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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假凤虚凰-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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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霁怛然失色,醒悟彼此已产生裂痕,顿时急泪奔涌。
  “随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可别这样错怪我,我跟你发过好几回毒誓了,也拿性命向你表过忠心,你怎地还要误会?我这人是爱耍小聪明,有时怕挨骂,怕惹你生气,怕多花功夫才会撒些小谎对付,可对你的心真是半点不掺假呀!”
  商荣怒骂:“你和陈抟一样虚伪,知道他是我的仇家还见面笑嘻嘻,一点风不透,我想到你俩各自心怀鬼胎地算计我就觉得恶心!”
  赵霁焦急剖白:“不是那样的,商太师叔是很讨厌太师父,说他是仇人,可我觉得太师父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坏,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什么苦衷?无非是他心里偏向蓝奉蝶,重色忘义!”
  “就算如此,太师父也是真心疼爱你的,他把你养这么大,没让你吃苦受委屈,你有危险他第一个奋不顾身救你,单冲这点也不能说他对你没感情啊。而且我这三年看下来,他照料商太师叔也算尽心了,吃的用的没有哪样不好,平常不出远门也是因为商太师叔。我想他但凡有别的办法解决问题,是绝不会出此下策的。”
  商荣冷笑:“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么?这么了解他的想法。”
  赵霁抹泪哭泣:“因为我和他一样,遇到力所不及的事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危害性最小的途径。太师父没商太师叔那么大的本事,性子绵软,顾虑又多,你看他暗恋蓝奉蝶那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却连一句告白的话都不敢说。他要是像你们这么坚决果断,上次蓝奉蝶中了淫毒,他早就亲自解毒了,哪会劳神费力跑去采什么腾焰草,被郭太师叔占了先机,后来当着蓝奉蝶还灰溜溜地不吭声,我都替他憋屈。”
  商荣和赵霁“假凤虚凰”后已弄清“交合”的含义,回想当初情形,觉得赵霁的分析也不是没道理。过去他把陈抟视作榜样,不曾发现他的缺点,而今想来这位师父真是懦弱又糊涂。就譬如韩通奸污王继恩多年,他与他二人同居玄真观,居然从未发觉,这固然是失察,也可见他虑事简单,目光短浅,只适合道家的“冲淡无为”,一让他有作为就往往只会帮倒忙。再加上前怕虎,后怕狼,行事一味拖延回避,才把伤害越拖越大,矛盾越拖越深,真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流氓亦是此辈中人,让商荣又恨又怜,想想他本就不是干大事的人,只合安泰享乐,运蹇时乖遭了家变,才沦落江湖被迫掺和腥风血雨。这五年跟他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玩命的情形也经历过好几回,一条泥鳅哪能学金龙驰骋乾坤,也就只能在床上翻云覆雨了。
  商荣自身精明强势,容不得奸诈,但“无能”这个缺点还是可以接受的,自来不指望靠赵霁帮衬辅佐,又早知他是个“废物”,解释通了,心也跟着软下来,忍怒道:“你先放手,起来说话。”
  赵霁怕他绝情断义,小媳妇似的不住哭求,被他在脑袋上使劲掀了一把,啐道:“再不起来就一辈子跪着!”
  赵霁对他的脾气了若指掌,刚才听他的怒气是“北风卷地百草折”,这会儿依旧恼愤,却已转为“吹面不寒杨柳风”,心想自己大概平安过关了,连忙一咕噜爬起,指头捏着指头,可怜巴巴含泪打量。
  商荣看不下去,转身扯出一条手帕扔给他,继续埋头收拾行李。
  赵霁怯生生跟在身后,洞洞属属问道:“你打算去哪儿呀?”
  没得到回应,赶忙声明:“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去,就是死我也要和你埋在一处。”
  商荣想不发火都难,起身刻怪:“你就巴不得我死是吧?带着你这祸害,做鬼都不得清静!”
  赵霁破涕为笑,充分发挥厚脸皮作用,硬是夺过商荣的右手紧紧捏住,憨弱哄求:“好哥哥你别生我气了,你一生气我心肝也疼,脑袋也疼,还不如被你一剑刺死爽快。我是真的爱你,爱得要命,不求天荒地老,只想跟你白头偕老。”
  他猛灌蜜糖,总有那么一口能喂到商荣嘴里,偏偏商荣又吃他这套以柔克刚,火气未消,却已酿不成火灾,甩手骂他几句,让他帮忙整理东西。
  赵霁勤谨干活儿,过了一阵听他主动放话:“我娘肯定会回来找我,可峨眉山我是不愿再待了,下个月益州城会召开武林盟大会,我娘或许会去找仇家算账,我们先到益州去等她会合。”
  现在他的话就是圣旨,赵霁不敢说半个“不”字,二人收拾细软,打了几个大包袱,商荣多年积攒的银钱已有四千多两,一次带不走,取了三百两做盘缠,剩下的仍埋在原处。乐果儿从小跟人长大,恐怕不适应独立的野外生活,他们略做商量,决定带小猴儿一块儿离开,连夜锁了房门,用泥灰封死门窗缝隙,顶风冒雪下山去了。


第143章 重出江湖之重逢
  蜀地四面环山,云气不易消散,每到冬季难得见晴,位于盆地中央的益州尤是如此,赵霁儿时未有感触,如今重返家乡,整日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幕,便觉愁烦锁心。
  来益州已有七日,他和商荣住在城北鼓楼旁的一家客栈,离开五年,这座繁华富庶的都城旧貌不改,而他已从黄口小儿长成了绿鬓少年,故地重游不禁感慨时光荏苒。
  欣欣成长的树苗不会感怀过去,令他惆怅的还是小师父的冷淡,离开峨眉后商荣表面原谅他,其实嫌隙未消,说话交流时总是懒心无肠,估计夜里也同床异梦。
  赵霁知道这时情急不得,商荣爱憎分明,行事干脆,真的死心断念会毫不犹豫离开,暂时的疏远说明他正在努力调整心态,多给些时间定会恢复。
  他叫回在屋顶玩耍的乐果儿,关上窗户,回头望着斜倚在床上翻书的人,盼对方能突然抬眼对自己笑一笑,这念头若能实现,哪怕不见天光心里也晴朗。
  “商荣,外面的腊梅花都开了,我领你去青羊宫逛逛吧,顺便拜拜武侯祠,那一带都是赏梅的好去处。”
  他轻轻摸过去,爬在床沿上试探对方心情,商荣的态度还和昨天差不多,淡淡应一句:“不想动,你一个人去吧。”
  赵霁不甘心,小小撒娇:“你刚吃了早饭就躺着,身子都睡懒了,出去走走嘛。”
  商荣像沉在水底的鱼,一个气泡都不冒。
  赵霁识相闭嘴,继续乞食猫似的爬着,闷闷不乐伸手去捏、弄书角,过了一会儿,商荣瞧他怪可怜的,往一旁挪了挪,扯出一个枕头丢在身旁,吩咐:“你要么出去玩,要么好好躺着,别吊在床边把裤子都跪脏了。”
  “好嘞!”
  赵霁得了封赏似的兴冲冲爬上床,紧挨着他侧身躺下,双眼牢牢系在他脸上。
  那视线犹如烫人的香头,商荣不久翻身背对,赵霁胆子恢复,伸手抓住他的肩头往后掰动,嗲着声气说:“荣哥哥,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嘛。”
  商荣反手拨了两三次,他都锲而不舍地重复要求,最终抵不过他的毅力与无赖,丢下书本坐起,小流氓立刻跟着起身,嘴唇像小猪高高噘起,往他脸上使劲按图章。
  “规矩没几天又来了,老实点!”
  商荣粗嗓骂人,却等他亲完最后一口才推开,赵霁复了元气,趁热打铁粘到底,软泥般一个劲往他身上粘,要把这些日子的孤寂失落全补回来。
  谁想那多事的小二偏在这时跑来搅局,使劲拍着门板招呼:“客官,我给您送针线来了!”
  昨晚商荣一件衫子的袖口裂了,问小二要针线,他当时没找着,隔夜才问老板娘要了来。商荣叫赵霁开门放他进来,赵霁烦他碍事,但想到这人办事勤谨,家境又很贫苦,便取出二十个铜板打赏。
  小二很喜欢这两个和气爽快的少年客官,接了赏免不了道谢寒暄,问他们怎不出去游玩。
  赵霁说:“这益州城我小时候就逛遍了,想不出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二说:“今天城里有大事,好多人要去瞧热闹,我是走不开,不然也去了。”
  这事说来可怕,半月前一伙不知名的盗匪在简州抢劫了永平节度使送来的新年贡奉,将银钱珠宝土产绸缎等贡物散发给邻近刚刚遭受雪灾的村民。官府抓不到匪徒,便把那些收到赃物的平民一股脑全押来益州候审。
  朝臣们认为这种公然冒犯王法,藐视皇权的罪行不可饶恕,须得杀一儆百,严惩不贷,请奏将窝赃的民众判做匪党,妇女充作军妓,儿童收为官奴,其余五百七十一口男丁全部处死。今日午时就要在菜市口行刑。
  商荣赵霁成天足不出户,此刻方闻这满城风雨,赵霁登时愤慨:“这些废物官员抓不到强盗就拿无辜百姓开刀,胡乱杀人就不怕遭报应?”
  商荣近年熟读经史,这方面见识比他多,明白朝廷意在用这些平民的人头立威,以儆效尤。维持稳定需要铁血手腕,但对当事百姓来说太残酷了,而那匪首本意是赈灾,却反害得灾民家破人亡,也是个处事莽撞的糊涂虫。
  问小二:“那带头抢劫的强盗是谁?这个有人知道么?”
  不问则已,这一问竟扯出个熟人来。
  “告示都贴出来了,说楚地一个叫秦天的大土匪近日流窜至蜀中,这案子就是他手下人干的,官府悬赏两万两银买他的人头,提供消息的也能得到一千两银子的赏金。”
  小二见赵霁面露诧色,问道:“您二位莫不是知道这贼头?”
  商荣见机快,说道:“我们以前也在九江着过这贼人的道,听说他在云梦泽势力很大,怎会放弃那边的家当跑来蜀地?”
  小二打趣道:“这就得问他本人了,没准是来探亲游玩的。”
  商荣也笑着把话岔开,问他:“你说今天城里的人都去看热闹,是看官府砍那些犯人的脑袋吗?”
  小二说:“去菜市场看杀头的人是多,去妙圆塔院朝拜王上的人也多。”
  所谓的“王上”自然是蜀主孟昶了,这位君王是后蜀高祖孟知祥的第三子,在位已有十多年,他举行登基大典时赵霁还曾跟随父亲进宫朝贺,那时年岁太小,记不住事,后来常听人说他好学能文,重视农桑,当政这些年蜀国国泰民安,好像是个不错的君主,但也有人说他贪图享乐,生活奢靡,连宫妃用的尿盆,和他自用的溺器,都要用珍珠七宝加以装饰,毁誉参半,两相抵消勉强算不功不过。
  城内即将发生重大血光,孟昶却挑在这一天去寺庙拜佛,商荣觉得这事颇为怪异,小二解释:“听说王上也不想杀那些百姓,但国法纲纪为重,他迫于无奈,就想在行刑前先去寺庙告罪,让僧人们做法事超度亡灵。”
  那妙圆塔院兴建与隋朝,也是大唐玄奘法师出家受戒之地,寺内供奉着他的顶骨舍利,到后蜀成为益州城内唯一一座皇家寺庙,常有皇亲国戚前往礼佛。
  小二说到这里建议他们也去瞧瞧。
  “今天去妙圆塔院的人其实大部分是去看花蕊夫人的,她是王上的宠妃,文采出众,姿色嘛更是艳冠群芳,能与古时的西施王嫱媲美呢。”
  这位花蕊夫人是蜀地家喻户晓的人物,赵霁早几年就听过她的大名,那时她刚入宫不久即获孟昶专宠,因她喜欢芙蓉花,孟昶便在益州内外遍植芙蓉,每到花开,方圆四五十里锦绣铺地,益州因此渐渐有了“蓉城”的称号。
  提到芙蓉花,赵霁想起姨娘费初蕊,她也喜爱这种纤细粉嫩的花朵,当初在自家庭园里种了好几株,每到秋季花朵盛放,人面映红,更比花娇……
  姨娘那样才貌双全的女子理应做人上人才对,可怜身世飘零,为人作妾,又嫁给我爹这个短命的,遇上蔡氏那种黑心主母,那年家变,她无辜蒙冤,也不知是生是死。我受她养育之恩,未曾回报半分,这遗憾怕要抱恨中天了。
  小二走后商荣关了门,与赵霁低语。
  “我不信这事是苗小姐干的,她聪慧明智,行事不会这么没头没脑。不是有人冒她的名,就是她手底下人任意妄为,那些老百姓的人头一落地,她的名声也要受损。”
  “那丫头自高自大惯了,不会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就是纳闷,她来蜀地是和糖心成亲的,干嘛还带着手下那帮土匪?”
  “你真信苗小姐会乖乖听从家里安排嫁给唐辛夷?那天听你说起这事我就奇怪,苗小姐早和她父亲翻脸了,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回头认错,更不会接受这门亲事。”
  “天枢门的送亲队伍不是已经来了么?难道送顶空花轿去唐家堡?这等于存心闹事要跟唐门撕破脸,苗门主真这么做,除非害了失心疯。”
  “你太天真了,也许他们私底下跟唐家堡达成了协议呢,苗小姐迟迟不归,婚事一直拖着有损两家名誉,所以先走个过场掩人耳目,至于那顶花轿谁坐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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