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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假凤虚凰-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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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抟诧异:“是她告诉你的?”
  商荣点点头,小声央求:“苗小姐是一门闺秀,与土匪结交终不光彩,曾嘱咐徒儿不可对外声张,还请师父代为保密。”
  陈抟转忧为喜,展颜笑道:“你当为师那么不懂事,这种话当然不能对外讲,否则她娘家婆家脸上都无光。”
  而后摇头咨叹:“这苗小姐心太野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与土匪结交,子不教父之过,我早就觉得苗景太过溺爱她,规矩礼数一概不懂,长大后必要生事,如今果见端倪。所以当年她父亲向我提亲,想把女儿许配与你,被我当场回绝。玫瑰花好看,刺多也扎人,有句话叫妻贤夫祸少,还是你周世妹那样文静端庄的姑娘适合居家过日子。”
  商荣以前不知苗景有意招他为婿,小小一惊,随口问道:“苗门主当年还动过那样的心思?”
  陈抟打量他的表情,笑谑道:“怎么,你怪为师没答应这桩婚事?为师再提醒你一遍,下次见了苗小姐,不可与她太亲近,不说别的,她现在是唐家堡未来的主母,你得避那瓜田李下之嫌。”
  商荣噗嗤一声,忍笑保证:“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
  正好一天过去,船尚未修好,周薇便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那帮土匪在三十里外一座荒岛扎营,她被囚禁在那里,夜间一位少女潜入监房将其救出,驾小船领她逃到江边,后又指明路径叫她来与同伴会合。
  陈抟问她那少女可曾留下名姓,周薇说:“我问过,可她不肯说。”
  陈抟知是苗素,便不再追问,赵霁却多话惊叫:“一定是苗素,我昨天才在东边的树林里见过她。”又问商荣,“是你叫她去救周姑姑的?”
  陈抟为保友邦声誉,驳回道:“苗小姐在老家待嫁,怎会到九江来,估计另有其人。”
  “不,我亲眼,哎哟!”
  赵霁挨了商荣一记重掐,并惹来臭骂:“你敢在师父跟前犟嘴,翅膀长硬了是吧?过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将不懂事的徒弟拽上岸,戳着脑门数落:“你拉肚子把脑袋也拉空了吗?没看出师父在维护唐门和天枢门的名誉?苗门主对唐门说苗小姐在家养病,你却说昨天刚见过她,传出去他们两家都会丢脸,包括你的好朋友唐辛夷。”
  赵霁不服气地讽刺:“你也知道她快嫁人了,昨天还跟她那么亲热,我可警告你啊,糖心是我的好兄弟,不许你给他戴绿帽子!”
  终于找到一个冠冕堂堂的理由,他表现得煞有介事。
  商荣有意挤兑他,冷笑:“其实吧,就运气这点来说我还蛮羡慕唐辛夷的,白捡了个掌门当不说,家里还给找了个聪明漂亮的媳妇,尤其是后一条,换成我做梦都乐呵。”
  赵霁果然一触即怒,脚下跺出个深坑。
  “你到底原形毕露了,早说你对苗素有企图,那丫头有什么好,尖酸刻薄,惹是生非,还生就一副克夫相,谁摊上谁短命!”
  “是吗?我觉得她面相挺好啊,是个富贵长寿像。”
  “你懂什么,她额头高,下巴尖,个性强硬不服管束,做她的丈夫只会成天受气,能不短命?”
  “既然这样你怎不劝说唐辛夷取消这门亲事?舍得让你的好兄弟早死?”
  商荣轻轻松松挖下陷阱,赵霁跌了个倒栽葱,一嘴黄泥有口难言,憋了半晌面如熟虾地吼道:“我、我还不是为了你,谁让你老爱搭理那丫头!”
  “哦?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我倒想请教请教。”
  “我、我……”
  赵霁的心思很简单,苗素是匹害人野马,不在唐门栓上衔辔就会跑到商荣的地头上生事,假若商荣谨守门户,不令他有后顾之忧,他定会义气为重,千方百计帮唐辛夷摆脱这门恼人的亲事。无奈商荣偏偏对苗素另眼相待,每次见面都有说有笑,亲昵暧昧,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他当然要优先自保,防止祸水东引啦。
  几句话迷失在三回九曲的心肠里,巧妇难为无米炊,巧舌难出尴尬言,他瞻前顾后地当哑巴,寄望商荣能自行领悟。
  商荣在情感方面就没跟赵霁同步过,那边泛滥成灾,他这边还是涓涓细流,把他一切吃醋举动当成幼稚的占有欲,瞧着可爱才有意逗弄,按住他炸起的头毛说:“你别成天想那些无聊的东西了,苗小姐也算我们的患难之交,又是唐辛夷未过门的妻子,你于情于理都该对人家客气。这次她又帮我们救回周世妹,连师父都欠她一个情,下次再见你别那么没礼貌了。”
  绕过敏感话题,赵霁的聪明复苏了,立马揪出疑点。
  “苗素怎么能那么轻松就把人救出来?听周姑娘说她被抓住时周围看守森严,可后来逃走一路上前无阻截后无追兵,这也太奇怪了。”
  “你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苗素认识姓秦的,说不定跟他是一伙儿的,要不怎会在九江现身,又那么凑巧地遇见咱们。”
  商荣在他脑门上弹出个指甲印:“你少疑神疑鬼,这种话也是乱说的?毁了唐门的名声,也对不起你的唐辛夷啊。”
  他俩回到船上,陈抟被周夫人请去谈话了,此时正商议一件决定周薇命运的大事。
  周薇脱险回归,周夫人喜得像捡到了金凤凰,带病出舱看望她,并且情难自禁地抱住她哭了一场。经此一难,她爱心难舍,不满足萍水相逢的际遇,打算收其为养女,带回家去好生抚养,适才已向周薇表明此意,被她一口拒绝。
  周夫人不甘心,知她父母双亡,陈抟是唯一长辈,便诚心实意地向其求恳。
  “陈道长,周姑娘年纪尚幼,又未婚配,跟着你们行走江湖终不妥当。我的大女儿进宫侍奉国君,原想留着小女儿招赘上门,为我们夫妇养老送终,谁想不幸夭折,让我白发送黑发。如今我膝下空空,想再收个女儿伴度晚年,那日一见周姑娘便极为投缘,她被强盗掳走,我吃不下睡不着,就跟女儿过世时一样难受,她回来又像女儿死而复生一般高兴。恰好她也姓周,这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家虽不是豪门巨室富可敌国,总比寻常人家强些,娇养她一个不成问题,将来还能为她挑个顺眼可意的夫君,等我们老两口归西,全副家私都是她的,一辈子锦衣玉食受用不尽,不是比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强多了么?您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还望成全我这片思儿痛女之心,我保证拿她当亲骨肉照看,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周夫人心境可悯,说的话又入情入理,有的地方和陈抟不谋而合。
  他痛惜亡友,一心替周天逸照料女儿,可自己是个山居道士,回峨眉后不便让周薇住在玄真观,放到外间安置,也没有周司徒家的财力,让她过珠围翠绕,呼奴使婢的优渥生活。女子不像男子,志在四方,四海为家,能有个幸福宁静的安乐窝是最好不过的,现在周夫人提供了这一机会,他似乎没道理阻拦。
  于是请求对方容他考虑一二,回去与弟子们商量。
  赵霁听后大为欢喜,心想周家是做官的,周薇过继过去就成了官宦小姐,不能再和商荣通婚,无形中减去一桩隐忧,真个两全其美,因此极力撺掇陈抟同意。
  陈抟问商荣如何看待,商荣说:“这事该尊重周世妹的意见,师父不妨叫她过来,问她是什么想法。”
  周薇的答复前后一致,不稀罕做千金小姐,只想尽快寻到玉兔,为父报仇。
  赵霁在向商荣表白时报废的舌头这时飞跃到三寸不烂的水准,滔滔不绝劝说:“周姑姑,仇是肯定要报的,但也得好好安排报仇之前和之后的人生啊,您是令尊唯一的女儿,务必擅自珍重,成家立业,才能延续血脉,不使家中祭祀断绝。难得周夫人那样疼爱您,说不定你们前世就有些亲缘,这一世再续亲情诚为美事。您不如先到她家安顿,我们继续帮您打听仇人,等找到玉兔,便约您同去讨伐,这样两头都不耽误。”
  这番话连陈抟都说动了,跟着劝周薇认下这门亲,周薇却坚决不肯。她不善言辞,口头上没动静,以沉默表明态度。陈抟不好强迫她,如实回复了周夫人。
  谁想周夫人受不住打击,听说到了九江,周薇便要随陈抟他们登岸离去,悲伤难舍下再次绝食。仆从们苦劝无果,一齐跑来向周薇下跪哭告,求她无论如何救夫人一命。
  众口一词,以情义相逼,周薇陷入两难。无动于衷吧,听这些人的口气,周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成了杀人凶手,而妥协依从,又委实割舍不下心中情愫,这一日过得好不煎熬。
  是夜,风萧萧,水潺潺,商荣被猿啼惊起残梦,觉舱房闷热,走到甲板上透气。见岸边一位伊人临江而立,纤瘦的身影茕然可怜,正是周薇。
  商荣知她定是忧思成茧,夜不成眠才外出散心,便跳上岸去打招呼。
  周薇闻声慌张,促急促忙地挪起碎步,犹豫是去是留。
  商荣已从容走到身前,和气微笑:“周世妹也是被舱里的暑气逼出来的么?这楚地的夏天比蜀中还难熬啊。”
  他自然而然缓解难堪,周薇仍含羞低头,捏着自己的衣带,不知该说什么。
  商荣明白她在为在认亲一事烦恼,先前他对此不置可否,此时见周薇拿不定主意,方出言开导。
  “周夫人绝食是她不自爱,你不用归咎到自己身上,也不用听那些人聒噪,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
  周薇惊讶地瞥他一眼,咬着嘴唇,声音轻如弹丸水花。
  “周夫人待我很亲切,看她那样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商荣说:“心软也是弱点,容易被人利用。”
  “可是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所以你想帮助他们?”
  “……我更想……为我爹报仇。”
  “既然做出选择,就照自己的心意来,其他人的意愿都是干扰,应当果断排除。”
  商荣直抒胸臆。贯彻己心,九死不悔,这是他很早以前就已形成的见解。
  这份坚毅很容易感染他人,周薇笑道:“商世兄真会宽慰人,就是比我们妇道人家有主意。”
  此句大有自贬之意,商荣眉峰微蹙,温言批驳:“世妹这话岔了,女子只弱在体型力量上,但心智可一点不比男子逊色,就拿救你的那位小姐来说吧,她就是位有勇有谋的女壮士呀。”
  周薇和苗素处过半日,那确是个聪明机智的美人,可行为举止却很粗野,不是张嘴露牙仰天大笑,就是提起裙子连蹦带跳,裙下竟不穿??,露出两截莲藕似的光腿,一问竟是图凉快。
  周薇出身贫寒,家教却严,一言一行都谨遵女德,养成贞静端贤的好品格,将苗素这等无规无矩的疯丫头看成异类,遗憾她父母疏于教养,毁误了这么个好女儿。因牢记“独思自己过,莫论他人非”的宗旨,心有异议也静悄悄只字不语。
  这时船上又跳出个人来,却是赵霁。
  商荣出舱不久他便悄悄跟出,躲在船舷偷听他二人讲话,听商荣背地里夸奖苗素,心气老大不顺,忍不住现身,装作巧遇的模样凑上去说话。
  “周姑姑,您也出来乘凉啊,蚊子多吗?我带了驱虫的丹药,送您一粒。”
  他将永清丸递给周薇,头头是道地向她介绍了这种丹药的妙用,以此营造聊天氛围,等周薇心态轻松了,见缝插针道:“周姑姑,明天船就修好了,再过半日就到九江,您打算怎么跟周夫人道别呀?”
  周薇脸上顿时罩了块黑纱,忧伤地垂下头去。
  赵霁无视商荣眼神威胁,拿出筹备好的小聪明。
  “我知道您很为难,不想答应周夫人,又不忍心看她作践身子,所以替您想了法子,或许能解决矛盾。古人云‘圣人者应时权变,见形施宜。’,咱们何不灵活应付此事?”
  周薇忙他如何权变。
  赵霁笑道:“周夫人此时肚肠正热,您陡然泼一盆凉水上去她当然受不了,不如暂且答应陪她回家居住一段时间,待她丧女之痛平息,说不定就改主意了。再说了,过继子女不是小事,没她家老爷同意,她也不能擅自做主,那周司徒兴许另有打算,不赞成她的主意呢。”
  周薇心头一亮,愁容大水推沙似的消去不少,点头微笑:“你说得不错,这事缓一缓也许能好。”
  见她心思活动了,赵霁趁风使柁:“不如这样,您先陪周夫人回家,我们去神冶门办事,一个月后再到江宁接您,那时您仁至义尽,周夫人再绝食,自有亲戚朋友帮忙劝说,纵使出事也赖不到您身上了。”
  人心易变,正如月有阴晴圆缺,赵霁希望隔开周薇和商荣,也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归宿,把她送到富贵乡里去见识一下从没享受过的锦衣玉食,吃些膏粱,染些珠光,使其知道人生还有另一重美好光景,说不定一个月后先改主意的人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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