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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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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看着瞧着,心底跟明镜儿似的一清二楚,他这是一点一点儿把自己个儿,连同一大家子人,活活往死路上逼呀……”

荣氏夫人说到这里,眼里泛起泪光,却强忍住不叫坠落下来,只是继续用温柔而低沉的声音,问我说:“芳儿,你可有心上人了吗?”

我被她这么一问,却并不觉得害臊,只是镇定地看着她老人家,认真点了点头。

荣氏夫人笑了,笑容如统一缕阳光绽放在她哀伤的面颊上:“芳儿既然有了心上人,必然也能明白人世间情爱之苦,远胜莲心熊胆千百倍有余,我们既生为女人,此生就已注定要为情所苦,为情所累,一生都要为自己心上的男人哭泣伤心,肝肠寸断,乃至于殒身不逊的大有人在,哪怕再精明强干的女人,一旦有了心上人,都是无一例外的变得痴迷憨傻,迷迷瞪瞪,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心高气傲,胸怀报负,每天开始只是惦记着心上人冷不冷,饿不饿,天寒有没有棉衣穿,天热有没有凉席睡,在远方打仗是否平安,是否也像自己这般相思难耐,想着念着,渐渐就痴了,迷了,糊涂了,及直到忘记了自己,一心甘愿为了心上之人抛弃所有,你家二婶是如此,而我这把老骨头,也终是逃不过这一场情劫的。”

泪水打了几转,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荣氏夫人仿佛痴了一般,眼望着神案上的牌位,任凭泪珠儿顺着面颊上徐徐滑落:“我打十几岁嫁给他,到如今几十年过下来,什么样儿的罪没受过,什么样儿的福没有享过,也吵也闹,也恨也骂,可心里却是认定了一条死理:我既然做了他的福晋,那到死我也都是他的福晋,明知道他听不进我的劝,却也不忍心就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上死路,面儿上我只肯说是图清静才来这儿住,其实日头照着我的心,神佛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骗得了别人,又岂能骗得了自己!我一天三次用小山一样的香烛纸钱供奉这些牌位,还不就是想替那个老东西赎罪,每天就着黄连苦胆吃不带油腥的饭食,熬白了头,熬干了精气儿的拼命抄写经文诵读往生咒,不就是为了替这些无辜死去的人超度,愿他们早早上西天成佛,不要化做厉鬼来纠缠我的男人,我也知道自己揣着这份儿私心,死了之后是到不了极乐世界的,可这又有什么法子,谁叫这辈子我托生成了女人呢,命里注定就是要为男人吃苦的,哪怕他死后被打下阿鼻地狱,受烈焰焚身之刑,我也要陪着他一起去,我这一辈子,就注定是为我的男人而活着,无论他是好是歹,理应都由我陪在身边,万劫而不悔的……”

荣氏夫人说着说着,眼泪渐渐止住了,一片笑容仿佛是暮秋枝头的最后一朵黄菊般的,美的叫人心碎:“芳儿,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哪怕世上的人都恨他唾弃他,我也还是要一直跟随着他,跟着他下油锅,跟着他上刀山,我不是不害怕,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是我不愿去想去走,我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心肝情愿毁在他的手上了……”

听着听着,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荣氏夫人的话仿佛是一道闪电,划破长夜咔一声劈在我的心坎上,震的我哑口无言,震的我头脑一片空白,竟原来爱是可以这样愚昧和自私,又这样勇敢和无怨无悔的,难道女人这一辈子,真的就像荣氏夫人说的,注定是要为爱而生,为爱而亡的吗,那么扪心自问,我对龙广海,可也是爱的如此热烈,可也能为了他,像荣氏夫人,像二婶那样,甘愿放弃终生幸福乃至舍弃生命,只为了这一个难解的“情”字吗?难道这样,才称的起是“爱”吗?

突然间,我迷惘了,我向自己的内心深处探去,只觉满目所及之处,尽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抬手想要去捞,却顺着我的指缝悄悄流走了,我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垠的大海上,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望不到尽头的水面,不管怎么寻找,也找不到一片可供踏足的土地,四周围安静的连水声也没有,波浪却在悄无声息的,推着我,渐渐坠入一片孤独的沉寂之中,任凭我努力睁大了眼睛,却还是分辨不清究竟身在何处,意往何方……

如果那样才算是爱,那么我的心里,究竟有没有爱,又究竟是不是,爱着龙广海呢……

皂衣人5

耳边依旧响着荣氏夫人的声音,我却渐渐失神了,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的颠簸动荡,几乎没有时候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此刻猛然间意识到了,这才发觉自己在内心深处,对于爱的理解,远没有夫人这般通彻大义,似乎已经成型,却又仿佛还隔着一层轻纱,隐约看得出轮廓,却依旧看不清全貌,影影绰绰,似是而非的,只叫人捉摸不透。

难道我内心深处对龙广海的感情,还不够坚定,还不够纯粹,还不能够称得起是爱吗?

命运、责任、玛法的希望、额娘的寄托、周围所有人的态度,难道我仅仅是在这些外力的驱使下才有心去爱龙广海的吗,只是因为我身为赫舍里女儿的责任,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只是因为别人要求着我去爱他,所以我才爱的吗……

若他不是九五之尊,若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的瘦削,一样的霸道,一样的满身防备,一样的傲慢无礼,一样用袖子轻轻为我擦去泪水,一样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探病……若这些都还是他,只是没有了那个贵不可及的身份,我是否,还会爱他,还会如此刻这般,一想起他,便满心又喜又悲,几乎把持不住……

想到这里,胸前觉着隐隐作痛,不由伸手寻着心口按压了下去,对面荣氏夫人此时已经收敛住了悲愁,一眼瞧见我的举动,急忙牵过我来往面上仔细观瞧,满脸写尽担忧之情,我看得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赶紧缩手站了起来,笑着对夫人说道:“岂敢劳烦夫人担心,芳儿不过是将夫人的话听在心里,一时联想起自家的心事,不由神思凝滞,觉着心口有些发闷罢了,不碍事的……”

夫人还是不放心,硬是按着我坐回椅子上,张口招呼两个小丫头拿挑子烫酒为我驱寒,连喊了两三声,却始终不见她们进来,夫人发急,竟然自己伸手一挑帘子,迈步就要往外走去。

我连忙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推辞,却听见一个冷冷的男子声音响彻耳边:“别喊了,她们两个被我点了睡|穴,正在外间昏睡着呢。”

猛然间传来他阴冷的声音,把我着实吓了一跳,此时方才想起,原来外间屋子里还守着那么一个皂衣人,荣氏夫人走在前面,也被他吓的停住了脚步,抬眼看去,只见那皂衣人背负着手,冷面挺身正站在门中央,一双眼中寒气迫人,冲着荣氏夫人,竟仿佛直射出两道寒光一般!

我心中暗呼不好,才想起曹氏引我进门之前那一番话里,说的尽是什么那皂衣人恩将仇报,不宣而入要害了夫人的性命,起初我还有些怀疑,可对照此时眼前情形,竟果然是印证了的,不由心中又气又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皂衣人面前,想也不想,就迎着皂衣人把夫人直直挡在了自己身后。

此时那皂衣人眼里根本看不见我,只觉如两团白亮的火苗一般,先在夫人的脸上狠狠剜了几下,继而转而望向神案上的牌位,目光游离之间,仿佛在仔细搜索着什么,直到终于定在其中一个牌位上后,他的眼神才微微起了变化,霎那之间夹杂着哀伤和悲痛,迷离和踌躇,仿佛心中深藏着种种不可描白之痛苦似的,却又转眼消隐了去,只剩下一片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痛恨,在瞳仁深处勃勃跳动着,酝酿起霍霍杀机!

我明白想杀人的心情,就如同那一刻我当得知是纹锦在毒害额娘时一样,是几乎不可自行控制的,就仿佛轰一声燃起了满腔的愤恨,全身的血液尽燃烧起灼热的火焰,在那一刻理智早已失去了作用,天性中嗜血的冲动生生幻化成一只饥饿的雄狮,伸着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爪子直扑向猎物,只恨不能亲手将仇人血淋淋的四分五裂在眼前才好,而在这个时候,若有个什么不怕死的人胆敢挡住杀戮的去路,那么不管是谁,都不过是利爪下的一条无名冤魂而已!

此时的皂衣人,就如同我当日一样,已经幻化成了一头几欲搏杀的野兽,张开了他白森森的利齿,任凭愤怒和仇恨烧红了眼睛,而唯一不同的,是此时他在空气中灼灼燃烧的杀机,远胜我当日百倍有余!只见他两眼直直瞧定了荣氏夫人,面色忽青忽白,牙关咬得死死的,背在身后的双手捏成拳头,已经听得见骨骼在令人生畏的格格作响了!

那一刻,我只知道自己彻底慌乱了,脑海中唯独还剩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主意,眼睁睁抬头仰视着皂衣人,就仿佛一个孱弱的孩童挡在一尊黑煞神面前似的,因为实力过分悬殊,不但不能保护夫人的周全,反而越发显出了自己的弱势和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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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我心中只是紧紧揣着一个念头,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好,我绝不能让皂衣人伤着夫人零星半点!

也不知这样对峙了多久,我只觉自己的身子因为过分的绷紧而逐渐变得僵直,拳头攥的已经把十个指甲完全抠进了手心肉里,就在我紧张的快要控制不住呼吸的时候,我听见皂衣人在头顶冷冷的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还不快起开!”

他的嗓音低沉的仿佛天边的雷声一般,虽然沉闷,隐隐却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危机,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开口说道:“这位荣氏夫人乃是你我的救命恩人,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只要我在这里,就不许你动她老人家一根头发!”

皂衣人瞧也不瞧我一眼,两眼只是紧紧盯着夫人,嘴里极轻蔑的说道:“就凭你,以为可以挡的住我吗?你这丫头若不想白白送掉了性命,就识相点儿速速离开,也省得我多费力气!”

我也冷笑了一声,正色说道:“我的本事自然是比不上你的,只不过你可知道若我不怕死,又岂能受你以死要挟!我的性命就在这里,有能耐的,你就尽管来取吧!”

听到这话,皂衣人挪开了目光,低头瞧向了我,四目相撞之间,仿佛电光火石划破长空,几不曾溅出点点火星来,我一口咽下压在喉间苦涩的恐惧,提起满腔的气力,直直逼视着皂衣人,只见他的眼里同样写满仇恨和坚决,以目光死死锁住我的身形,显然是在打算着如何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出手一招将我制服!

就在一场搏杀即将展开的一霎那,只听见夫人在我身后低声叹息,轻轻念了一声佛号之后悠悠开口说道:“你若是要我的性命,只管来取就是了,这本是我家那老东西亏欠你们一家子的,说起来也早就该还给你了……”

原本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夫人这样的话语声,不啻于当空投下了一包燃着引线的火药,轰一声便炸开了锅,我吓得心跳也漏了一拍,不由得扭头惊呼道:“夫人……”而接下来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皂衣人也是瞪圆了双眼,紧紧攥着的拳头也微微放松了些,却紧跟着嘶声吼道:“你这瞎模克斥眼的老女人,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对呀,他是谁,先是为了碧桃母子绑我出承德,又为了追查真相保护我躲过穆里玛的追兵,更是几乎同我一起送命在黑店火场中的皂衣人,他究竟,是谁!

只见夫人摇了摇头,双手合十捻佛珠轻轻念了佛号,抬头望着皂衣人,苦涩的说道:“虽然小十年没见了,今儿乍一照面,我还是一眼就把给你认出来了。你那时候还小,想来是记不得的,其实你当年洗三的时候,我也去你家喝过喜酒,还给你洗身用的苦艾水里投过贺喜钱,后来你额娘抱着你请蒙古人点痘儿的时候,也是我陪着她一块儿去的,你瞧瞧自己的左胳膊上,是不是有个指甲盖儿大的疤痕,那就是点痘儿之后留下的……”

说到这里,夫人含笑点了点头:“你是不记得我了,可我还真真地记着你,你不就是苏克萨哈家的第三子,侧福晋魏佳氏的头胎儿子,|乳名叫黑小子的吗!”

夫人说到平淡,我却听到只觉呼吸一窒,天!原来眼前这个身份神秘的皂衣人,竟是当年苏克萨哈家满门抄斩时侥幸逃过一死的遗孤!

当年的苏克萨哈,和玛法,鄂必隆以及鳌拜,是被大行皇帝临终委命的四首辅之一,位极权臣尊贵非常,却因每每政见不合,以及在私务上因为圈地的利益分割不均问题而与鳌拜闹的水火不相容,鳌拜当时有意清除异己,又因为苏克萨哈出身正黄旗和自己并非同旗,更加便宜行事,所以就拿苏克萨哈首先开刀,以“不敬君上”“诽谤朝议”为罪名,不待御批亲裁,直接带兵在一天之内将苏克萨哈一家上下尽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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