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为煞-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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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愁默然。
“从街头逼你下跪的时候,到让你待在那个满是灰尘的库房里,一步一步瓦解你的心理防线,你还没见到真正的明月楼主,就已经输了。”
尤其是那个库房,存放着各门各派的信物,却故意不用心打理,结满蛛网灰尘,当展示给沈青愁看的时候,不止是展示他们手上收拢有多少江湖势力,更是以一种绝对高高在上,等同于轻视蔑视的态度,来表叙这个事实
是的,输的彻底,沈青愁心道。
“但是……”花鸢道:“不能怪你,是对手太强。”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如何?”沈青愁哑着嗓子问。
花鸢闭着眼睛,设身处地的想着,如果是自己一步一步被带入这样的局面,她会如何?
“我……会觉得自己太渺小,天大地大,竟然无处容身……”花鸢闭着眼,仿佛还在幻想中没有超脱出来:“就像是掉进大江大浪中的一片小叶子,害怕哪一朵巨浪打过来,就会粉身碎骨……心,怯了,不战自败。”
她睁开眼,看了一眼沈青愁,问:“是否,你当时便是这样的感觉?”
“是。”沈青愁嗤笑,自嘲道:“那时候,我真是心灰意冷了,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人物,跟人家一比才知道,自己是个狗屁……以为坐上三分堂总堂主的位置,总和过去不一样了,结果又有什么区别?永远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恨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做那把刀。”
花鸢对沈青愁感情复杂,他是她最爱最近的人,而他捅了她一剑,口口声声说要娶别的女人,她实在恨他。
可是旧情并非朝夕之间可以破灭,总会尚存着一些感觉,因此她看着沈青愁幽愤而森森的目光,不免也有些心里难受。
也更加想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在朱小指面前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是真的玩弄又抛弃了自己,要娶那个女人?还是一时权宜之计?
说到底,心里还是残留着一线希望,想那不是真的,有苦衷或隐情,只要他肯那样说,她也许还愿意去相信。
“……后来呢?”花鸢问。
“什么后来?”
“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发生在见明月楼主之前,那么之后,你总算见了她吧?”
“嗯。”沈青愁点头:“见了……从库房出来,便有人带我去见她,不过她在一幅血玛瑙的珠帘之后,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却见不到她的人。”
那是,人家是相爷夫人,又是明月楼主,挂一幅帘子算什么,没有当场挖掉他的眼珠,便已是大幸。
“她说了什么?费了这么多心思对你,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吧?”
沈青愁垂目,默了片刻,又深深吸了口气,道:“我见了她,她便问我三个问题,第一,愿不愿意带领三分堂,投效在明月楼麾下?第二,朱小指即将受封郡主,另赐诰命加身,愿不愿意娶她为妻,做郡马,第三,愿不愿意一步登天,以相爷女婿的身份跻身朝廷,为相爷办事。”
花鸢倒抽了一口冷气。
心惊,心寒,心冷。
明月楼之前以种种手段,打磨掉了沈青愁的傲气,几近让他心若死灰,这明月楼主一出马,就问这三个问题,对于当时的沈青愁来说,简直无异于平地一声雷轰然炸响。
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情,以沈青愁的为人来说,并不定会把明月楼主开出的条件当做数,然而在他们的安排下,他当时已经几乎绝望,先让他绝望,再给他希望,那他还能对那份希望不屑一顾吗?
第一个问题,问他愿不愿意带领三分堂投靠明月楼。
在打开库房给他展示之后,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二个问题,愿不愿意做郡马。
一样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三个问题,当相爷女婿,跻身朝廷。
在让沈青愁幽愤的明白现实之后,这是一种极大的诱惑,一块踏砖,让他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摇身变成刀俎,鱼肉他人!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也有野心和欲望的男人,他们践踏了他的野心,击垮了他的欲…望,然而转手就奉送给他一个更宏大的野心和欲…望,而他,能抗拒这种诱惑吗?!
沈青愁仰头闭目,深锁眉头,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绝望。
——当你从那间库房走出来就该知道,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你很聪明,只怕已经感觉到了,明月楼意不在江湖,而是……天下。
——江湖?那只是小孩子的玩具……你有没试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雨的感觉?
——其实,有一种毒,比你身上种下的寒毒,更要厉害千百倍,因为人一旦体会到,便是种在了心里,挥之不去,趋之若鹜……那就是‘野心’,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如果真的没有,今天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胜者为王,强者为尊,你没有资格讲条件,也万不要以为凭着什么修罗功,就真能天下第一了,因为真的天下第一,代价要比你以为惨重更多……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窗外梅花似雪,经霜更艳。
屋内,一片狼藉,他也在经历着比风霜雪露更加严酷的考验。
他趴在地上,浑身浴血,动弹不得,身上每个关节都被强行钉入了一珠‘冰魄’,冰寒刺骨,使他就如卧在万年不化的冰块上一般,不停的抽搐和啰嗦。
全身上下唯一还能有所动作的,便是死死抠在地上,指尖泛白的指节,和他的乌紫色不断打颤的嘴皮子。
每一次,在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之后,便会骤然体会到自己的渺小,而每一次,他遇到的都是明月楼。
就像是一种诅咒。
或生或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怕死的。
说自己不怕死的人,那是没有面对过死亡的人。
他面对过,不止一次,但却越来越害怕。
因为他得到的越来越多。
不愿死!
不甘心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事都不会记得,什么人都忘记,我不甘心——
……我沈青愁……愿意投靠……明月楼麾下……娶……娶郡主……报效相爷……无……无所……不从……
花鸢注视着沈青愁,等待他的答案。
沈青愁睁开了眼,在睁眼的一瞬间,内心泛起的种种感觉和感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用一种很冷,很决绝的声音说:
“我当时说——愿意、愿意、愿意。”
三个愿意。
花鸢顿时感到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
“你全然是真心的?”仍是不愿意死心,哪怕当时他有半分是假意的都好。
“我别无选择……”沈青愁一袭黑衣,此时就像雾气里一块浓浓的墨迹,稍嫌凉薄,且又一笔决然。
他顿了顿,道:“明月楼或者说是当今的李相爷,拥有绝对的实力,我能如何?”
“没错,我也有野心,野心就像一种毒,种进人的心里,使人心甘若怡,趋之若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谁人不想?”
“况且,就算我放弃一切,和你再一次亡命天涯就是对的起你?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一起活,还是一起死……”
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要活着。
他也要活着。
就算她马上离开,就算他马上要娶别人,可是只要人还在,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只要她不曾忘记他,最后他一定能……
虽然已经预料,会是这个样子,可是花鸢何尝对沈青愁没有怀抱一丝幻想。
只是现实,总是这般残忍。
“那么,那日在船上,你究竟是以什么样子的心情,跟我在一起……”花鸢终于问出来了,只是不自住的声音带了一丝颤音:“既然你决定了,为什么又要……”
如果他决定了要攀附明月楼攀附李丞相,决定了要娶朱小指,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她未必能原谅,但也能理解。可是势必的,她会离开,绝不会再留在他身边。
而他却选在那个时候隐瞒,破了她的身子,让她心甘情愿的做了他的女人,难道一切都只是为了在真相揭露的时候,将她抛弃吗?
沈青愁却没有说下去了。
已经够了。
她会恨他,而恨是一种让人十分难以忘怀的东西。
“我不喜欢做生或者死的选择,我只要一种选择,活着踩在别人头上,虽然我现在做不到,但我相信,迟早我能——”
“如果有一天,我能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谁又会介意,我当初是怎么被人家踩的?也许那时候,我就会去找你……你要恨着我,一直恨下去。”
“你……”
沈青愁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你……我不会害你,也容不得别人害你,等我处理完九幽堂的事,我会亲自送你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去,我把你锁在这里,也是保护你,现在对你而言,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里,这个地方机关重重,只能出不能进,除了我,任何人都进不来。”
他顿了顿,以绝对的把握强调了一遍:“是任何人。”
自然包括朱小指。
“其实江湖早就是一滩浑水,被卷进了朝堂的漩涡,就和我投靠明月楼一样,明月楼背后是当今丞相,而九幽堂则投靠了昭南王。”
花鸢一惊,倒不是因为九幽堂投靠昭南王这件事,而是因为沈青愁居然会知道?
林少当日和她交换了秘密,她才知道九幽堂已经暗地里投靠昭南王,想不到,这事实际上已经暴露了,连沈青愁都知道。
“江湖的风波,只是朝廷各方面实力角逐的余波,我投效丞相,第一个任务便是剿灭九幽堂,所以我一定不能失手,他们的眼睛都看着在。”
沈青愁最后看了花鸢一眼,身影消失在尽头。
“也只有如此,才能……”
走远了,声音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会修文
109
109、第一百零七章 。。。
抛弃,以任何借口为名都不能改变它的实质。
抛弃一生,和抛弃一天,从根本上而言没有孰轻孰重,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伤害,尤其那人对自己来说,是最信任的人。
他并非对花鸢无情,相反这份感情还意外的深刻。
可是世上之事总是如此,最爱的,不一定能一直陪伴身边,不爱的,不一定能推脱出去。
这只是一种选择。
艰难的选择。
沈青愁长长的吸了口气,回身看了一眼夜幕中的白华寺,止住心头的苦涩,将手负在身后,仰起头来看天,以风干眼中的微不可察的潮湿。
今夜的天空什么都没有,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晚风打肩头吹过,他的手脚冰寒,很冷。
冷不是被风带来,而是从骨头里渐渐发散出来,由内而外,冷得他不由暗咬牙关,指尖打颤。
但那道看天的姿态却没有变,远远望去,还是那么寂寞,那么欣长俊美。
可他的脑中想的是——是谁逼我如坠冰窟,逼我到今天这一步?
……很好,好得很,我沈青愁便是生就狼子野心,却也享受不了这样的功成名就,今天是谁逼我,他日我一定往死里逼谁,今天是谁将为踩在脚下,他日我一定踩得他肝肠寸断!
他闭上眼,强忍住胸口的怨气,等再睁开眼,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收回目光,他毫不犹豫,迈步而行。
……
夜深人静,白阁里,朱小指一夜无眠。
她一边轻轻抚摸着挂架上一件彩凤霞披,一边叹道:“一个人的英雄气概,有时候不是在顺境时,看他够不够意气风发,而是在逆境的时候,看他能不能做正确的选择。”
她的贴身丫鬟寇香,适时的递过一杯参茶。
朱小指接过,杯壁微烫,熨帖得手指很舒服。
“娶小姐,舍花副堂主,任谁看都是正确的。”寇香低头道。“只有傻子才会选错。”
朱小指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