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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黑暗塔系列03荒原-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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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危险,玫瑰可以保护自己。

杰克感到一阵宽慰。

那我以后可以再回来看它吗?他问脑海中的声音。当我心情不好,或者那两个声音又回来吵我的时候?我可以回来看看它,得到一些安宁吗?

脑海中的声音没有回答。杰克仔细倾听了一会儿,最终确信声音已经消失了。他把《小火车查理》和《谜语大全》塞进裤腰带——腰带上沾满泥土,还挂着几个苍耳——,双臂抓住墙头,身体向上一耸,翻过墙头,跳在第二大道那侧的人行道上,很小心地用没扭伤的脚着地,撑住身体。

大街上的交通——人流和车流——多了许多,人们都下了班匆忙往回赶。有几个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个衬衫没塞好、外套被撕破的脏兮兮的男孩儿笨拙地翻过矮墙,但是看到的人不多。在纽约,人们对行为怪异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在人行道上站了一会儿,感到十分失落,同时也发现了一些其它东西——互相争执的两个声音还没有回来。至少这个还不错。

他瞥向矮墙,胡乱喷在墙上的打油诗一下子攫住他的视线,大概是因为喷漆与玫瑰的颜色一样。

“看那宽宽乌龟脊,”杰克小声念了出来。“龟壳撑起了大地。”他开始颤抖。“今天真是太棒了!天啊!”

他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回家。

19

看门人肯定在杰克刚走进大堂的时候就按了他家门铃,因为当电梯在五楼开启时,他的父亲就已经守在电梯口了ωωω;UМDtxt。còm》提供uМd/txt小说。艾默·钱伯斯穿着一条褪了色的牛仔裤,牛仔靴把他五尺十寸的身高堪堪垫到六英尺。板寸平头上黑色的头发根根竖起。在杰克记忆中,他父亲从来就是一副刚刚遭受了巨大电击的样子。杰克刚踏出电梯,钱伯斯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看看你自己!”他父亲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看见杰克脸蛋和双手都脏兮兮的,双颊和太阳穴上还挂着干涸的血迹,裤子上都是泥,外套也撕破了,腰带上还挂着几个像是模样古怪的夹子似的苍耳。“快进来!见鬼,你到哪儿去了?该死地,你母亲都快急疯了!”

他根本不给杰克解释的机会,径直把他拖进家门。杰克瞄见格丽塔·肖站在餐厅和厨房之间的门旁,谨慎地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然后很快消失,以防被“先生”看见。

杰克的母亲坐在摇椅上,一看见杰克就站起身。但是她并没有一下跳起来,跑过大厅拥抱杰克,也没有亲吻或责骂他。她慢慢向杰克走过去,杰克看着她的眼睛,猜想她一个下午肯定吞了至少三片安定、也许四片。他的父母亲都笃信药品可以帮助他们达到完美状态。

“你流血了!你上哪儿去了?”他母亲用很有修养、浓重的瓦撒女子学院①『注:瓦撒女子学院(Vassar College),成立于一八六一年,位于纽约州的贵族式文科学院,一九六九年开始招收男学生。』的腔调问道,咬字清晰,试图让每个句子都押韵,仿佛在问候一个刚刚遇到车祸的朋友。

“出去了。”他回答。

他父亲重重地推了他一把。杰克显然没有料到,一个踉跄正好摔在他扭伤的脚上。疼痛倏地蹿上来,怒火腾地冒出。杰克觉得他的父亲这么恼火不是因为他留下那份疯狂的作文离开学校那么久;他父亲恼火是因为杰克居然有胆量糟蹋了那么珍贵的学习机会。

一直以来,杰克对他的父亲只抱有三种感情:迷惑,害怕,还有一种微弱、不解的爱。现在第四种、第五种感情相继出现:一是愤怒,另一个则是厌恶。与这些不愉快的感情掺杂在一起的还有一种想家的感觉,这种感觉现在在他心中愈发强烈,像烟雾一样包裹着所有其他感情。他看着他父亲涨红的脸颊、竖起的短发,真希望他能回到空地看看玫瑰,听听合唱的哼鸣。这儿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他暗忖。不再是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只是但愿我知道是什么事儿。

“放开我。”他说。

“你刚才对我说什么?”他父亲圆睁的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杰克猜想他肯定刚刚沉浸在魔术药粉里,现在不是激怒他的时候。但是杰克发现自己还是想挑衅。他可不能像一只被叼在狂虐的雄猫嘴里的耗子一样被摇来晃去,今晚不行,永远都不行。突然他发现大部分的愤怒是源于一个简单的事实:他不能对他们说发生了的事情——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关上所有的门。

但是我有钥匙,他边想边隔着裤子摸了摸钥匙的形状。此刻,他脑海中又响起那首不寻常的打油诗:若你想跑想游戏,跟着光束向前去。

“我说放开我,”他重复道。“我脚扭了,你弄得我很疼。”

“我可不只会弄疼你的脚,如果你不——”

突然,杰克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夹着他上臂的手,狠狠地甩开。他父亲惊讶得合不拢嘴。

“我可不为你工作,”杰克说。“我是你的儿子,记得吗?如果你忘了,看看你办公桌上的照片。”

他父亲的嘴唇咧开,露出一排整洁的上牙,七分惊讶、三分愤怒地冲他咆哮起来。“不准你这么跟我说话——见鬼,你的尊敬上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也许在回家的路上弄丢了。”

“你没打招呼在外面闲荡了该死的一整天,现在回来了还站在这儿胡言乱语,毫不尊敬——”

“别吵了!你们俩都别吵了!”杰克的母亲大叫道,听上去都快哭出来了,虽然血管里流的全是镇静剂。

杰克的父亲又想抓住杰克的胳膊,但突然改变了主意。大概是因为他儿子刚才甩开他的那股力道着实惊人,抑或只是因为杰克的眼神。“我只想知道你到哪儿去了。”

“出去了。我告诉过你。而且我就打算告诉你这么多。”

“他妈的!你的校长打电话来,你的法语老师亲自到家里来了,而且他们都有许多问题问你!我也是,而且我要答案!”

“你的衣服脏了,”他的母亲发现这一点,然后又怯怯地加了一句:“你是不是被抢劫了,约翰尼?你是不是逃学,然后被抢了?”

“他肯定没有被抢,”艾默·钱伯斯吼道。“手表不是还戴在手上吗?”

“但是他头上有血。”

“没关系,妈妈。我撞到头而已。”

“但是——”

“我要去睡觉了。我非常、非常累。如果你们想明天早上谈谈这件事儿,那行。也许那时候谈更有意义。但是现在,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父亲跟在他后面,伸出手。

“不要,艾默!”杰克母亲几乎在尖叫。

钱伯斯没有理睬,一把抓住杰克外套的后背。“不准你就这样走开——”他开始训斥,这时杰克猛地转身,用力地一扯外套,右胳膊下面本来就裂开的地方这回嘶啦一声全被拉断了。

杰克那双熊熊燃烧的眼睛逼得他父亲向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愤怒被另一种表情取代,看上去更像是恐惧。说杰克的眼睛熊熊燃烧并不仅仅是比喻;他的眼睛事实上看起来就像两簇火焰。他母亲虚弱地呻吟出声,一只手捂着嘴,向后踉跄地跨了两大步,然后重重地跌坐在摇椅上。

“别……管……我。”杰克说道。

“你到底怎么了?”他父亲问道,现在的声调几乎是悲伤的。“你见鬼地怎么了?考试周第一天就逃出学校,什么招呼也没打,回家时从头到脚沾满泥……而且你的一举一动就像疯了一样。”

对,就是这句话——你的一举一动就像疯了一样。自打三个礼拜以前他的脑海中出现两个声音以来,他一直就害怕这句话。令人心惊胆颤的指控。只是现在这句话一旦真的被说出口,杰克反而觉得一点儿不可怕,也许是因为他最终能够不去想这件事儿了。是的,有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且仍在继续。但是没有——他没有疯。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们明早再谈,”他又重复了一遍,说完走出餐厅。这回他父亲并没有阻止他。他快走到大厅的时候,身后响起他母亲焦虑的声音:“约翰尼……你还好吧?”

他该如何作答?好?不好?两者皆是?两者皆不是?但是脑海中的声音停止了,这才比较重要。实际上,非常重要。

“好一些了。”他最终回答道。他走回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仿佛这样能把他和世界的其余部分都隔绝开,这让他感到非常欣慰。

20

他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儿。他母亲在低声说着什么,他父亲的声音则比较大。

他母亲提到了血,还有医生。

他父亲说这孩子没问题;惟一出问题的是从那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他会来处理。

他母亲劝他父亲冷静下来。

他父亲说他本来就很冷静。

他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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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她说,如此这般,说来说去。杰克仍旧爱他们——无论如何,他还是比较确定这一点的——但是现在有其它事情发生了,同时又引起更多的连锁反应。

为什么?因为玫瑰花出了问题,也可能是因为他想去另一个世界……再次看见他的眼睛,如公路小站的天空那么湛蓝的眼睛。

杰克慢慢挪到书桌前,脱掉外套。这件衣服已经坏得差不多了——一只袖管几乎被全扯了下来,里面的衬里像张软帆悬挂着。他把外套挂在椅子背上,坐了下来,把书摊在书桌上。这一个半星期以来他一直睡得很糟糕,但是他猜今晚大概能睡个好觉。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疲惫过。等明天早上醒来时,可能他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杰克警惕地向声音的方向转过身。

“是我,肖太太,杰克,我能进来一分钟吗?”

他微微一笑。肖太太——当然是她。他父母亲总是让她做和事佬,或者说,用个好点儿的词,中间人。

你去看看他,他母亲会说。他会告诉你到底怎么回事儿的。我是他的母亲,那个双眼通红、直流鼻涕的是他的父亲,而你是惟一的管家,但是他会告诉你他不愿意跟我们说的事儿,因为你见到他的时间比我们中任何一个都要多,而且也许你说的话他能懂。

她会端着个盘子,杰克边想边打开门,然后笑了起来。

肖太太果然端着盘子,上面放了两个三明治、一角苹果派和一杯巧克力牛奶。她略显焦虑地看着杰克,仿佛他会扑上来咬她一口。杰克朝她肩膀后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他的父母。他可以想像他们俩正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地听着这里的动静。

“我猜你可能想吃点儿东西。”肖太太说。

“是的,谢谢。”说实话他真的快饿扁了;早饭以后他就什么都没吃。他侧过身,肖太太走进房间(进去的时候又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把盘子摆在了书桌上。

“噢,看这个,”她说着拿起《小火车查理》。“我小时候也有这本书。你今天买的吗,约翰尼?”

“是的。是不是我父母让你过来看看我怎么样了?”

她点点头,没有矫饰,没有假装。这只是一件小事,就像倒垃圾一样。你可以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或者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我喜欢你,约翰尼,但是我真的无所谓。不管怎样,我只是在这儿工作,而且现在离我平时下班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她的表情所说出的一切丝毫没有让他生气,反而让他更加平静。肖太太是另一个不算是朋友的熟人……但是他猜她也许比学校任何同学都更像朋友一些。至少肖太太很诚实,从不耍花招,一切都明明白白地体现在月末的工资单上,而且她总是把三明治的面包皮切下来。

杰克拿起一块三明治,大大咬了一口。腊肠加奶酪,他的最爱。这是肖太太另一个好处——她知道他所有喜欢的口味。他母亲到现在还执拗地认为他喜欢捣碎的玉米,讨厌吃甘蓝菜。

“请告诉他们我很好,”他说。“而且告诉我父亲,我很抱歉对他无礼。”

他其实并不抱歉,但是他父亲想要的就是一句对不起。当肖太太把这个告诉他,他就会轻松下来,然后继续自欺欺人——他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我复习考试很用功,”他边嚼边说,“而今天早上所有压力都压下来,我猜。我有一点儿僵住了,仿佛我不离开就会窒息。”他摸了摸前额上干涸的血疤。“这个嘛,告诉我母亲,真的没什么。我没有被抢劫,这只是很愚蠢的意外。一个邮递员正推着手推车,我一头撞了上去。伤口并不大,我也没有看见重影或者其它什么症状,甚至头现在都已经不疼了。”

她点点头。“我可以想像到是怎么回事儿——竞争激烈的学校,如此而已。你只是被吓坏了,没什么可耻的,约翰尼。但是过去几个礼拜你的确看上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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