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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倚剑立云沙-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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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终于,她睁开了眼睛,四周漆黑一团,可有什么比此情此景更令人惊悚的事吗?她能将黑暗中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她身处的不是温馨熟悉的小屋,没有了窗前昏黄路灯照耀下的海棠树影。那是一间石室,她靠着石壁躺着。她想用手撑起上身,可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低头看看自己,震惊得冷汗湿透了后背。她的身体小小的、被裹在被子里,因为疼痛挣扎,小胳膊冲出了束缚。小小的一双手啊,在眼前晃着。那应该不是自己的手,可它们确实受自己支配。她试着挣了挣,浑身刺痛。等一等,那双经年麻木的腿,也在痛,而且,在动、在踢腾。那是怎样的感觉啊?过去可从来没经历过。这梦奇特又可怕,那么真实的可怕。她再也忍不住痛,哭了出来。这哭声又吓了她一跳。哇哇呱呱清脆的婴儿的啼声,从她嘴里传了出来,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回荡。她吓懵了,哭声立止。
  
  有人跑了过来,石壁上蜡烛点亮。一个古装的美女出现在眼前,真美啊,比现代人手绘的古典仕女图还要美上百倍。她惊喜地看着自己,嘴里不住地喊着:“小郡主醒了!小郡主醒了!”
  
  接着,女人抱起了小小的一团——那是自己。
  
  她用了多久来接受这个事实?她重生了,重生在一具小小的身躯里。她的愿望实现了,她却不知该不该欣喜。身体的巨痛令她痛哭不已。她想喊妈妈,却不敢张口说话。“生而能言”的孩子会不会被当成妖孽?她忍着,忍不住就失声痛哭,那哭声倒是正常的婴儿的啼哭声。
  
  有人对她做了什么。不,是对这个婴孩做了什么。婴孩死了,她替她活了过来。她,成了她。
  
  她的母亲,高贵的德王妃生她时难产,薨了。那个美丽的女人是母亲的族妹、她的姨母。在后来几个月的逃亡日子里,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她,为她死了。
  
  至于她的父亲,气势磅礴光华烈烈的德王玉文攸,分离时他还活着。她清清楚楚记得他的胸膛坚实又温暖,他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裹住,坚毅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的双眼。他们久久对视,他似乎将她看穿,但他没有说破。只是轻叹一声,在她耳畔叮嘱:“心儿,活下去。”
  
  她在丹江上获救时,他已经兵败自焚了。但那时,她不知道。她装成普通孩子的样子,该说话时才开口说话。江边的渔人不会有人议论国事,她也从来不问这些,她怕问了,得到的是噩耗。她以为她不问,那个男人就会好好地活着。多可笑!
  
  她还是进了安澜院后,在书房翻看瑶川凤鸣史时,无意中瞥见了那一页载着德王自焚的段落,得知她该称为父亲的人,死了。她偷偷为他落泪,知道从此后,她真的无依无助,唯有自强,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那间石室,她记得,正在羽山山脉中。前世,上天给了她一副残缺的身体,却也给了她惊人的记忆力。这一点,她带到了新的躯壳里。修衍送她过羽山去云门,进入崇山峻岭,她忽认出了路径。他们曾在此处藏身,那间石室应是玉氏龙脉帝陵中的某间寝殿。
  
  她想忘记,偏偏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么多人为她死了,而她,一直在逃避。
  
  女子神色苍白,眼神深凉似含着无尽的沧桑。
  
  “兰心,你怎么了?”祁风担扰的声音响在耳畔。
  
  “啊?”她一惊,抬眸间只见几人都吃惊地看着她,她眼神茫然轻声低喃,“哦,没什么,忽然累了。”
  
  “那去歇着吧,我送你回帐篷去。”
  
  祁风不由她分说,就将她横身抱起。玉心任他抱着,却看向修衍:“现在你该相信,周泽不简单了吧?”
  
  不待修衍回答,祁风抱着玉心快步走出了大帐。
  
  长云望着男人的背影摇头,自言自语道:“他把那女人宠得太过了。一个男人太在意一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回头见贺兰昀亦沉思地看着帐门的方向,他笑:“兰心是祁风的软肋,尽人皆知。只有我知道,她还是哥哥你的软肋。”
  
  贺兰昀没有看他,却淡淡地道:“谁是谁的软肋,也未可知。”
  
  “什么?”
  
  祁风抱着玉心回了他们的营帐,将女子放在榻上,他守在一边担心地看着,却没有说什么。
  
  “我没事,只是忽然想起了从前。”
  
  “兰心,你心里还藏着事吧?是难以说出口的么?”
  
  这个男人,心思越来越细了。
  
  “若是我对你说,我生而能言能书,尚在襁褓中就已懂事记事,你可觉得怪异?”
  
  她以为会吓住他,谁知男人却道:“玉氏族人,天生异相异能,有什么可奇(…提供下载…)怪的?”
  
  玉心闻言看了他半晌。男人神色郑重,亦凝视着她。玉心脱口而出:“风,无论怎样,你都会和我在一起,对吗?”
  
  “对。”
  
  “即使金麒卫的叛徒出自祁氏宗族,你也会和我在一起,对吗?”
  
  玉心小心翼翼地看着男人,她是那么惴惴不安,但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口。这是她最害怕的事。她怕的,从来不是祁家出了叛徒,而是祁风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她无畏无惧,唯独,不知该怎么帮祁风。这个心结祁风若解不开,她和他,前路堪忧。
  
  祁风神情凌峻:“我早想过了。其实,这是我要问的话。兰心,无论怎样,你都会和我在一起么?即使金麒卫的叛徒出自我祁家,你也会和我在一起么?”
  
  “会。”女子斩钉截铁地答。
  
  “我也会。我绝不会离开你,除非……”他停了下来,看着她。
  
  “除非什么?”玉心急迫地问。
  
  “除非你怪我,你不要我了。”男人郁闷地嘟哝着。
  
  “不会的。”玉心噗地笑了,“我才不会怪你,不会不要你。你不要胡说,更不许胡思乱想。”
  
  祁风也笑了:“好。”
  
  呼,玉心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事终于放下了。
  
  “对了,这几日,为何不见方彪?”
  
  “我派他去办事。”
  
  “哦?”
  
  “别人我信不过,但方彪不同。兰心,我让他去追方霁了,另外还交给他一些别的事。”
  
  “嗯。”
  
  玉心明白了,祁风让方彪去跟踪方霁,以及暗访子悦邸店,都有可能。至于为何方彪足可信用,玉心不再追问。男人应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她怎能事事插手?
  
  主帅大帐中,兄弟俩并坐案前,盯着那两张地图,比对着。
  
  “不能不说,兰心的第六感是对的。”
  
  “什么感?”秦长云霍地抬头,“怎么你说话也怪怪的?”
  
  “只怪你自己不好读书。”
  
  “哼,不对,是你被那个兰心带坏了。”他颇有深意地回敬他。
  
  昀少爷挥挥手:“长云,把你所知的军师周泽的事详细告诉我,不要漏过一丝一毫细节。”
  
  秦长云神色严肃起来:“周泽的身世背景我一无所知。我得到讯息德王世子仍在世,且将在黎水举事,便日夜兼程赶往砻郡。我凭秦氏家族谪传子孙的身份立刻被世子接纳,并拜为大将。那时,周泽已在世子身边,深得世子信重。似乎,这些年来他始终陪伴着世子。我一见他,便看出他带着面具。你也知我性子,见不得这种躲躲闪闪之人,当场出言相讥。周泽不气不恼,只道自有隐情,且得世子准许,还请我见谅。我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周泽行事老成持重,事事思虑周详,文韬武略世人不及。黎水河床掩埋血玉石昭示天意的谶语,皆是周泽的手笔,不能不令人叹服。他对世子忠心不二,世子对他敬重有加。因此,他在义师军中威望极高。世子任何事都要与他商议,他的话,世子无不言出计从。”
  
  “这有些奇(…提供下载…)怪。”
  
  “怎么讲?”
  
  “观世子行事,猜忌之心极重。这种禀性如何能容军师说一不二独揽大权?”
  
  “这个,弟倒以为,他们患难相知,足见真情。”
  
  贺兰昀淡淡一笑。
  
  “唉,我说哥哥,有话尽管说,笑什么?”
  
  “患难与共?你可仔细观察过世子的容貌与举止?”
  
  “当然,世子高贵雍容,神采秀彻,只是略显柔弱似天生不足。怎么?”
  
  “据说当年有幸一瞻德王容颜者,均被王烈烈威仪所折服。再观世子,秀逸有余,霸气不足,气度褊小,无容人之量,哪有王者之气?”
  
  “我也道祁风的军功虽高,也不过与我相齐,绝未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为何世子处处针对祁风?”
  
  “他连一个祁风都容不得,又怎会容得下卓卓其华的周泽?不奇(…提供下载…)怪么?反观周泽,表面上事事以世子为先,处处为世子考量,却一步步掌控大局,权力独揽。如今,世子事无巨细,都要与军师商议,究竟谁为主,谁为臣?”
  
  “如此说,这地图绝非疏忽之错,而是有意为之?”
  
  “长云,以你的聪明,你真会认为这只是一时疏忽所致么?”
  
  “那哥哥你说出这么多因由来,是否你早就着手查他了?”
  
  贺兰昀摇摇头:“不过是渠城时兰心心有疑惑,要我想法看看他面具后的真容,我才开始调查此人。”
  
  “又是兰心。怎么你们都拿她当个宝,她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哥哥,休怪弟弟多嘴,兰心已经是祁风的人了,该放手了。”
  
  贺兰昀略一沉默,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羽山的方位上,换了话题:“周泽要将我们引向哪里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少年豪迈一笑,“肯定要去的,我去!”
  



长河渐落晓星沉 四

  羽山四灵关,兵家必争之地。拿下四灵关,未央城再无任何依凭可守,将赤*裸*裸地面对瑶川西部与北部广袤的山川土地。
  
  镇守四灵关的镇西上将军赫连嵘乃锡桓族人,是拓拔崷篡夺大曦江山的功臣,深为拓跋崷信任和倚仗。而赫连嵘的妹妹赫连芙正是孝王拓跋光、礼王拓跋瑛的生母,现今统驭六宫荣光无限的贵妃。赫连嵘已调遣兵力封住了羽山通往未央城的各条道路,而自己的外甥礼王瑛率大军不日将到未央城,与他共同抗敌。他登临四灵关,回望身后古老的未央城及蜿蜓向东流去的浩瀚丹江,又转身面对羽山重峦叠嶂间通往北部的幽深驰道、仰望苍茫的天际慨叹一声。
  
  大桓朝建国不足三十载,竟至四海八荒皆乱。难道真应了那句谶言:拓跋逆天?
  
  不,他不信天,他信他掌中青龙伏虎刀。这天下,强者为尊。凭什么非得是他玉氏的?玉氏一族,当年被他们锡桓族追得四处逃窜,哪还有什么王者之风,最终不都死于他们的马蹄之下?今天,竟有玉氏余孽卷土重来。正好,斩草除根。杀了玉Вū厝话蔡馓煜禄故撬缸逋匕鲜系奶煜隆
  
  赫连嵘横刀立马昂扬伫立在四灵关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他冷笑着,通往未央城的条条道路都有重兵把守,他亲来戍卫这座三百年前由玉氏部落大将姜越凿山开路修筑的山关。他料定,玉Ь匮〈寺贰R焕矗寺匪浯┥蕉ㄈ瓷跷德硪子谕ü奖⑵锉⒊当圆槐厮担⒅亍⒉垢⑽淦鞲纱嗽怂筒趴旖荨6矗馐谴箨爻ǖ某鄣溃⒌囊孟麓斯兀癍'军必士气大振。之后,进可攻退可守,再接再厉、直下未央城。
  
  哼,他冷笑,他不会让那乳嗅小儿得逞的。他要在这四灵关,灭前朝余孽,复大桓雄风。玉《戏虻茸拍恪
  
  义师左路军先锋之部进驻巍巍羽山北麓脚下的四平镇。奉将军命安营扎寨,并派出斥候往羽山探听消息。此时,秦长云率中军也接近了羽山,选了一处背山傍水之地驻扎。
  
  山间雾霭郁郁,随暮风弥漫起伏,乌沉沉压了过来,遮翳了满天的星辉,不见半点光亮。如此晦暗之夜,正好行事。秦长云要潜入羽山探看究竟,贺兰昀当然不允。
  
  “你是三军主帅,怎可不顾十几万大军安危,擅离职守?”
  
  “嗨,哥哥,这里不是有你么?还有祁风和兰心。你们的本事都不在我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以为兰心会老老实实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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