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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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难天、荒原舞和龙鹰并驼而走,风过庭和君怀朴殿后,管轶夫则重操故业,指示众人如何管好驼队,要知六百多头骆驼,一旦不惯给陌生人指使,乱起来可不是说笑的。最落力的是达达,今次算是他第一场硬仗,表现出色,得到称许,兴奋当头,一点不怕沙漠可怕的气候变化。
觅难天笑道:“最理想莫如撞正边遨从绿洲败退回来,还以为我们是他的人,直送过来,我们可省回很多工夫。”
荒原舞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此个鬼地方,约好碰头也可能失诸交臂,且若要逃,也跑往另一个绿洲。”
龙鹰不由想起大江联南城的四子桥,正是最佳的约会地点,不像这里,只能约在某一绿洲见。沙漠是天下间最易迷途的地方,想找一片绿洲,等于要在沙滩寻某沙粒。
唉!大江联。他但愿从未去当过卧底,便不用如现在般肩上多了使他受不了的重担子。至少在可见的将来,他对南、北两城无辜的人,仍是有心无力。
荒原舞道:“真想看到边遨晓得失去粮水时的表情。”
觅难天见龙鹰一直没说话,讶道:“鹰爷有心事吗?”
龙鹰道:“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觅难天道:“我还未向你表达心中的感激,听胖公公说,小慧和小娇本是送你的,却由你转赠予我。”
荒原舞道:“听老觅的语气,便知老觅非常满意。”
觅难天道:“不是满意,而是满足,我已亲口向三位娇妻美妾许下承诺,不会染指其它女子。”
龙鹰正暗忖自己终于与横空牧野看齐,干起转赠美女的勾当,虽说本质有异,仍属同一形式,心中涌起古怪的滋味。倏地感到异样,因何在胜利之后,自己在脑袋转动的,全是会带来负面情绪的东西呢?
觅难天见他脸色微变,误以为龙鹰因自己言者无意的话,致“问心有愧”,歉然道:“龙兄……”
龙鹰自言自语地道:“我们有否低估了丹罗度?”
荒原舞道:“只看对方没有白花气力追入沙漠,便知此人的智计,对他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龙鹰沉吟道:“昨夜的事发生得太快了,没有思量的时间。默啜既从大江联处收到我们会来清剿边遨的确切消息,有充足时间构想对付我的策略,而此事则交由他最出色的大将丹罗度处理,布好阵势、陷阱等我们去投入罗网。”
觅难天变得神色沉重,道:“确是如此,所以薛延陀人准备充足,封锁木陵隘,且忍着不动手,直至我们完成集结,弃堡离开,方派人断我们后路。”
荒原舞色变道:“不好!我们算漏了那支在我们到达草原前离开的突厥部队。”
觅难天的脸色由沉重变为血色尽褪,在刺目的阳光里,众人神色丧白。这支不知去向的部队,该早他们一步进占绿洲,夺走他们的救命活路。事实将与龙鹰等人盘算的截然相反,被逼得流亡沙漠的再不是边遨和他的贼党,而是他们的精兵旅。
薛延陀抵达由突厥部队占据的贞女绿洲后,休息两天,便可以赶赴呼儿绿洲,再以绿洲为基地,追杀他们。
他们的心情立即坠入绝望的深渊。远程奔袭,变成亡命天涯,休说什么保持完整,有一半人能活离沙漠,已超乎理想。
龙鹰道:“有人来哩!”
荒原舞和觅难天极目瞧去,在天地难分、被炎阳的色光统一的远处,隐见一个黑点在移动着,以两人的过人目力,仍生出影子不住重叠又分离的错觉,弄不清楚有多少人。
龙鹰嚷道:“是虎义,有救哩!”
一拍健驼,直奔迎去。
荒原舞和觅难天莫不精神大振,因来的只是虎义,而不是大批己方人马弃戈曳甲地来会,代表着虎义已安顿好其它人,独自到来拦截他们,免他们到绿洲去送死。
两人呼啸一声,追着龙鹰去了。
虎义果然带来了在眼前劣况下最好的消息。
虎义不愧是在沙漠长大的人,在离开贞女绿洲不到三十里的距离,改采逆风的方向,隔远已凭异乎常人的鼻子,嗅到水汽里带着燃烧东西的气味,代表有人在生火取暖,晓得不妙,与林壮和丁伏民商量后,改朝位于绿洲西南方四十里处一个叫“日照井”的地方前去。此井设于从绿洲流过来一条地底河的支脉处,长年藏水,但仅够供数人之用。
既没有交战,也没有伤亡。
虎义见他们劫来整个粮水驼队,大松一口气,在干旱沙漠里最重要是粮水无缺,其它均为次要。
后面的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暗抹一把冷汗,又感激老天爷眷顾,战意昂扬地随虎义到日照井与精兵旅会合。
虽然无止无休、艰苦困难,令人疲乏的危险旅程还在后头,但那种从失而得、转危为安的动人感觉,依然十分突出,使人永难忘怀。
日照井处于极可能是大沙海里最与别不同的地方,位于一个纵横两里的不规则沙谷内,由隆起达二丈许的沙丘团团围起来,等若一个小盆地。地面由沙、泥和石夹杂而成,长满各类沙漠独有的植物,显然地底长期受地下水源的滋润。最妙是从外面看来,绝察觉不到有这么个奇异的处所。事实上,即使最具好奇心者,多看四周两眼后,便会因沙漠千篇一律的景色生出厌倦,一心埋头赶路,不愿多加留意。
虎义一直怀疑薛延陀马贼并不知道大沙海有这么一个奇异的乐土,现在终于得到证实,盆地内没有马贼曾到过的痕迹。
日照井就在沙谷正中处,愈接近这个只存着少量水的水井,植物愈茂密。两百多顶营帐,密密麻麻地竖立在井口四周处。
卸货的工作忙得所有人昏天昏地,这沙漠里的桃源地立即遇劫,盆地的植物不对马儿的胃口,所以马儿吃的是带备的草料,可是骆驼大哥们却能吃下任何在沙漠长出来的植物,令人怀疑它们待会儿会否搅肚子。
龙鹰等已不是第一次看见骆驼狼吞虎咽的馋相,均有重温旧梦的温馨感受。
虎义来到龙鹰和风过庭旁,道:“于我族来说,骆驼是天赐的神物,脾气是差一点,但所有畜牲里,只有它们在吃够了牧草之后能连续走上十五天,从一个有水的地方,走到下一个有水的地方,要是没吃上草,只要没遇上沙暴,仍能坚持五天。”
风过庭道:“它们排汗的速率肯定低我们很多,我已运功收敛毛孔,但不到一个时辰,已像给太阳蒸干了。”
虎义道:“据我族流传下来的说法,我们流汗的速度比它们快几倍,最离奇是它们即使失去占体重四分一的水分,仍可以若无其事,如果是我们,早干涸死掉了。”
龙鹰道:“十五天,能否让我们抵达贞女绿洲和呼儿外的另一个绿洲呢?”
虎义摇头道:“除非我们现在不让驼儿喝水,否则我们哪里都去不了,首先倒下来的将是马儿们。薛延陀人的计划,是让驼儿们在贞女绿洲补充粮水。”
林壮道:“我们现在等于忽然消失,亦不怕有探子,在这个地方,不可能侦骑四出,纵有也瞒不过我们,来两个,杀一双。”
龙鹰道:“剩下来的食水,够我们用多少天?”
管轶夫刚来到他们身后,闻言答道:“所有水囊内的水,只余下小半,供骆驼喝后,只够我们多捱五天。”
龙鹰大喜道:“那就绰绰有余了。突厥和薛延陀人既见不到我们,又被我们劫走粮水队,会以为我们避贞女绿洲而不入,而食水又只能捱几天,唯一生路是赶往呼儿绿洲去,敌人哪还有等下去的耐性。如果我是边遨,会教骑马的突厥人留守贞女,自己则领贼党到呼儿找我们报复。兄弟们!贞女始终是我们的,呼儿唤娘的则是马贼的未来写照。哈!爽!”
管轶夫双目放光,道:“何时攻打贞女?”
龙鹰道:“就是由今天算起,第四个破晓的吉日良辰。”
众人轰然呼应。
第七章 贞女攻防
贞女绿洲位处大沙海东部边缘区域,被丘陵地带、砾石平原和蜂窝状沙漠分隔,离精兵旅扎营的草原只有三天驼程。绿洲呈长瓜形,长约十里,窄的一端朝西北,宽只半里,宽大的东南端弯向草原,宽达三里,贞女河在靠近窄端处冒出地面,蜿蜒流注东南,形成一大、两小三座湖泊,草木繁茂,湖里有鱼,春、夏时更是鸟群栖息之所。贞女河集数个地底水源,由它总其成,水流长年不绝,永不断流。
呼儿绿洲位于贞女西南方,离之达十八天驼程,处于大沙海的中央,虽是大漠深处,却比贞女大上一倍,呈圆形,被山脉环绕,阻隔风沙。
连续数天,龙鹰均亲自到贞女绿洲探视敌情,一如所料,第二天的早上,薛延陀的驼队浩浩荡荡地离开贞女,朝呼儿的方向开去。边遨不敢走夜路,一来是无此需要,更怕会被龙鹰重施故技,以伏击迎接他们。
马贼人数在三千人间,比他们从天山族得到的情报少两千人,可推知边遨分出一军,横过遥阔的距离,直奔呼儿。
两千突厥军留守贞女,营帐集中在宽阔的东南端,三天的沙漠旅程已令突厥人困乏不堪,休息数天,勉强复元,又以为大周和吐蕃联军早逃往呼儿,只应个景儿地在四处设立岗哨,看情况是在等待上头的指示。
惨被劫夺粮水驼队,对薛延陀马贼造成严重的打击,龙鹰清楚感应到贼子间弥漫着沮丧的情绪。也很难怪他们,以往只有马贼去抢掠别人,哪有自己被人强抢的道理,当这种谋货害命的事发生在薛延陀马贼自己身上,格外受不了。
失去庞大的粮水驼队,对边遨更是严重的打击,影响极大,虽能在贞女勉强补充,可是却大大增加了驼儿的负重,如在途上遇上沙暴,再有闪失,能有一半人、驼抵达呼儿,实属侥天之幸。
这个判断非常重要,一旦离开贞女,马贼的首要目标将是求存,追杀龙鹰已成次要,除全速赶往呼儿,再没法做此之外的任何事,只有在抵达呼儿后,方有重整的可能性。于龙鹰一方来说,边遨等于暂时被废去武功。
站住边遨的立场看,如此孤注一掷,乃智者不为,可是在突厥人的压力下,却不得不这般行险。所以表面上看薛延陀人虽似得默啜全力支持,却是有苦自己知,只能将不满藏在心底里。
由此推之,遮弩的情况该与边遨雷同,如情势许可,将会叛突厥而自立。
龙鹰更心中庆幸,瞧人和驼的数目,薛延陀实力增添的速度确实非常惊人,但在自己先后两轮的沉重打击下已锐气尽失,大大损害了边遨所向无敌的形象,而至少在军力上,已从高峰的七千多人,骤减至五千之下,还不计未来一段沙漠行军的损失。古堡之战中,边遨折损的战士,大部分是他的核心精锐,不论在实力和心理上,均是难以负担的重挫。
掌握到绿洲的形势后,龙鹰返回日照井,部署绿洲的争夺战,便当作是易上十倍攻拿达斯要塞前的热身战,予儿郎们另一个实战机会,目标是要己方不损一人。如能办到,比什么都更能鼓舞士气。
未来的路并不好走,但他们已有个很好的开始。
龙鹰和风过庭,回到己方在贞女绿洲西北窄端外的黑暗和风沙里等待的精兵旅处,前者道:“已解决了位于此区的三个岗哨。他奶奶的!放什么哨,用羊皮盖头打瞌睡才真。我们走!”
众人牵马疾行,潜入窄端的草原,躲在一处林木带。树木挡着沙漠来的风沙,暖和起来,人马得到休息的机会。
在沙漠区作战是最苦的差事,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冷得想死。太阳没入漠边是昼夜的分水岭,气温的差异和骤变,清楚分明。
马儿们乘机吃草,大快朵颐。这里新鲜娇嫩的绿草,当然远胜携带的草料,还带着来自地底的湿润水气。
龙鹰、风过庭、觅难天、荒原舞、君怀朴、管轶夫、虎义、林壮、丁伏民和达达十人,留下马儿,离开疏林区,冒着阵阵寒风,潜往可远眺敌营的一座高岗之上,蹲在暗黑里窥察敌势。
此时离天亮尚有两个时辰,他们在太阳下山前一个时辰出发,从绿洲另一边的日照井,绕往绿洲这边来,走足三个时辰,挨过大漠热寒的交界,幸好休息充足,又为马儿披挂羊皮保暖,否则恐怕马儿挨不到这里来。
众人细察敌方形势。
觅难天讶道:“为何从这里到最接近的营帐,整整三里远,不见任何岗哨呢?”
龙鹰道:“因为岗哨藏往地下,见到吗?离这处最近的高丘上,是扼守咽喉的重地。突厥人往下掘出可容数人的小坑,里面该铺放着羊皮毡一类的保暖物,上加盖子,只露出可朝四边窥看的空隙,轮番放哨,下面贞女河有鱼游过,亦瞒不过他们。”
风过庭摇头道:“真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