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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雪落云廷-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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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亦辰此言一出,便博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赞同,很多人点头称是,纷纷表示要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因此,还望大家配合柳某,一同找出真凶,给方家一个交代,也避免此人再到别处为祸一方。我柳某在此立誓,不抓出此人,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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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采剑被人从方文礼的脖颈上费力取下,围成弓形的剑身被小心翼翼的扳回原来的笔直形状,亮比霜雪的剑锋染上浓稠鲜血,鲜红液体顺着剑脊缓缓滑下,滴落在青石地面,又凝成一朵小小血花。

    周煜斐从下人手中接过剑和布巾,厚实的布巾缓缓滑过剑身,经过鲜血的洗礼,剑锋比从前更多了几分犀利寒光。屋外晴白日光穿过窗牖投射到剑锋,霜白光芒仿佛一道山涧流水,从剑脊倏然间滑至剑尖,屋子里几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皆不自觉的眨眼或闭目。

    周煜斐将手中布巾一甩,伸指抚上冰寒剑身:“可惜了。”剑身已经略有折损,日后留作收藏尚可,却已经永远失去了作为兵器再战江湖的资格。

    “流采虽柔韧,但能把剑身折成那样缠入颈项勒人毙命的人,掌力和内功皆深不可测。”展云又看了一眼那把流采,握着玉骨折扇轻敲掌心:“据我所知,现在山庄里能有这等本事的人,应该不超过五个。”

    “柳二爷和柳老庄主自然不在话下,此外,睦州萧家萧大先生,霹雳堂堂主左辛,还有一位……”周煜斐忽然一顿,抬眸看了眼赵廷,又从一旁站着的仆人手中接过剑鞘,将流采缓缓收入鞘内。

    赵廷沉声接口道:“河东保德邓定波,邓家镖局新一任大当家。”

    尸体已经被人抬了出去,余下两名仆人忙进忙出的收拾屋子,清理地上血迹,以及刚刚少庄主一怒之下拍碎的那张圆桌碎片。几人先后出了屋子,那把流采剑依然握在周煜斐掌中。周公子看了看几人,浓眉一挑,扬声问道:“咱们现在去哪?”

    赵廷和展云不约而同看向正走在两人中间的段尘,展云看了眼身边佳人锁眉深思的模样,眸中漾起淡淡笑意:“去‘集贤堂’看看吗?”

    段尘下意识的循声抬眸,一双凤眸不似往常清清冷冷,反而带了几分极不多见的迷茫:“嗯?”接着又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转回视线直视前方:“嗯。”

    展云眸中笑意更深,粉粉的唇不自觉的弯出一个温润迷人的弧度。这人,琢磨案子都琢磨迷糊了!不过刚刚那副迷茫中带着不解的询问神情,还真是可爱的紧。

    “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赵廷冷冷瞟了一眼满脸柔情荡漾的展云,一双漆黑眼眸定定看向段尘。

    段尘沉默半晌,方才轻声说道:“我总觉得,杀死方文礼的人,并不见得是他的仇家。”

    “怎么说?”赵廷扬起一边眉毛。

    “若是一般江湖寻仇,大可在他来的路上出手,从苏州一路到江宁,能下手的机会太多了。而且以那人身手,想要方文礼的命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偏偏选在进了万柳山庄之后才动手,还盗了这把流采剑作为凶器,将这件事搞的人尽皆知。再看他杀人的手段,毁了一把传世之宝且将死者折磨的惨不忍睹,我从中只看到了两个字。”段尘微微一顿,轻轻吐出两个字:“示威。”

    周煜斐闻言轻笑出声,侧过头一脸兴致盎然看向段尘:“美人,想不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接着说接着说。”

    段尘瞟都没瞟那人一眼,依旧目不斜视:“我只是怀疑,这次的事情,更像是冲着万柳山庄来的。不过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没有半点切实证据。”

    展云点了点头,清俊眉眼间阴霾渐染:“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会再次动手?”

    “希望不会如此。”段尘半眯着眼,看向逐渐映入眼帘的“集贤堂”,“不过最好做做准备,多加防范。”

    四人行至堂前,正巧柳亦辰也带着几名手下往这边走来:“展世侄,有什么线索吗?”

    展云摇了摇头:“不过,少庄主,屋里这几件兵器,最好先收起来。因为我们怀疑——”几人先后迈入门槛进了大厅,不光展云,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厅里三面墙壁四只红木架子,已经空无一物,几个负责看守的下人都倒在地上,柳亦辰和几名手下快步走上前去,解开那几人睡穴。

    段尘面无表情望着那几只木架,周煜斐低笑一声,摇头叹气:“这下麻烦大了!”

    那几名被人点了睡穴的下人懵头懵脑的坐了起来,柳亦辰一问,几人的回答几乎如出一辙:“什么人也没见着,只觉得颈后一麻,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展云凑到一人跟前弯下身子,让那人把头转过去,段尘和赵廷也站到一边,就见那人颈后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若不仔细辨认,根本就看不出来。而且这么小的伤痕,过一半个时辰也就消失了。

    “蜂针刺穴?”柳亦辰见状,也让旁边那个下人照做,果然在他颈后也发现相同红点。

    “少庄主曾经见过有人用这种暗器?”周煜斐提着剑靠在一边桌沿,懒洋洋挑眉问道。

    柳亦辰面色一阵阴晴不定,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约莫二十年前,曾经见过一回。”

    “少庄主,是不方便透露这人姓名吗?”展云站起身子,缓声问道。

    柳亦辰眼神一黯,唇畔也溢出一缕苦笑:“是不方便。因为,当年所有见过他的人,除了我之外,都已经不在人世。”

    见展云几人都默默凝视自己,柳亦辰抬手挥了挥,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待那些人走出很远,柳亦辰又看向屋内几人,英朗的眉紧紧皱着:“柳某希望,出了这间屋子,各位就不要再提起此事。毕竟这事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我万柳山庄百十余口的性命旦夕不保。”

    见几人郑重点头,柳亦辰才又继续说了下去:“那人当年只在山庄出现过一次,后来,就回了,西北……”在场几人脑子都转的极快,听到这西北二字,再联系柳亦辰前面那句话,很快就反应过来,他那西北二字,影射的正是偏居大宋王朝西北部的西夏!

    赵廷因为曾经跟辽人打过仗,对于这种事情比其他三人都更敏感,一听他这话,原本就冷峻的面色又阴沉三分:“柳少庄主,我只要你一句话,今日此人,是不是当年那人?”

    柳亦辰被赵廷一句话问的一个震愣,缓过神之后下意识的摇头:“那人当年曾经说过,此生绝不再踏入中原半步。而且,他也的确没有理由再来这里。”说话间,柳亦辰面上笼罩淡淡愁绪,坚毅唇角仍挂着一缕笑容,只那笑,让人无端觉得凄苦。

    “若那人再出现在柳二爷面前,您可还辨认的出?”段尘突然开口,问的问题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但他的模样,这辈子我也忘不了。”柳亦辰字字铿锵咬牙答道。听话中言语,似是有情,可看他面上神色,却是极恨。

    一时间,偌大的屋子里一片寂静。夕阳的余晖斜照进屋子,在地面投下一片镶着金粉的橘红,青砖地上,暗影缓缓前移,吞噬着那一片亮色。屋子里几人或站直或斜倚,因着所站位置的不同,面色或明或暗,神色难辨。半晌,展云开口,打破一片幽谧沉默:“少庄主,当年的事或许可以既往不咎,可眼下,若此人再与万柳山庄有所瓜葛,在下怕也帮不了您与老庄主。”

    柳亦辰深吸一口气,又转头看向赵廷,见他几不可察的轻轻点头,便朝几人拱手:“柳某保证,即便真是那人再次出现,我万柳山庄,也与他再无半点瓜葛。”

    “少庄主,可对保德邓家有些印象?”赵廷沉声问道。

    柳亦辰眉心一皱:“自然记得,这次来的是邓家镖局的大当家和三当家。昨晚上我跟他们两人一起用的晚膳,怎么了?”

    “我们想见一见这两位,可以吗?”展云温声说道。

    “自然可以。”柳亦辰毫不犹豫的点头,接着,又将视线投向那几只空荡荡的木架,眸中沉痛之色甚浓。

    “柳二爷,待会儿怕是要麻烦您通知各位宾客,今晚上尽量不要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最好三个人以上睡一间屋子,将就一下。”段尘轻声说道:“因为,今晚上,凶手可能会拿着其中一件兵器,再下杀手。”


 

第七章 梅林?坦诚


    当晚,段尘拿着几件衣物到楼月如房间,隔壁就住着柳曼蝶和岳依依,柳亦辰在两间屋外加派人手巡夜,很多院落都彻夜亮着灯。

    屋子里的炉火烧的很旺,段尘沐浴过后,身上只着月白色棉质中衣,将头发拨到前面,一手拿着布巾轻轻攥着吸去水渍。楼月如身着一件浅蓝色的丝绸袍子,坐在桌边一勺一勺轻啜着燕窝粥。听见段尘从屏风后走过来的脚步声,也没抬头,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过来喝粥吧,小舅舅让人送了两份过来。”

    段尘又擦了一会儿头发,将布巾在脖颈后面垫好,走到圆桌边坐了下来:“谢谢。”

    楼月如从桌上拿起手边的丝帕擦了擦嘴角,抬眸瞟了段尘一眼,目光停留在那截白润如玉的脖子上:“那是什么?”

    段尘顺着她的目光下意识的伸手一抚,顿时反应过来:“没什么。前些日子不小心被东西蹭的。”将易容出喉结的那层东西剥掉之后,颈上肌肤就留下一小块淡淡痕迹,至少要月余才会消失。段尘不禁暗自苦笑,估计到不了一个月,就又要敷回去了。虽然师傅已经将那块东西对皮肤的伤害减小到最低,但下面的肌肤常年被覆盖不见阳光,颜色总会与其他地方有些差异。

    楼月如秀眉微蹙,定睛端详着段尘脖子正中那块小指长短淡粉色的痕迹,半晌,视线缓缓上移,对上段尘眼眸:“你,和那展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段尘拿着小勺的手略一停顿,又将粥送入口中:“他是我远房表兄。”既然当初说好以表兄妹的身份进来山庄,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承认自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不然展云那,和柳家人也不好交代。更何况才刚来一日就出了这么大乱子,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自己真实身份捅出来,无异于招人怀疑,对谁都没有好处。

    “远房?有多远?”楼月如嗓音里掺了一丝冷笑:“远到可以缔结姻亲?”

    段尘面色未变,睫毛却轻轻颤了颤,又咽下一口粥,声音较往常更低了几分:“这种事,不是我说了算的。”

    对桌的人沉默片刻,又冷声质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段尘将最后小半碗燕窝粥喝完,从桌上拿起帕子轻拭嘴角,一直低垂的凤眸定定望向问话的人:“若是你喜欢他,这个问题也不应该来问我,你应该去问他才是。若是他人有意,这个问题就更不应该由你来问,我也没有必要给你回答。”

    楼月如被段尘一番轻言慢语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白净脸颊浮起淡淡红晕,渐渐就涨红了整张脸,纠结半晌,也只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字:“你!”这一整天从早到晚,就没见这人说话超过三句,每句还都不超过十个字。楼月如原本以为段尘是不擅言辞,可刚刚那一字字一句句缓声吐露,不仅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让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粥很好喝,谢谢。”段尘起身,朝床边走去,一边轻飘飘抛出一句:“我睡左边,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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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段尘梳洗过后,换上一身淡青色的女装,将头发简单挽了个随云髻,簪上自己那只白檀木的簪子,便起身出了屋子。出门一路施着轻功往梅园方向行去,一边仔细回想昨晚上用过晚饭后,在展云屋子里看的那张山庄详图。因为昨天的事情,山庄各处加强戒备,一众人士严阵以待,柳亦辰让人将山庄地图描了一份给展云几人送了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那张地图,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各座院落、各间屋子、碧湖亭台、花丛梅林。可越是这样,就越有问题。曾经大柳树对面那间屋子被拆了,却没有建起新的存放古籍藏书的阁楼,或者说,新阁楼仍然存在,只不过没在那张地图上罢了。

    一边回忆着那张地图,段尘寻思着,唯一有可能有隐藏建筑的地方,就是山庄这片梅林了。鞋底轻轻滑过积雪,段尘施展轻功,一路往梅林深处行去。这片梅林约有一顷大小,在里面建三两间屋子,一般人没机会进到那么深的地方,自然很难被发现,倒真是收藏珍书的好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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