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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沉鸾孽-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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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一国之君的褒赞,聂沛涵并没有露出几分松懈或欢喜,相反整颗心却是愈加往下沉了一沉。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
  先扬後抑丶先礼後兵,一直是南熙统盛帝能够稳坐江山的必杀技。
  果不其然,但见聂竞择从书案前起身,徐徐行至聂沛涵面前,却没有命他起身的意思,只是俯身拂去他衣襟上的茶叶,一片一片挑得仔细:“你一直是出挑的,这麽些年从没让朕操过心,今次也不该如此。那女子,留不得。”
  聂竞择此时的言行举止,彷佛只是一位寻常人家的慈父,然而最後说出的那句话,却教聂沛涵心惊胆战,难以承 受'TXT小说下载':“父皇!”他抬起头来,看着高高在山的一国之君,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抗拒与疼痛:“儿臣求父皇饶她一命。”
  听闻此言,聂竞择的手忽然停顿在聂沛涵的肩上,两指之间还捏着一片茶叶:“你甚少在朕面前自称『儿臣』,皆是谦称表字……”他目不转睛盯着指间的茶叶,面色忽然变得慎重:“既如此,那女子便更加留不得了。是唤作鸾夙吗?”
  聂竞择忽然笑了起来,继续挑拣聂沛涵襟前的茶叶渍:“朕许你再与她缱绻几日,你来定日子吧。”
  定日子……父皇竟要他亲自定下了结鸾夙的日子!聂沛涵明明知晓这是在试探自己,可还是止不住的心慌,往日里的沉稳冷静消失得一乾二净。

  聂沛涵不知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亦不知他的父皇统盛帝为他拂拣茶叶多久,这一副看似父慈子孝的画面静静持续着,直到其中一人再也装不下去,张了口。
  到底是统盛帝聂竞择率先落败,叹了口气,问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聂沛涵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全:“是儿臣的。”
  “你倒是在朕面前耍起花样了?”聂竞择终是拂袖而起,离开聂沛涵几步,俯首看向他。拿捏的是一国之君的架子,而并非方缠那位慈父。
  其实在聂竞择问出口的那一瞬,聂沛涵已暗暗松了口气。这好比两军对峙,谁先妄动,谁便自乱了阵脚。聂竞择既然先问出来,便恰好证明他拿不准鸾夙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若是能拿得准,便不会说出那句“朕许你再与她缱绻几日,你来定日子吧”。
  这分明意指,鸾夙若当真怀了聂家的骨肉,可以先将孩子生下,再行处置。
  聂沛涵心中虽然松懈,面上却仍旧佯作万分紧张:“父皇试想,以儿臣的心气,若不是笃定她腹中骨肉是自己的,又怎会私调兵符去救她?且还不逼着她拿掉孩子?”
  聂沛涵不知自己是如何将这番话说出口的,他分明就是这样痴,这样傻,这样蠢,可说出口却变成了:“以父皇所了解的儿臣,又怎会做出这样痴傻的蠢事?”

  聂竞择闻言果然沉默了,似在斟酌聂沛涵话中真假。半晌,才冷笑一声,道:“老七你越发精进了,欺瞒朕都是脸不红心不跳。那日在味津楼,她分明渴盼臣暄来南熙接她回去,如若当真怀了你的骨肉,她又怎会想要离开?”
  聂沛涵早便知晓聂竞择会有此一问,便也做足了回答的准备。他深深俯首,面上是三分愧色加上七分无悔:“是儿臣强要了她。”
  “混账东西!”聂竞择闻言勃然大怒,举袖将书案上的砚台拂到地上,险些便要击中聂沛涵。然而聂沛涵却只维持着俯首跪地的姿势,没有一分异动,硬生生将那卑微的身姿,跪出了几分铿锵与高贵。
  此时此刻,聂竞择却已是怒不可揭,伸手远远指着地上的聂沛涵,呵斥道:“天下间多少女人,你偏生作践自己看上一个妓女!她是谁的女人你不晓得吗?那臣暄可是个风流太子,为了女人什麽事都做得出来!如今你抢了他的宠姬,你若迁怒南熙该如何是好?”
  聂竞择的质问,掷地有声,彷佛能响彻云霄:“这样有失体统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是要让朕做个千古罪人?还是你自己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聂沛涵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回道:“父皇息怒,莫伤了龙体。”言罢又抬首如实道:“儿臣与臣暄有过约定,他愿意让爱,也不会为此迁怒南熙,掀起两国战事。”
  




 日期:2013…12…07 14:03
  “哼!你倒想得周全了?”聂竞择怒意未减,却是从呵斥改为冷嘲:“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告诉那女子?还设计她到朕面前演什麽戏?”
  “儿臣的确存了私心,想教她博得父皇的好感……她毕竟跟了臣暄几年,有些感情,如若知晓臣暄弃了她,只怕会伤心欲绝。儿臣担心她伤了身子,保不住孩子。”聂沛涵已分不清自己说得是真是假。
  听闻此言,聂竞择却渐渐止住了怒火,瞥了聂沛涵一眼:“跪了这麽久,起来说话吧。”
  “谢父皇。”聂沛涵身形沉稳地起身,没有因为久跪而踉跄步伐。聂竞择看向这个儿子,终是发觉他与自己肖似的一点。他们父子二人,皆是性格阴鸷丶冷酷无情,虽说父亲是广纳妃嫔,儿子是不近女色,却出乎意料地做了同一件荒唐事:
  年轻气盛之时,抢了别人的女人。
  他抢了有夫之妇,才得以生下这个儿子;不想这儿子却走了他的老路,为了敌国太子的女人破色戒,痴迷至此。

  聂竞择的脸色终是缓了下来,看向聂沛涵,冷冷道:“你是朕的儿子,她腹中骨肉便是朕的孙儿。这母子二人留或不留,由朕说得算。传她来见朕!”

  (晚上还有一章)
  




 日期:2013…12…07 18:39
  当岑江前来通传去觐见统盛帝时,鸾夙的心情竟是出奇得平静。二人刚刚走出别院,她的耳畔便传来岑江的低低话语:“姑娘若是想保得性命,一定记得听从殿下的安排,殿下说什麽,姑娘附和便是了。”
  鸾夙嘴角噙着冷嘲的笑意:“多谢岑侍卫费心。”
  岑江见状只蹙了蹙眉,便不再多发一言。两人一路沉默着行至内院书房前,门外已有个三十馀岁的内监进去通禀,正是几日前在味津楼里遇到老者时,他身边跟着的那个人。
  待内监再次出来时,面上已挂了几分微妙的笑意:“奴才满双福,又与姑娘见面了。”言罢已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鸾夙低低福身:“有劳满公公。”便款款迈步入了书房,目不斜视地端庄行礼:“鸾夙见过圣上。”
  “你身子重,坐吧。”老者那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没有带丝毫情绪。
  鸾夙道了谢,便兀自坐定,这才发觉书房内有些狼藉。地上有磕掉一角的砚台,还有茶渍和一盏翻落的茶盏,只是不见水迹,想是被这天气烤乾了。她有些诧异,不由再看聂沛涵,但见对方薄唇紧抿,凤目微垂,身上是一片湿黑,还沾了几许茶叶片。
  她立时明白过来那茶盏是如何打翻的了。

  鸾夙此生只近距离接触过两名身为父亲的人,一位是自己的父亲凌恪,一位是臣暄的父亲臣往。这两位父亲皆是人前无比风光的人物,私下里对待子女亦是疼宠有加,就好比中天帝臣往,即便训斥臣暄,那训斥的话语里也不乏几分偏爱之意。
  然而眼下这父子二人的关系……鸾夙虽早早便知统盛帝子嗣众多,与聂沛涵不大亲近,却没有想到,父与子之间,竟会闹得这样僵。是为了自己吗?鸾夙忽然生出些愧疚情绪来。

  她发觉自己有出神的毛病,尤其是紧张的时候。好比眼下,当着南熙统盛帝的面,在自己的生杀大权握於他人掌中之时,她竟然又出了神!偏偏去想什麽父子之情!
  便在此时,聂竞择的一句话成功地将鸾夙的神智唤了回来:“你见了朕,难道不诧异?”
  鸾夙长睫微闪,并未抬眸:“从味津楼回来之後,殿下便对民女告知了圣上的身份。”
  “哦?你当时作何感想?”聂竞择似来了兴味。
  “民女为圣上及慕王殿下感到悲哀。”鸾夙淡淡回话。
  “何解?”聂竞择再问。
  鸾夙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聂沛涵,只见他双眉微蹙,面上有担心,亦有斥责。然而鸾夙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父子相见,还要这般迂回曲折丶费尽思量,罔顾了亲情人伦。民女以为很是悲哀。”
  “放肆!”聂竞择似是动了肝火:“天家宫闱又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朕与梓霖先是君臣,而後才是父子!”
  听闻此言,鸾夙更觉一阵悲哀,为了聂沛涵而悲哀。她不知聂沛涵在旁听了这话是什麽感受,由她一个旁观者听来,已是心寒不已。天家有什麽好?父子冷情,母子隔心,兄弟姐妹争相猜忌,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鸾夙忽然觉得臣暄与自己是幸福的,纵然皆是母亲早逝,但作为独生子女,都已享尽最充分的父母之爱,。
  这般想着,鸾夙不禁浮起一丝温暖的笑意。然而这笑看在聂竞择与聂沛涵眼里,却是变了意味。但见聂竞择一声冷哼,转对聂沛涵道:“这便是你千挑万选的女人?那日在酒楼里瞧着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如今再看看……哼!”
  




 日期:2013…12…07 19:23
  聂沛涵沉默半晌,表情阴郁兼且伤怀:“她平日对长者从不如此,这是在恼儿臣强留了她,才故意顶撞父皇。”
  聂竞择又是一声冷笑,目光已看向了鸾夙双手护着的小腹:“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莫要说她出身微贱,即便是大家闺秀,这样的性情也容不下她。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有母如此,还能学来什麽好处?只怕是学了几分小聪明,也学了满腹小肚鸡肠的算计。”
  聂沛涵张口似要为鸾夙辩解,却被聂竞择抬手阻止,再看了鸾夙一眼,继续道:“皇室宗亲,讲究一个宽广胸襟。男儿是胸有丘壑,女儿是温婉贤淑。聂氏不缺这一个孩子,况且她还跟过臣暄。”
  此话一出,鸾夙与聂沛涵霎时白了脸色。
  “父皇!”聂沛涵试图挽回聂竞择的心意。
  鸾夙亦是看向这高高在上的统盛帝,当日那客气的老人原来是这样一副面目,果然与聂沛涵一样阴晴不定。鸾夙死死护着自己腹中骨肉,从座椅上起身迅速下跪道:“既是如此,还请圣上做主,放民女离开南熙。”
  “离开?”聂竞择冷冷反问:“带着我聂氏的孩子离开?亦或是打了孩子再回北宣?”
  明明是即将入伏的天气,鸾夙却觉得背上氤出了冷汗。她在心中来回斟酌,是否该说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若要说出实情,只怕聂竞择逼着自己打掉孩子;可若是说假话,又怕聂竞择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鸾夙正兀自犹豫不决,却听聂竞择继续道:“朕给你两个选择:要麽拿掉孩子,朕许你留在梓霖身边相伴;要麽生下孩子,你独自回北宣,只当是从没生养过,你还是臣暄的女人。”
  聂竞择双手负立,最後这话却是对着聂沛涵所说:“女人与孩子,你只能留下一个。总归不能教这出身微贱的女人,做了你长子的母亲。”

  “不!不!”鸾夙睁大双眼想要开口解释:“这孩子是……”
  “鸾夙!”聂沛涵的声音忽然暴怒而起,忽然又转为一番深情:“是我不好,拆散了你与臣暄……可如今你我连孩子都有了,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非要忤逆父皇丶报复我,甚至不惜搭上你和孩子的性命?”
  鸾夙侧首看向聂沛涵,那双目之中迸发出的,是热切的期盼。这样深情且诚挚的聂沛涵,她许久没有见过了,自从她拒喝他端来的汤药之後,他们便形同陌路。可如今……
  鸾夙不傻,聂沛涵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不惜在他父皇面前突然插话,这有违礼数的举止自是为了她,大约还是为了她的孩子。聂沛涵先是违心地认下这个孩子,又在阻止她说出实情,他最後那句话的意思十分明显,若是她说出孩子是臣暄的,只怕便会立刻一尸两命。
  鸾夙沉吟片刻,决定大胆地配合聂沛涵演一出戏。既然统盛帝说了“女人与孩子,只能留一个”,她偏偏要搏上一搏,保下自己,也保下孩子。若是做得好,只怕也会帮了聂沛涵一把,亦算是对他今日维护之举的回报吧。
  想到此处,鸾夙不禁动起情来,回味过去与聂沛涵的点点滴滴,五分真情五分假意地怒斥道:“殿下强行留下我,究竟是为了情爱,还是为了旁的什麽,殿下心里最清楚。南熙慕王聂沛涵,何时变成一番深情的痴男子了?真是笑话!”
  她说这话时,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聂沛涵,果然瞧见他眸光一紧,似是不可置信。
  然而鸾夙此刻却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是护着小腹,转对聂竞择道:“圣上难道不奇怪吗?您的皇子品性如何您自当清楚,慕王他难道是个沉迷女色丶会看中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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