时候能够猜对,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两个在这里睡觉的人做爱和神圣的弥撒之间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如果有的话,那也是弥撒失败。 
  布里蒙达和巴尔塔萨尔已经上路,前往里斯本,绕过竖着风车的山丘,天空阴着,太阳偶尔出来一下马上又藏起来,刮的是南风,恐怕要下大雨;巴尔塔萨尔说,要是下起雨来我们可没有地方可躲;然后抬头望望天上的云,黑蒙蒙一片,像一块黑板盖在头上;既然意志是密云,谁知道它们是不是附在这些云上呢,这些云这么黑,这么厚,太阳在它们后边人们就看不见;布里蒙达回答说,但愿你能看见你身体里面的密云;或者看到你的;或者看到我的,要是你能看到就会明白,与人身体里面的云相比,天上的云就太少了。可是你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云,也没有看到过你的;谁也看不见自己的意志,我发过誓绝对不看你的体内,可是,“七个太阳”巴尔塔萨尔,当你把手伸给我,当你靠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母亲没有弄错,我不需要看你内部;如果我比你先死,我请求你看看我;你死的时候意志就离开你的肉体走了;谁知道呢。 
  一路上没有下雨。只是巨大的黑色屋顶向南延伸,笼罩着里斯本,压着地平线上的一座座山丘,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水珠,有时候大自然是个好伙伴,男人往前走,女人也往前走,这些云对那些云说,等他们到了家,我们就可以下雨了。巴尔塔萨尔和布里蒙达到了庄园,走进仓库;终于开始下雨了;有几块房瓦破了,水从那里滴下来,但细细的水线滴得小心翼翼,并且喝喝低语,你们平安到家了,我来了。巴尔塔萨尔走近贝壳形的飞行器,用手动一动,铁板和铁丝发出吱吱的响声,难以知道它们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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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丝和铁片生了锈,帆布发了霉,藤条干得散了架,半截工程无须多久就会变成废墟。巴尔塔萨尔围着飞行机器转了两圈,看到的一切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高兴,他用胳膊上的钩子猛地拉了拉金属架于,让铁部件与铁部件碰撞,看看还结实不结实,很不结实;依我看最好把它全部拆开重新开始;拆开是应当拆开,布里蒙达回答说,可是,在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来以前就开始干活是白费力气;我们本可以继续在马芙拉呆一些时间;既然他说让我们来,那就是不会很久了,谁知道在我们等着看庆祝活动的时候他来过这里没有呢;没有来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上帝保佑,但愿如此;对,上帝保佑。 
  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机器已经不再是机器或者其图纸了,摆在那里的材料可以有一千种用途,人们使用的原材料不多,问题在于如何组成、排列和连结它们,请看一把锄头,请看一把刨子,都是用铁和木头做的,但用锄头做的事用刨子做不了。布里蒙达说,在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还没有来的时候我们修一个铁匠炉吧;我们怎么做风箱呢;你到铁匠那里去一趟,看看风箱是什么样子,如果第一回没有做出来,第二次就能做成,如果第二次还做不成第三次就能做好,没有人指望我们有什么别的办法;不用这么费事,用神父给我们留下的钱买一个风箱算了;一定会有人询问,“七个太阳”巴尔塔萨尔既不是铁匠又不是针掌匠,他为什么买风箱呢,最好还是你做一个,不要再固执己见了。 
  巴尔塔萨尔没有单独子。尽管这种活计不需要双重视力,但布里蒙达目光更锐利,画起来更准确,在物体各部分比例方面不至于错得一塌糊涂。她把手指在带油垢色的灯油里蘸一蘸,在墙上画出各个部件,根据需要在皮子上画好线条,出风口、风箱固定的内壁。里边的活动部件,一个风箱差不多就能造成了。在远处的一个角落用形状规则的石块垒成四堵像人的脖部那样高的墙,里外都用铁丝固定,然后在中间的正方形空间填上土和碎石。这样一来,阿威罗公爵庄园里的几个矮墙拆毁了,但这项工程,怎能说它不是一项工程呢,像陛下的修道院一样是由王宫许可的,也许国王早已忘记了这件事,甚至没有人提到它,所以唐·若奥五世不会差人来调查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是否还是希望在某一天飞上天空,或者这仅仅是这些人的梦想,而这些人本可以干些更有用处的工作,神父传扬上帝的教训,布里蒙达探测水源,巴尔塔萨尔化缘并向给他施舍的人打开天堂之门,因为飞行这种事只有天使和魔鬼们能干,前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者见之于堂堂的圣经,圣经上不是写着吗,魔鬼把耶稣带到庙宇顶上,看来是从空中把耶稣带上去的,没有用梯子上去;他对耶稣说,从这里跳下去吧;耶稣没有跳,他不想成为第一个飞行的人;总有一天人类的子孙们会飞起来的,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来到这里,看见做好的炼铁炉和淬火的水盆时这样说,现在只差风箱了,到时候风箱会吹起风来的,因为灵感已经吹到了这个地方。 
  布里蒙达,至今你收集了多少意志,那天晚上吃晚饭时神父问道;不少于30个,她说;太少了,男人的多还是女人的多呢,他又问;多数是男人的,好像女人的意志不大肯脱离肉体,这是为什么呢。神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巴尔塔萨尔说,我的密云在你的密云上面的时候,有时你的差一点就附到我的上了;我看这是你的肉体比我更空虚,更缺少意志,布里蒙达回答说;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听了这段放荡的对话并没有感到难堪,莫非他在荷兰的时候也曾意志衰竭,或者现在还意志衰竭,宗教裁判所不了解,或者佯装不知,因为这种过失没有伴随着难以宽恕的罪孽出现。 
  现在我们来严肃地谈一谈,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说,只要有可能我就来这里,但工程只能靠你们两个人干才能提前完成,还好,你们建成了铁匠炉,我想法为它弄到一个风箱,你不要费力气做了,但一定要非常仔细地观察风箱,因为必须为机器造几个大风箱,我会给你这些风箱的草图,这样在不刮风的时候我们开动风箱就能飞起来;你呢,布里蒙达,你要记住,至少需要两千个意志,两千个想游离出来的意志,这要么是因为灵魂不与之般配,要么是由于肉体不能使之称心;只有你现有的这30来个意志我们的拍枷索斯双翼神马飞不起来,即使有双翼也飞不起来;你们想想,我们脚下踩着的大地有多大,大地把人体往下拉;太阳要大得多,但太阳也不能把大地拉过去;我们要在大气中飞行,就必须协调起太阳、琉璃、磁铁和意志的力量,但这些当中意志是最重要的,没有意志我们就脱离不了大地;布里蒙达,你要想收集意志,就到圣体游行队伍中去,那里人山人海,必定有不少意志游离出来,因为在这类游行当中,应当让你们了解这一点,在这类游行当中灵魂和肉体都虚弱了,虚弱到连意志都稳不住的程度,而在斗牛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也可以到火刑判决仪式上去,在宗教游行和火刑判决仪式中人们的疯狂使意志密云更密,更密更黑,就像在战争中一样,士兵的内部漆黑一片。 
  巴尔塔萨尔说,那飞行机器呢,我该怎么做呢;就像我们已经开始做的那样,还是我的草图上那只大鸟,这是它的各个组成部分,把这另一份图纸留给你,上面有各个部件大小的说明,你要像造船一样从下往上做,用藤条把铁片缠起来,你可以想象是在把羽毛和骨头连接起来;我已经告诉过你,只要能来我就来这里;要买铁片你到这个地方,你需要的藤条到树木里去找;到肉店去购买机器的风箱用的皮子;我会告诉你怎样践制和剪裁皮革;布里蒙达画的这些图用于铁匠炉的风箱很好,但用来飞行就不行了,我把这些钱留给你,买一头驴,没有驴你怎么运输必要的材料呢;还要买一些大草包,你手边一定要经常有野草和稻草,用来隐藏革包里带回的东西;你要记住,我们这个工程要绝对保密,就是亲戚朋友们也不能知道,除了我们3个人之外再没有什么朋友可言,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奉国王的命令看守这座庄园,对国王负责的是我,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德·古斯曼神父;德什么,布里蒙达和巴尔塔萨尔同时问道;德·古斯曼,在巴西培养我的一位神父姓古斯曼,于是我也有了这个名字;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这个名字就够长的了,布里蒙达说,称呼古斯曼我不习惯;你用不着那样称呼我,对你和巴尔塔萨尔来说我永远是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但王室和学术界必须称呼我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德·古斯曼,因为像我这样将成为教规学博士的人必须有一个与其显赫的身份相符的名字;亚当没有其他名字,巴尔塔萨尔说;上帝还没有任何名字呢,神父回答说,但上帝实际上是不可命名的,在天堂里亚当也不会与另一个男子相混淆;那么夏娃呢,她只叫夏娃,布里蒙达说;夏娃仍然只叫夏娃,我认为世界上仅有一个女人,只是外表变化无穷而已,所以用木着有别的名字;你是布里蒙达,告诉我,人需要耶稣吗;我是基督教徒;有谁怀疑这一点呢,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问道;他最后说,你很了解我,但是,要是有人说起耶稣、信仰或者名字,那只不过是信口雌黄,你就叫布里蒙达吧,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这样回答。 
  神父回去学习了,已经是学士,已经是硕士,用不了多久就是博士了,巴尔塔萨尔在铁匠炉上把铁烧红,在水中淬火,布里蒙达则刮从肉店拿回来的皮子,或者两个人一起砍藤条或者在铁砧上打铁,她用钳子夹住铁片,他用锤子敲打,两个人必须非常默契才不至于哪一下打错,她把红红的铁片放到砧上,不用说话,他一锤打下去,力量和方向准确无误。就这样,冬天过去了,就这样,春天来到了,神父到里斯本来过几次,黄色琥珀圆球放进大木箱,也不说是从哪里带来的,询问意志搜集了多少,从各个方面看着飞行机器,这机器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成形了,超过了巴尔塔萨尔拆毁的那一个,最后提出些指示和建议,就返回科英布拉,重新去研究教皇诏令和诏令制订者们的著作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学生,已经在课堂上用拉丁文阅读了,但没有哪一本上写着:你能飞行。 
  6月就要到了。里斯本流传着令人不快的消息,说今年的圣体游行中不会有原来的巨人形象,也没有森林蛇神,也没有喷烟吐火的巨龙;斗牛犊表演不会出场,城里没有人跳舞,不敲非洲鼓也不吹笛号,大卫国王不来到华盖前表演舞蹈。人们不禁要问,这算得上什么宗教游行啊,既然亚鲁达的滑稽演员们不到街上敲起铃鼓,既然禁止弗里埃拉的女人们去跳恰利纳舞,既然没有剑舞表演,既然没有化妆的人群,既然不演奏风笛和长鼓,既然放荡男女们不来玩掩饰另一种消遣的游戏,既然不再跳雷托尔塔舞,既然圣·彼得罗的大黑船不在男人们的肩膀上航行,那我们还有什么宗教游行呢,这多么让我们扫兴啊;即便给我们留下了菜农车队,我们再也听不见蛇神发出的懂懂声了,啊,表哥,蛇神吹着口哨经过的时候我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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