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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百年家书-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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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开春化冰,水势最盛的时候,逆流而上破费力气,沿途还要经过许多水流湍急的险滩,船且行且停,马达轰鸣,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但等到第二日傍晚一个叫驼背滩的地方时,船却停了下来,还下了船锚。
  此时二哥正巧在房中,两人一道往外看,这儿河道相当狭窄,除了左手边一个滩涂,右边却直接就是万丈垂崖,夹在这儿的水流很是湍急,看过去让半个旱鸭子黎嘉骏心惊胆战。二哥低咒了一声,如往常碰到险滩一般走了出去,黎嘉骏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也跟了出去,正碰上一群船员在大声呼喝,有一个大副站在船头,朝着悬崖挥舞着旗子。
  黎嘉骏好奇望过去,竟发现那悬崖的石壁上竟然有一条狭小的路!那小路极为狭窄,甚至只能说是一条缝隙,基本平行于船只,那而站着长长的一排人,密密麻麻的近百个,一眼看去白花花的,竟然半裸!他们正扛起什么东西,顺着他们的动作往回看,船上不知何时已经被绑了许多粗大的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正系在悬崖上那一排人身上!
  这该不会是……这肯定是……长江纤夫!黎嘉骏几乎无法思考,只能盯着悬崖上那在石缝中排成长长一排的人。
  竟然是纤夫!传说中的纤夫!
  大副举起了旗子。
  忽然,一阵高亢嘹亮的声音在山涧中响起:“嗨!拖!扛!出艄类!”
  紧接着,就有一群人低沉而大声的响应:“嗨!嗨哟哟!嗬嗨!”
  与此同时,石缝中的人,他们一起动了!
  他们身体前倾,上半身几乎完全平行于地面,一手扶着岩壁或身上的绳子,另一只手则时不时垂落撑着地面,他们的每一步都跨得很大,幅度几乎相同,可他们每一步也很慢,慢到仿佛永远不会有下一步。
  可就在他们走出第一步时,船虽然纹丝不动,却有什么东西忽然绷紧了,仿佛蓄势待发。而等到他们跨出第三步,第四步时,在船的马达声中,船竟然真的动了!
  当机械的最大力量都无法与自然抗衡时,人似乎就成了唯一的决定性的外力作用,悬崖中的人他们所走的石缝的高度似乎都不足以让他们站直,可就是这么一群半裸的人,拉动了一艘小火轮!
  船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竟然有船员搬出了鼓和铜锣,应和着纤夫们的号子,一下一下,在山涧中回音袅袅,愈发震撼。
  船渐渐往前,同时靠近了悬崖,黎嘉骏这才看清,那群纤夫果然半裸,而且大多黝黑瘦弱,最可怕的是,其中竟然还有老人和女人!也都半裸!
  他们为什么都不穿衣服?!怕磨坏至少也要挡三点吧!
  暗流丛生的一段路通过悬崖上纤夫的拉动解决了,可这还没完,在号子头的号令下,就在悬崖这边的纤夫放下绳子的那一刻,船又是一震,竟然是另一边的滩涂上,又有数十个纤夫踏着水在往岸上拉,同样的半裸,同样的黝黑瘦弱,这一次她只能远远看到他们的背影,却也足够看清他们悲伤惨不忍睹的伤痕。
  “骏儿!还看什么呢,马上船要开了,等船头拉正。”二哥走过来,“况且他们什么都没穿,你这样盯着好吗?”
  “他们……他们为什么什么都没穿?”黎嘉骏怎么也想不明白。
  “怕坏呗,穷到拉纤的谁有第二套衣服?成天的出汗泡水,什么衣服禁得起这般糟蹋?自然还是不穿了呗,你看,他们鞋都没有。”
  黎嘉骏顺着看去,发现果然,纤夫的脚就直接踏在水中和滩涂上,任石子磨砺。
  她又回头,悬崖上的纤夫正坐下来休息,他们竟然也没穿鞋子。
  又一阵幽远的号子响起,滩涂上的纤夫都放下的绳子,沉默的散到一边休息。船则顺利通过了险滩,继续加足马力,缓缓前行。
  “成了,过了这儿,就要到重庆了。”二哥颇为如释重负,“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常看到?”
  “成天运货谁不见个几回,其实前面好几个滩都有呢,只是这次不知怎么的都自己过了罢了。”二哥习以为常,“第一次见也确实震撼了一下,但见多了也就那样,谁叫没办法呢?”
  可黎嘉骏却只是沉默,许久,她问:“哥,你说,沿海运了三十二万吨工业入川?”
  “是啊。”二哥顺口答了,忽然反应过来,神情慢慢肃然起来。
  “所以,等以后技术发达了,再也不需要纤夫,谁还会记得曾有这么一群人,用肩膀拉了三十二万吨?”
  二哥沉默。
  她不记得在未来的那一次短途旅行时,是否有注意过这些险滩和悬崖上斧劈一样的石缝,但她却清楚的知道,不管时石缝还是滩涂,都空无一人。
  仿佛从来不存在过这群,赤身裸体的长江纤夫。


【第五卷 大后方不死河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到达重庆
  朝天门码头人来人往,热闹的仿若新年的集市。
  江边百级阶梯往上去,房屋和街道仿佛换了个角度继续攀升,一直抬头到了极处,还能看到巍巍的屋檐,三四层楼的木楼却硬是拔升出了摩天高楼的气魄,楼房层层叠叠的排布在山上,便巍峨的有如几十年后的现代化都市,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敬畏向往的感觉。
  曾有人说过,重庆是个3D立体的城市,这让一直苦于如何向“愚蠢的平原人”形容山城的与众不同的黎嘉骏有茅塞顿开之感,而在此处,山城的风貌便可略见一隅了。自从进入重庆地界,两边开始出现山高屋更高的景象时,二哥便一直偷眼瞟着张嘴仰望的黎嘉骏,指望她发出惊讶的呐喊,结果却是在周围人“啊哦额咦”的惊叹这个与众不同的风貌时,黎嘉骏回头嘲讽的看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重庆啊?”
  跑重庆跑了快五年的二哥:“……”卧槽到底谁没见过重庆啊!
  这么码头吃江湖,江面宽阔,各色船只沿着码头密密层层的排出去,几乎遮天蔽日,就算每一艘船上只下一个人,那也得千百个,所以栈道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一时间甚至看不清该在哪儿停泊。可即使如此,在民权号缓缓靠近时,岸上还是爆发出一阵欢呼,人头攒动,旌旗挥舞。
  又是一批物资到了,又是一群亲人来了,无论怎么想都可喜可贺。
  黎嘉骏趴在夹板最前头眯着眼睛往岸上望,二哥的行程早就通过电报知会了在重庆的家里人,想必他们此时一定就等在码头上,虽然知道很快就会团聚,可她还是忍不住张望着,希冀着能先看到一两个。
  人群中有不少居高临下的孩子,都是被家里的大人驼在背上的,她没法在一片天灵盖中看到亲人,便去关注孩子,虽然离得远,可还是让她锁定了一个穿着小西装的身影,似乎就是她许久不见的大侄子黎一专!
  “砖儿!”也不管到底是不是,黎嘉骏率先大吼一声,大老远的开始疯狂挥手,还啪啪啪的跳了几下。
  那小孩儿傻傻的看着这边,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一点也没影响黎嘉骏的热情,她吼着,跳着,蹦跶着,激情四射,终于在许久以后,当船上的人和岸上的人都能对上眼时,那熊孩子才呼的举起手,指着她低头一阵喊。
  黎嘉骏也看清了,还真是她的小砖头,她顿时热泪盈眶:“砖儿!!!!”
  砖儿也热泪盈眶:“二叔!!!!”
  “……”妈的。
  一旁二哥呵呵一笑,非常优(zhuang)雅(bi)的抬手挥了几下,也不看一眼可怜的石化妹子,拍拍她的肩膀:“准备准备,下船了。”
  “我不!”黎嘉骏哭丧个脸,“我要回战场!浪我去死!”
  “又咋地啦?”
  “你瞧,咱并排站着,你还戴了帽子,凭啥他就不认得我?明明你也很久没回家!”
  “你得了吧。”二哥笑,“他为什么不记得你,你也有脸说?谁说我很久没回去,这一年我隔三岔五回,你呢?”
  “嘤嘤嘤……”
  “家里就怕小姑姑小姑姑的吊着他,结果吊回去一盒骨灰,那叫什么事儿,你要是真难过,回去好好呆着,好赖跟你侄子把脸混熟了!”二哥朝岸上看了眼,又挥了下手,“来,看岸上。”
  她看过去,熊孩子的胯下,大哥的头略有些吃力的仰着,正眯着眼定定的望着她,一旁,大嫂吴尹倩一只手直直的指过来,一会儿朝她看,一会儿跟砖儿说着话,砖儿听了两句,抬头朝她看,又开始挥起手:“三姑!!!”
  “……”黎嘉骏一个“诶”字就卡在喉咙里,再次憋得热泪盈眶,艾玛这个叫法好土不想认啊肿莫破!
  二哥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嗤的笑了一声,催促:“跟着我,我们先上岸,别走散了。”他已经与船长打过招呼,货等人走完再运。
  黎嘉骏本来也没什么行李,她就这么背着个小包死死拽着二哥的衣角,快到舱门时改为抓手臂,二哥在前头劈波斩浪,其实两人也不怎么需要使劲儿,因为人流本来就是往外移动的,他们顺着人流就下了船,还没歇口气,岸上就有大波的人涌上来,大喊着:“棒棒,棒棒!”
  哎哟,棒棒军!
  听着这声音,她差点笑出来,这个特色在几十年后依然存在,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是打劫的,因为他们大多光膀子,天冷了穿得也很破旧简单,手里拿着长棍或者扁担,见你提着行李便围上来不停嘴的“棒棒吗,要棒棒吗”意思是给你提东西。
  重庆多山,朝天门码头本身就是一个下马威,除了码头处一块狭小的平地,迎面就是高达百阶的石梯,那写着“朝天门码头”的牌楼就在头顶上。提着行李爬山是个苦活儿,总有人是吃不消的,棒棒军就此应运而生,他们像蚂蚁一样在所有人多的有台阶的地方生存着,大多数人青年时干起,一干就几十年,甚至一根扁担可以传家,到老时家中的顶梁柱们各个猿背蜂腰,小腿肌肉纠结,透着一股不健康的壮实感。
  传说重庆火锅就是发源于这朝天门码头,出自这群码头最底层的棒棒军和纤夫之手。
  二哥似乎担心黎嘉骏被着一群汉子吓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拉到身后,对于最前头的棒棒道:“你,找二十个人等着,一会儿有货要搬。”姜副官不在,他什么都得亲力亲为,“找齐了人在旁边等着,人下光了就搬。”
  “要得要得!”那棒棒骤然得了大生意,刚才像复读机一样揽生意时无神的双眼都亮了起来,转身喊了一嗓子,立刻无数人响应,他因身负“圣旨”,挑人的时候格外趾高气扬,很快挑出来的和被挑剩的就分了两拨,看那样子,显然都是关系户,挑剩的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耽误,转头继续招揽散客,二十个棒棒很快就过来了,兴高采烈的。
  毕竟一看二哥的架势,就知道是不会讨价还价的,肥得一比那啥!
  黎嘉骏很着急,人流中她都要看不到大哥他们了:“哥,我先去找大哥吧!我好像看见砖儿还在他头顶呢!”
  “你别走开,让大哥他们过来。”二哥铁掌如钳,“好不容易押解到这儿了,可不能最后一刻晚节不保了。”
  黎嘉骏哭笑不得:“什么押解啊,我又不是不肯回来!”
  “但你更愿意往外跑!”二哥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稚嫩的童音叉进来,“姑姑呜呜呜呜!”
  “诶!”黎嘉骏想也没想就响亮的应了一声,转头就看到大哥顶着砖儿挤到了面前,她心脏怦怦砰的直跳,本来在船上时脑子里模拟了无数遍的飞奔拥抱姿势,在大哥的瞪视下却慌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只能低下头,要哭不哭的嗫嚅了一句:“大哥……”
  一边二哥把不断挣动的砖儿抓下来逗弄着,大哥得了空,抬手摸了摸她早已纠结成一块的头发,抖着手摸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将她慢慢的搂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低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黎嘉骏头埋在大哥怀里,到底还是忍不住,鼻涕眼泪一道流了下来。
  这个城市对她还是陌生的,或者说这个时代,这个国家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可是她却时常有身心满足无所畏惧的感觉,这种感觉都出现在奉天的黎公馆,在北平的南锣鼓巷,在上海的黎宅,让她忘了前路的悲观,身无负担,全身心的做一个笨蛋。这种感觉不需要繁复辞藻的赘述,只需要一个字,家。
  她又回家了。
  “回去领家法。”大哥的胸腔里冷冰冰的冒出一串字。
  “……”哦瞬间不爱家了。
  一旁砖儿还不甘寂寞,探手过来抓黎嘉骏的头发,抓了几下后还傻笑,放鼻子上闻闻,立马皱了脸:“呕!”
  “……”二次暴击。
  “砖儿还记不记得小姑姑呀?”二哥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出来的。
  “记得呀,小姑姑在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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