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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假凤虚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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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笑眯眯点头:“可以啊,我这儿好玩的东西多了,你进来吧。”
  赵霁活蹦乱跳推门进屋,刚刚走近,少年神情突变,在他胸前使劲推出一掌,赵霁直挺挺摔倒,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作色,耳听得门边叮叮叮一串金石撞击声,少年已向那方连续发射多枚暗器,均被来人以武器格挡。赵霁就地翻身,只见商荣正仗剑立于门外,目光如炬地瞪着少年。
  少年见他挡下自己的暗器,笑道:“身手不错嘛,居然都封住了。”
  他方才的袭击凌厉刁钻,若非商荣反应迅捷,定要中招,这时的夸赞也毫无悔意,怎不惹人愤懑?
  商荣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指面斥责:“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吗?”
  少年耸耸肩,不以为然道:“你自己冒冒失失闯到我家里来,挨打也是自找的,而且我出手还算客气了,否则你哪能好端端站着讲话。”
  商荣气他无礼,欲上前教训,前脚刚一跨出,少年已抢先扬手,风声飕飕,十几枚暗器竞相扑面,商荣以剑网护体,击落来犯者,但终被一枚落网之鱼射中左肩。
  少年欢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结果只是个三板斧的陈咬金。”
  他洋洋得意,大有鄙薄之意,商荣不胜其怒,低头见伤口上插着一枚小小的竹镖,竹物比铁器质轻,投掷难度也大得多,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暗器手法已如此纯熟,又身处青城县境内,来历显而易见。
  “你是唐门的人?”
  商荣识破对方出处,少年也已辨出他的师承,反问:“你是玄真派的?”
  “你管不着!”
  “哼,那你也别来问我。”
  赵霁先看少年教训商荣,暗自幸灾乐祸,等到一方受伤见红,他又慌了神,唯恐他们相互伤残,眼看少年又要掷镖,立刻促声阻止。少年稍稍分神,商荣已惊猿脱兔般扑来,狠狠将他撂倒。
  少年暗器功夫虽高,近身搏斗却远不及商荣,倒地后如同肚皮朝天的螃蟹,手脚乱挣,无力反抗。商荣先踹上几脚,接着挥拳便揍,赵霁不想少年伤了他,也不愿他打伤少年,高喊着:“住手!”,扑到少年身上,替他挡下拳头。
  商荣为了寻他才来到这里,意外地与这骄狂少年起了冲突,正埋怨赵霁惹祸,现又见他冲出来掩护行凶者,便火上浇油,怒上加怒,给他几点颜色后驱赶:“滚开!不然连你一块儿打!”
  赵霁挨了揍也犯倔,暴吼:“你要打打我,不许打他!”
  商荣专好治这种害浑病的,又使劲捶了两下,赵霁又疼又气,哭叫:“狗日的,有本事你打死我,打不死你就是我孙子!”
  少年看他甘当锅盖护住自己的头脸,任商荣在身上落拳,端的勇义可嘉,怕商荣打伤他,猛然厉喝道:“你敢再打他一下,我就让纪天久去找你们的陈掌门告状,让他重重处罚你!”
  商荣心想这人住在神农堂的地盘,又是唐门的人,多半背景深厚,真惹出乱子也不是玩的,自己打倒他已争回脸面,何必负气到底?罢手后扯住赵霁衣领,凶焰勃然地低吼:“跟我回去!”
  赵霁只管嚎哭,被他拖拽时就跟没骨蛤、蟆一般,少年怜悯加愤慨,起身抱住赵霁不许商荣带走。
  商荣肃然声明:“这小子是我领来的,我得看好他。”
  少年冷笑:“他现下在我家做客,就归我照管,你再虐待他,我照样去找你师父说理!”
  赵霁有了撑腰的人也奋起反抗,嘶声喊嚷:“天杀的小泼贼,小爷死都不跟你回去!”
  这么一来,他跟那少年倒成了和衷共济的态势,商荣无名业火烧心烧肺,照头啐道:“有种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说罢摔门而去,少年愤愤不平喊嚷:“这人好狂,便是太子龙孙也没这么霸道!”,随手射出一枚竹镖钉在门板上,以示逐客。而后收敛怒气,扶住赵霁掏出手绢替他拭泪,和气地说:“坏人已走,你莫哭啦。”
  擦完脸又拉他到桌边坐下,询问名姓来历。
  赵霁擤着鼻涕说:“我叫赵霁,家住益州,前儿遭了难,差点没命,被玄真派的人救下,刚才那小泼贼叫商荣,是玄真派的,现在神农堂养伤,他师哥有事回峨眉了,命他顺便照看我。”
  少年失笑:“这么说你们是同伴了,那他还对你那么凶?”
  赵霁嗤之以鼻:“他哪里算我的同伴,水火不容的仇家还差不多,见了我非打即骂,我也很讨厌他。”
  少年听了又噘起嘴:“既然这么讨厌,为何不让我用暗器射他?”
  赵霁的脸刷然发烫,辩解:“玄真派毕竟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若不救他,就是忘恩负义了。”
  “你倒是心善,那又为什么替我挨打?”
  “因为……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心里喜欢,舍不得见你挨打。”
  赵霁滑头,可小孩子家并不觉得这想法难为情,照直说来,见真见诚。
  少年开心不已,又问:“可是那个商荣比我长得更好看,你怎么不喜欢他?”
  赵霁皱眉呛哼:“他太凶恶,不像你这么和善温柔,那张脸长在他身上都可惜了。”
  少年吃吃而笑,更见俏丽,赵霁这才注意到他右眉弓里藏着一颗小黑痣,据说这叫智慧痣,有此痣者无不慧心灵性,冰雪聪明,看他性格又十分开朗,足见是个妙人,便问他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我姓唐,叫唐辛夷。辛夷是一种药材,用来祛风散寒的。”
  赵霁喜道:“这名字好啊,听起来像好吃的糖果。”
  见他求解,便拿起木桌上的刻刀,在一块小木板上刻下“糖心饴”三个字。
  唐辛夷拍手大喜:“真的呢,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这么有趣。”
  赵霁趁势说:“那我以后叫你糖心吧,听着更顺口。”
  唐辛夷连声说好,估计赵霁也爱吃零嘴,慷慨地搬出许多甜食糕点来款待,两个小孩边吃边聊,须臾已成知心好友。交谈中赵霁得知唐辛夷也是神农堂的客人,因家里出了事,已在这里借住半年,每天早晚都有人过来送饭打扫,吃穿用度照料得周道细致。
  赵霁见他独居,料想外面林子里的土包丛是他垒的,一问果不其然。
  唐辛夷说:“那是我没事摆着玩儿的,只学了个表皮,比真正的八阵图差远了。我最近在琢磨一件新玩意儿,想做一只能载人飞的大鸟……”
  赵霁听说那只假鸟和这屋里所有稀奇古怪的玩具都是他制作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唐辛夷邀请下尽情玩耍,当天乐而忘返,就留在这茅屋过夜。
  次日早上唐辛夷取出一件玩物相赠,制作原料是毛竹,长约一尺,有成人手臂粗细,外形酷似烟花筒,两头各有一个机扩,镶嵌活动铁片的一端是顶部。
  唐辛夷说这是他自创的暗器,名叫“飞蝇垂珠”,里面装着粗铁砂,只要一按底部的机扩,顶端的铁片就会自动弹开,朝敌人喷射铁砂,迅疾无比,就是寻常的武林好手也难以避让,让赵霁留着防身。
  赵霁初玩暗器,自是新鲜新奇,马上要出门试验。唐辛夷忙着鼓捣他的大飞鸟,不肯出门,他便独自来到那堆放八阵图的树林,思筹该以什么为目标施放“飞蝇垂珠”。东张西望间,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手里的竹筒已被夺走,抬头便对上上官遥狐狸般灵动透亮的眸子。
  “赵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赵霁因王继恩有言在先,对上官遥起了戒心,而且经这两日观察,越发觉得此人妖异,好比鲜艳的花蝴蝶,初看美极,可仔细分辨就会瞧出许多令人悚的恶形恶状来,尤其是常驻腮边的妩媚笑靥,老给人笑里藏刀的感觉。
  和他单独相处惶遽顿生,退后两步说:“我来找朋友玩。”
  上官遥瞟一瞟茅屋方向:“是竹林里那位吗?劝你少接近他,会惹麻烦。”
  见赵霁抿着嘴不吭声,又故作神秘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呀?”
  赵霁昨天听商荣指认唐辛夷是唐门的人,看他暗器拿手又精于匠作,就猜他是唐门某位要人的高足,但上官遥给出的答案远比这个惊人,他说:“那位唐公子是唐家堡堡主唐震的小儿子,因触犯家法躲到这里,他父亲正到处搜捕,抓回去就要处死呢。你跟他做朋友,能有好果子吃?”
  赵霁瞠目结舌,忙问:“他做错什么了,他父亲就要处死他?”
  上官遥避而不答,摸索手里的竹筒说:“这东西他送你的?好有趣的玩意,借我玩两天吧。”
  这是唐辛夷刚送的礼物,赵霁怎肯相借,急着上前抢夺。上官遥嬉笑躲闪,往树林外纵跃,赵霁拔腿追赶,喊嚷着求他归还。上官遥轻功上佳,要甩掉他易如反掌,此时不疾不徐走走停停,分明存心钓着他,一直将他引逗回神农庄。
  赵霁跑得气喘吁吁,一个扑爬跪倒下去,汗水吧嗒直落,又听上官遥远远唤他,那人正坐在庭中假山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朝他招手。
  他跌跌绊绊赶上去,乞怜哀求:“上官大哥,把东西还我吧,改日我再另寻一件好玩意儿孝敬你。”
  上官遥说声:“好勒。”,将竹筒随手抛到他怀里,赵霁张臂接稳,对他的爽快颇为诧异,果听他提条件:“我还你东西,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赵霁谨慎道:“太难的事我做不了,坏事我也不敢干,别的任你吩咐。”
  上官遥娇笑:“好机灵的小鬼,放心吧,难事坏事都不让你干,只要你替我去吓一个人。跟你同来的商老弟态度粗鲁说话带刺,我看了很不顺眼。此时他正藏在大厅屋顶上偷听我师父和客人们谈话,你悄悄过去吼他一声,看不吓死他。”
  赵霁听是捉弄商荣,当然乐于效力,却又犯难:“可是我不会轻功,没有梯子上不了屋顶啊。”
  上官遥说:“这个简单,我送你去。”
  跳下假山,抓住他的胳膊几起几落来到大厅附近的屋顶,赵霁远远望见对面青瓦上爬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不是商荣是谁,忍不住狐疑,想知道他为什么没规没矩地跑去偷听。
  他不知道此刻大厅里正进行着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一边是纪天久和多位神农堂长老,一边是十几个来势汹汹的诸天教教众,为首的苗女三十多岁,徐娘半老,穿着彩绣黑袍和蓝布绣花鞋,浑身挂满亮晃晃的银饰,十指各留一寸长的指甲,用蔻丹染得红艳艳的,活像蜈蚣爪子。明眼人一望便知这是个高明的“蛊婆”,指甲里肯定藏有极凶猛的毒物,轻轻弹一弹就能置人于死地。
  苗女一到场便自报家门,她名叫薛莲,是诸天教的蜀地掌堂,今日专程从绵州赶到此地,为神农堂杀害诸天教教徒一事向纪天久讨要说法。
  纪天久已和诸天教教徒理论多次,这次再老生常谈,双方都有些不耐烦,那薛莲说:“遇害的郭师傅跟我打过多年交道,最是守本分,绝对没有修炼‘飞头煞’,如今在贵派手上冤死,众教友群情激愤,定要纪堂主偿命呢。”
  纪天久见她带来的人都眼含精光,气度枭悍,个个是硬爪子,料到今日不能善罢,索性同她针锋相对:“薛掌堂说话未免太偏颇,数月来青城县频现吸髓命案,鄙人探查许久,确系‘飞头煞’所为。就算那位郭师傅的死属于误杀,但贵教纵容教徒修炼邪功,荼毒人命在先,却也不能全怨我们。真要计较,鄙派现下还有十几名弟子身中贵教蛊毒,躺在床上性命垂危,这笔账又该如何?”
  双方各有伤亡,按照江湖规矩已算扯平了,但诸天教今日却另有话说。薛莲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一叠黄麻布,离座前趋道:“我这里有张图纸,请纪堂主过目。”
  诸天教蛊毒厉害,在这杀机四伏的情况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薛莲见纪天久迟迟不肯接她的图纸,知他戒心重,便亲自将图纸摊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神农堂的人定睛一看,这是张炭笔画的青城县地图,上面用朱砂打了无数小圈,又用石绿在每个圈上勾出直线,十几条直线最后交汇到一个方位,竟是神农庄。
  纪天久警敕:“薛掌堂,你这是何意?”
  薛莲笑道:“纪堂主还没看明白?这图上的小红圈代表那些被吸髓的死者遇害时的位置,‘飞头煞’顾名思义就是能使修炼者身首分离,修习需经九个阶段,每阶段一百天。期间每隔十日的子时,练功者运功使头颅离身飞行,外出猎杀活人吸取脑髓。刚开始的几个阶段功力不高,人头飞不出多远,假如不能在两个时辰内返回,就会被煞气反噬而死,是以只能在近处寻找猎物。从这图上看,这个练功者明显刚开始修炼飞头煞,所以总在青城县以内作案,有意思的是,犯案地点都围绕着神农庄,这又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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