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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侯门恩-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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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有点痛。”袁三嘴唇上的胡子动了动,说话带着不耐烦。
  他把匕首在火上烧得通红,当刀子插入肉中,激起一阵轻不可见的白烟,就像肉熟透的味道。
  疯子痴迷地抽动鼻子嗅了嗅,一拍大腿:“香!”
  沈寒香胃里一阵抽搐,陈川的伤口周围被剜下几块肉来,用烈酒洗过,再撒上袁三爷他们带的药。
  当一切结束,陈川吐出嘴上的布条,把它丢在脚下,踹两脚沙子埋了。
  “别难过。”陈川小声说。
  袁三的人各自都散了去,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袁三说等天黑透再走。
  沈寒香知道他是给陈川一点休息的时间,篝火在将熄未熄的夕阳之中渐渐亮起来,像日光一样夺目绚烂。
  “好儿郎哪有不流血不受伤的?我小时候也受过伤,比这还严重。”陈川按着自己的小腿,本来想拉起裤腿来给沈寒香看,又不好意思道:“不给你看了,真的比这严重,差点这条腿就废了。”陈川拍了拍自己的右腿。
  沈寒香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这一路行来的一切,对她都是头一次。火焰在她的眼底跳跃,她斟酌了半天,才说:“我没难过。”
  陈川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沈寒香说:“就是被吓着了,挺吓人的,我觉得。”天空里一轮孤单的月亮,比关内的要圆要大,“没见过人流血受伤,是第一次。”沈寒香深吸了口气,认真看着陈川问:“还疼吗?”
  “有点。”陈川坦诚道,“不过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以内。”
  “嗯。”沈寒香看了会儿天,忽然小声说:“我们不该擅自离队,下次不会这样了。”
  陈川还想说什么,就见沈寒香已经站了起来,向袁三爷的方向走去。
  福德安慰地拍了拍陈川的手背,递给他水囊。
  “真羡慕你们啊,洗过澡了,奴才真的要臭了。可以直接做成臭豆腐。”福德玩笑道。
  白瑞按着他的刀,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再次出发时,沈寒香钻进马车里间,一晚上风平浪静,到天亮时候袁三爷松了口气,叫商队停下。
  沈寒香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从马车上下来,袁三问:“没睡好?”
  “睡不着。”
  “我们将军从前第一次杀人,吓得一个月都没怎么睡着,每天晚上乱叫。娘儿们就是胆儿小,弱鸡似的,早说了让你哥来。”
  沈寒香笑接受了袁三爷的另类安慰,又是荒漠了,大家在野地里取出铁架铁锅支起来做饭,把干面饼在水里煮软了,再把肉干撕成细条浸在其中,一直煮沸,到香气四溢,米煮得开花之后,盛起来吃。
  每个人还有半个饼。
  沈寒香把自己那半个饼给了陈川,坐在他身边喝粥。
  “伤口怎么样了,痛不痛?”陈川的脸色在晨曦里看来不太好,他嘴唇有点白,眼圈也青着。
  “你也没睡好?”沈寒香问。
  “伤口疼得睡不着。”陈川说。
  沈寒香立刻站起来,陈川拽了住她,没能拦住。不一会儿,袁三爷走来,挑开陈川的绷带,只见伤口附近有些发黑,黑色之外是触目惊心的红肿,挤压能渗出水来。
  “发炎了,伤口也没剔干净,还要再剔一次,把这些腐肉都割了。”
  沈寒香担忧地看了眼陈川。
  “我说怎么昨晚那么疼,剔吧,这次多剔一些,别再来了,这么疼再来一次我可就死了。”陈川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疯子男抱着瓶瓶罐罐坐在袁三爷左手边,趁没人注意,对陈川竖起了拇指。
  陈川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沈寒香蹲着,背对着他,她不打算再看了。福德坐在她身边,递给她水囊,沈寒香就喝一口。陈川眉峰皱了皱,感觉到刀锋在血肉里行走。
  “嘶……”
  沈寒香回过头来。
  陈川板正着脸,将疯子男腰上的酒囊扯过去喝了口,“啧啧,真是好酒啊。”
  “好酒,敬勇士。”疯子男说话生硬,也扯过去喝了一大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一

  陈川有外伤不能酒不能多喝,袁三一脚踹在疯汉屁股上,把他踹开些,“孤狼”队里的成员都哈哈大笑起来。
  疯汉低骂了句什么,骂骂咧咧坐到一边大石头上喝酒去了。
  “福德说你以前是干捕快的?还考了春试,我看兄弟有做官的福相,怎么想不开跑关外来了?”
  沈寒香走来,手里拿着从马车里翻出来的皮褥子,一张垫在陈川身下,一张给他盖着。
  陈川看着袁三爷,“照这么说,三爷也是想不开才吃了这碗饭?”
  袁三拍了拍膝头,望了望天,这里的天几乎没有云,日光很白,将袁三个皮糙肉厚的脸也照得反白光。
  “祖上传的,百年老字号,砸了多可惜?”
  “孤狼”是最早的一支常接出关行商生意的商队,起初为白家所用,后来脱离了白家,一开始几乎散尽跟着白瑛积蓄下来的钱财。
  “刀口上舔血的活儿,谁都不干,七拼八凑才凑了如今这几十号人。老弱伤残都有,要不是老子收留他们,你看那个疯子醉鬼,哪儿肯用他?又是关外狗。”袁三啐了口,眼角笑纹却深刻。
  “陈兄弟你看,要是叫你加入我们,可干不干?”袁三爷向后仰身,放缓声道:“捕快那点银子,要娶媳妇可是远远不够,也没大出息。三爷瞧着你功夫不错,春试估计也泡了,不如好好想想。”
  那袁三至今是个光棍,“孤狼”虽说名头响,却都是些鳏寡孤独,谁也不会跟个随时都会没了的人。袁三最愁就是自己百年身后,“孤狼”没个带头人,自此销声匿迹,辜负了祖辈创下这支商队的豪情仗义。
  陈川没说话,侧着身,让开点位置,拍了拍皮褥子,朝沈寒香说:“坐。”
  袁三在石头上敲了敲他的烟枪,捻着烟丝往里塞,曼声道:“好好想想罢。”就起来走了。
  “待会儿你去车上睡。”沈寒香说,她眼眶有点红,带着没休息好的疲惫。
  “已经不疼了。”陈川说。
  沈寒香二话没说在陈川的伤处拍了一巴掌。
  “啊——嗞!”陈川跳了起来,歪着嘴抽气,“你怎么来真的啊!”
  沈寒香斜他一眼,把水囊给他,陈川接去喝了口。
  “免得你不知道疼,叫你养着就养着,还要在沙漠里走好几天,要是有个发炎发烧的,也没有大夫。”沈寒香顿了顿,“你是救我受的伤,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想让我愧疚一辈子不成?”
  “你会愧疚一辈子吗?”陈川认真望着沈寒香,她别过脸去懒得看他。
  “我这人旁的本事没有,记仇不记恩,要真出了什么好歹,我自然是能忘就忘得干干净净,谁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说完沈寒香就走了,钻进马车里。
  陈川莫名想起那个金镯子,不过是托了他个人情,就着急着偿还。这样的人,说自己是记仇不记恩。他嘴角弯了弯,摸了摸身上,手忽然一顿,笑也收了去。
  车队在袁三的命令下,停下来歇脚。他带的人早习惯了这种走走停停的节奏,一停下来,就各自支起帐篷睡觉。
  昨晚赶路时沈寒香虽不曾睡好,却很不习惯在白天睡觉,尤其沙漠里阳光炽烈,透过帷帘令车厢内也逃脱不了白亮的光线。
  沈寒香躺了会儿,坐起来,捞起帘子向外想叫陈川上车来睡。
  只见陈川侧着身,小心不碰到伤口,他猫着腰,似乎不想让任何人发现,靠近了一匹马,那是袁三的马,烈性十足,摇头晃尾不让他上去。
  陈川怕惊醒旁人,又换了一匹,好像是石清骑的那匹高壮的深棕色骏马。他摸了摸马耳朵,翻身跃上马背。
  刚要抖开马缰,马侧忽然闪出一个人来,沈寒香手中刀鞘轻轻“啪”的一声拍在陈川侧腰上。她几乎是怒目而视,压低声音怒道:“你要干什么?下来。”
  陈川抓住刀鞘,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躺久了不舒服,逛逛。”
  沈寒香自然不信陈川的鬼话,却也不好当面拆穿,只说:“你身上有伤,别骑马,要散步我陪你走走就是。”
  陈川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那你好歹把外袍系上。”
  沈寒香脸一红,生硬道:“知道了,你等会儿。”
  刚钻进马车,沈寒香就觉得不对劲,又听见一阵马嘶,心头暗骂了声不好。捞起马车帷帘一看,果然陈川一巴掌拍在马臀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寒香大叫了声:“站住!陈大哥!”
  外袍也来不及系,沈寒香跳下马车,这下惊动了车队众人,她翻身上马就要追,身后一沉,马儿晃了晃脑袋。
  沈寒香听见白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快追,他身上带伤,跑不快。”
  没等沈寒香反应过来,白瑞自己扯过缰绳,便一打马追了出去。
  陈川的马跑得极快,沈寒香他们骑的马因带着两个人,越跑越慢。不知在荒漠里跑了多久,已看不见陈川的背影。极目眺望全是黄沙,白瑞控着马,沉声道:“沈姑娘可知道陈兄弟要去哪儿?”
  “陈大哥说想四处走走……”她声音顿了顿,忽然想起来,“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回去找了……你记得我们来时的路怎么走吗?”
  半晌沉寂,白瑞似在犹豫什么。
  “记得,我们是一路往北走,偏过白狼湖,又是夜里赶路,走得并不远。要回到上次歇脚的地方我还有印象。”因是在外赶路,白瑞早有准备,身上带着指南针,且本来就有野外行军的经验。
  沈寒香扭头看他判断方位,拨转马头,忽道:“那个白狼湖,周围好像有狼……”
  “是,袁三说了,这个季节只有白狼湖周围水草丰美,动物集居,狼为了捕食,也都聚在那里。我们加紧赶路,能追得上。”
  沈寒香想了想,看了看马上带的东西,看见一只箭袋,里面插着数十支箭,顿时松了口气。
  “白大哥会用弓箭吗?”
  白瑞点了点头。
  “那赶紧追吧,追上之后我们放慢些跟着,暗中保护陈大哥就是。”
  白天赶路,又是全速前进,自然比夜里带着货要快得多。当篝火残堆闯入视线,沈寒香口中清叱一声,马儿应声停下。
  二人翻身下马四下检视一番,沙地上没有半点足迹,马蹄印也没有。沈寒香抬头看白瑞:“往东北走,不出三四里路就是白狼湖。”
  遂翻身上马,白瑞抖开缰绳,马儿撒蹄狂奔。
  还没到白狼湖,陈川的马就出现了,沈寒香松了口气,憋着一口气低声吩咐白瑞:“跟着,别叫他。”她想看看陈川返回白狼湖干什么,见陈川身形挺拔,心底的担忧也少了些。
  陈川在湖边下马,踉跄着几步跑到湖边,趴在地上四处摸什么。
  沈寒香他们下了马,白瑞手里提着弓箭,腰上挎着箭袋。沈寒香则手里提着把刀,两人站在二十米开外,陈川只要回头一看就能发现他们,他却压根没有回头,趴在地上,眼睛几乎要贴着青草,手在草根里来回拨动。
  沈寒香微微眯起眼睛。
  “他在找什么……”
  白瑞没吭声,四下看了一眼。
  陈川骤然起身,面上欣喜若狂,手里拿着个什么在自己前襟上擦了擦,随即把东西揣进怀中。忽然松了劲的陈川,此时才感到头晕目眩,晃了两下,弯下身按着膝盖。
  沈寒香跑了出去,白瑞没能拉住她。
  “陈大哥!”
  陈川在沈寒香的叫声里抬起头,他脸色有点苍白,神情却很高兴。就在沈寒香离陈川一步之遥的时候,她身后忽然爆出一声厉喝。
  “小心,沈姑娘!”
  陈川神色剧变,拽住沈寒香往地上一滚。
  坠地的刹那,沈寒香看见白瑞拔出箭射来,长箭将狼心射了个对穿。沈寒香快速拔出刀来,陈川掩住沈寒香,从她手上夺过刀,将其护在身后。
  “马!小心马!”
  白瑞转头一看,不远处的高头大马尾巴被饿狼死死咬了住,口中发出阵阵惨嘶。
  白瑞飞跃而起,手起刀落,连带半截马尾,被齐齐削落。马儿四足不停在地上乱蹬,又跳又叫,白瑞飞身上马。
  狼啸此起彼伏,散落的狼影映在白狼湖中,沈寒香吓得满头冒汗,手掌紧紧拽着陈川的衣服,颤声道:“上马。”
  陈川回头看了沈寒香一眼,见她还愣着,大声吼道:“上马!快!”陈川一手横过沈寒香腰际,将她抱上马背,夺过她手里的刀。
  钢刀拍在刀鞘上,发出铮铮的铿锵之声。
  “嗷呜——!”体型比别的狼大出两三倍的头狼仰起尊贵的头,望天一声长啸。
  “陈大哥……”沈寒香声音阻塞在嗓子眼里,陈川以刀背猛催动马,想让马跑起来。然而面对凶残的狼群,天然的本性令高头大马丧失了平素的英勇。大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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