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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明天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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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人是鬼?」丁寿大骇,原本和阎王盘道的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本座非人,因为世间无人如我;本座非鬼,因为地府鬼都怕我,本座乃自在天魔,魔中之魔。」那人傲然道。
  丁寿定了定神,暗掐了自己一把,疼,说明没死,放下心来道:「在下可是前辈所救,大恩不言谢,请问前辈尊姓大名,小子必铭记于心,日诵夜祷为前辈祈福。」
  「呵呵,我尊姓大名,哈哈,我是谁,桀桀,谁是我……」那人怪笑不止。
  「遮莫是个疯子。」丁寿暗想。
  笑声戛然而止,怪人摸着墙上被他画出的印记,数了很久,「一万九千二百三十八天了,五十多年了,朱祁镇小儿可还活着?」
  「哦,现在是弘治十五年,英宗皇帝已经驾崩了近四十年。」丁寿隐隐觉得知道这人是谁了。
  「那小子连四十岁都没熬到,我却熬了这么久,哈哈,哦,英宗么,还混了个不错的庙号。」
  「晚辈斗胆请教,前辈可是当年的天魔温玉柱?」丁寿硬着头皮问道。
  「嗯?你这娃娃怎么知道本座的名字,方才与你驱毒时明明感应到你并无内力,不是江湖中人。」
  丁寿于是把如何听闻到关于天魔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讲了一遍,连温玉柱被人怀疑蒙古奸细和自己给人播种被暗算这些事都没瞒着,客观陈述就讲究个实事求是么,爷就不信这个老疯子费劲把我救活会为了这点事再把自己扔出去。
  「你小子也是个妙人,借种这样的事想都不想就干了,视礼义廉耻如无物,有意思,」怪人连连点头,颇有「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年轻时的风采」的认同感,「就是事情办得不长脑子,唔,本座的事你说对了小半,至于大半么,嘿嘿,本座五十年前叫温玉柱,一百年前的名字应该倒过来,朕唤作朱—允—炆!」
  ***    ***    ***    ***
  南山山麓,松柏苍翠,花卉繁荫,正是怡人踏青时,此时却只见人影纷飞,刀光剑影交错,忽听一声大喝,七八条人影倒飞出去,居中站立一人三缕长髯,峨冠博带,负手而立。
  「燕逆鹰犬,不知死活。」
  倒飞出去人中唯一能踉跄站定的一人抹去嘴边血迹,「方孝孺,天下归一已是定局,你们这些建文余孽不识天命,我纪纲必拿尔等归案,到时恐怕你九族不保。」
  方孝孺一摊手道:「十族又如何,你有本事只管来拿。」
  「哈哈,久闻方大学士」浩然正气「功力淳厚,今日咱家请学士指点一二。」一名三十多岁的魁梧宦官甩手将身上猩红大氅扔给身边番子,踏进场来。
  「早闻燕逆座下三宝太监武艺高强,战功赫赫,今日正好领教。」方孝孺凝神守一,如渊渟岳峙。
  郑和微微一笑,揉身向前,快如鬼魅,方孝孺一掌拍出,似缓实急,郑和身形一晃,又从另一面攻入,方孝孺侧身再度拍出一掌,只见郑和身形再变,如同鬼影绕着方孝孺四下纷飞,翩若惊鸿。
  方孝孺不变应万变,身似陀螺般旋转,只是挥掌退敌,浩然正气充斥方圆数丈内,不给郑和靠近之机,转眼间已过百招,方孝孺暗自焦急,自忖身法绝快不过郑和,如此耗用真气退敌,时间久了必是自己支持不住,只有速战速决,抬手再次将郑和逼退,身形一转,露出肋下空门,郑和果然出手,变转身形,一抓向他左肋袭来,方孝孺叫声来得好,倒转阴阳,身子已然倒转而起,头下脚上将浩然正气运到极致,双掌向郑和头顶拍去。
  郑和嘴角向上微微翘起,两掌举火烧天,「咱家遂了你的愿。」
  随着两人接近,便似有天地澎湃之力迸发而出,一股股无形的气流激荡碰撞,激得站在一边的厂卫番子衣袂飞扬。
  待得四掌接实,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冲天巨响,「波」的一声好像空气撕裂,四周苍松翠柏落叶如雨,周边的厂卫番子纷纷站立不住,功力浅的甚有晕厥,纪纲伤上加伤,一口鲜血喷出,转瞬间方孝孺已被凌空震开,倒飞出去,直至背后撞到一颗两人环抱的大松树才停止,嘭的一声,那棵松树晃了几晃如同要折断一般,反观郑和双足入地足有半尺,脸上青气三现,便又恢复正常。
  「盛,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不知阁,阁下使得何种武功?」方孝孺脸色灰白的断断续续问道。
  「葵花宝典。」郑和淡然答道。
  「葵,葵花宝典?」方孝孺好似衰弱的立刻就会死去。
  「天地为我而生,万物为我所用。」郑和耐心的讲解,仿佛私塾里跟一个启蒙学生讲授做人之道。
  纪纲在一旁却无法等待,「方孝孺,如今你已被擒,识相的快说出建文下落,否则我锦衣卫诏狱四十八套酷刑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咳咳,」方孝孺咳出一口鲜血,「果然是走狗,现在就开始狺狺狂吠,你们都上当了,老夫在此拖住你们,陛下早已乘船出海,将来召集忠义之士,夺回社稷,看你们这些逆贼走狗是何下场,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声音渐熄,一代名士阖然而逝。
  郑和此时已在身边番子伺候下系上大氅,轻喝:「回厂复命。」
  众番卫躬身应命,纪纲急道:「慢,郑公公,方孝孺临死说辞不足为信,那建文很有可能还在这山中,不如我们大举搜山,实在不行举火烧山,断不能让钦犯逃了。」
  「纪大人,万一方孝孺临死吐真言了呢,咱家还要调集水师出海寻觅,不能在此耽误了。」
  看纪纲还要再言,郑和声音转冷道:「东厂做事自有东厂的规矩,纪大人若要搜山请自便,恕不奉陪。」
  纪纲暗骂若不是锦衣卫高手此番损失殆尽,谁会低眉顺眼的求你这个阉人,若建文身边再有个把方孝孺这般武功的,自己死都没地埋去,偏偏陛下对这个阉奴甚是宠信,这个仇又没地报去,当下陪着笑脸道:「纪某自然唯公公马首是瞻。」暗骂回去就找几个奴才阉了,好好炮制一番就当出这口恶气。
  郑和待锦衣卫与东厂番子带了方孝孺的尸身撤下,自己却没有急于下山,而是向东走了数十步,对着一丛灌木躬身施礼道:「上天即有好生之德,吾辈不敢逆天行事,贵人须知天下一家,勿要再起兵戈,放眼九州四海,庙堂不过一隅也。」言罢飘然而去。
  ***    ***    ***    ***
  丁寿脑子有点乱,葵花宝典,郑和,这哪跟哪啊,迟疑道:「您当时……?」
  「不错,当时本座正是在那处密道内,不想他早已发现,观其与方师傅生死之战,慨念武学之道,浩如烟海,所幸从宫中逃出时带的宝物里有一部奇书……。」
  「可是《万象秘籍》?」丁寿眼睛一亮。
  「正是,当年蒙元皇帝编纂出此书后,不过数十年便江山易主,十一位皇帝却无一人练成此书中武功,书中所载的武功浩瀚繁杂,练气之法不一,兼学极易走火入魔,幸好此书由八思巴等人编纂后,又经了一位奇人校对,他发现了其中奥妙,于是去芜存菁,创出一部附录名为《天魔策》,内载多种武林奇功,其中一套天魔无相神功,运气法门独特,可任意施展各门派武功,可惜鞑子皇帝们只知贪练其中的天魔极乐心法,堕入肉欲不知自拔,纷纷早亡,于是此书被列为元朝内廷禁物,中山王徐达北伐大都此书遂落入明宫,皇祖鉴于蒙元之祸,禁令朱明子孙习之,社稷倾覆,吾命何所惜哉,遂不顾皇祖禁令,修炼其所载武功,十年间已有小成。」
  「不知那位奇人是哪个,竟然一人为三位高人拾缺补遗。」
  「那人叫刘秉忠,字仲晦,道号藏春散人,入释法号子聪,身兼儒释道三家之长,武当祖师张三丰与其是忘年之交,张真人年轻时多受其提点。」朱允炆继续道,「待某神功有成,吾便去寻郑和那阉人的晦气,若胜不过他,也无谈杀燕逆谋复国,谁知结果……」
  「败了,」朱允炆苦笑道,「于是又勤练十年,还是败了,直到第三次比武,此时燕逆已死,复国之心也淡了,只是心中的执念仍在,于是在他第七次出海前再度比试……」
  「难道这次也败了?」丁寿郁闷的问道,如果三战三败,那帮武林人士当年打出狗脑子抢什么武林秘籍,直接切了进宫不就得了。
  「这次胜了,郑和重伤,在此次出海不久就亡于途中,」朱允炆脸上神色开始不对,「可三十年来郑和七下西洋,扬威异域,死后哀荣,修庙立祠,我朱允炆被人谋朝篡位,不能保全妻儿,功业不及一阉人,此身何用!」
  「天下九州四海,庙堂不过一隅也。郑和之言壮哉,于是我搜罗靖难旧臣遗孤,按其资质传授武艺,创立天魔宫,一统江湖,为止戈武林,于泰山订约制止门派私斗,哈哈,这也是前无古人吧。」朱允炆陷入自身的成就感里狂笑不止。
  「那可未定,堵不如疏,这样强加的和平未必不是此后混乱江湖的隐患。」丁寿不自觉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朱允炆厉声喝道,任谁自以为是的功绩被人臧否都是难以忍受,何况朱允炆帝王之尊。
  妈的,拼了,大不了被这疯子扔下悬崖,继续找阎王聊聊。丁寿暗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恩怨多了就成江湖,强令江湖止戈只不过把恩怨隐藏更深而已。三月之间,灭门二十一个,难道全是天魔宫一己之力么,此后几十年血雨腥风,不过是把前些年未了的仇怨报个干净,因为有恩怨,江湖中人才能苦心练武,各派武学才有精进,正所谓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丁寿顾不得提前照搬达尔文理论,反正也是得罪了,所幸得罪个够,「反之朝堂之上更应一力求稳,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倘若当初削藩能徐徐图之,不逼人太甚,以燕王府八百余护卫,怎敢横心做博浪一椎……」
  丁寿还没说完,朱允炆一声大喝,丁寿顿感胸口如被锤击,晕了过去。
  良久,丁寿再次睁开眼睛,胸口烦闷欲呕,眼前金星直冒,耳边响起的声音苍老无力,「你醒了,我的故事还没讲完,你还愿意听么?」
  「晚辈洗耳恭听。」丁寿不怕死,可这老家伙明显有点精神失控,这么着老活受罪可挺不住。
  「土木之变,朱祁镇小儿被掳,朱明子孙岂能沦落异族,于是本座只身潜入大漠,闯入汗帐,救出了那小子,带返京城。」
  「这么说,五十年前在阴山被伏时那个蒙古贵人就是……」
  朱允炆点头,「就是那小儿。」
  「呸,什么武林正道,江湖前辈,一群沽名钓誉厚颜无耻之徒,那您当时为何不解释?」
  「对他们解释何用,他们又何须要解释,本座又何必对他们解释。」
  丁寿无言,人家当时就是冲着秘籍去的,说出来会不会信不知道,保不齐直接把那个倒霉皇帝灭了口。「那您可知当初是谁投送的密信?」
  「天魔宫上下都有可能,」朱允炆见他张大了嘴惊讶,笑道:「天魔宫都是建文遗臣之后,受尽燕逆迫害凌辱,这也是本座只身潜入大漠的原因,说来可笑,向朱祁镇小儿道明身份后那小子竟然向本座行家礼,提出回京后释放吾儿文圭,本座问他担不担心将来取其江山,他竟然答」有天命者,任自为之。「这小子虽是荒唐混账,帝王风度可见一斑。」
  丁寿见朱允炆忽然转头看他,已知其意,「英宗夺门复辟后,已释建庶人一系。」
  「还算说话算话。」朱允炆点头。
  丁寿只觉腹中一阵轰鸣,不好意思道:「不知前辈这几十年食用何物?」
  朱允炆一指那具白骨,「以前靠这叫花子,现在就要靠你了。」说着伸出猩红的舌头一舔嘴唇。
  丁寿浑身一哆嗦,「陛下是开玩笑么?」
  「君无戏言。」朱允炆屈指一弹,一缕指风已中丁寿身上,丁寿登时动惮不得。
  丁寿此时真要哭出来了,早知道会被人吃还不如掉下悬崖粉身碎骨来的痛快,「前辈,不,陛下……」指风再至,话也说不出了,连眼皮都不能再眨一下。随后感到一股大力推动,身体已经到了洞口,原来此洞是崖中缝隙,有三尺多的石棱伸出洞外,现在丁寿的半截身子就是在悬空搭着,山风吹来,丁寿只觉自己随时会掉下去。
  不知悬了多久,忽听一声鹰鸣,眼见一团黑影向自己扑来,眼见及面忽然一股吸力将自己和那只鹰一同吸了进去,丁寿到了朱允炆脚边,而那只鹰已然到了朱允炆手里咽了气。
  随后清风拂体,手脚立刻能动了,丁寿翻身而起,「陛下就是这么救得我?」
  「没错,还有这把破伞也是这么吸进来的。」朱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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