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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官居一品-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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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绩面上的表情极其精彩,瞠目结舌,无法言表,边上的陆强也快要崩溃了,心说‘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被玩成二傻子。’
  但陆绩显然不甘心,明显愣了好一会儿,才冷笑道:“我是男人!”说着一指自己的喉结道:“你见哪个女人长这玩意儿来?”
  沈默也不跟他争辩,冷笑一声道:“你关进来几天了?”
  “十三天零三个时辰!”陆绩咬牙切齿道:“我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哦。”沈默摸一摸自己的胡须道:“你可真幸福,十三天了不长一毫胡须,脸蛋还跟个鸭蛋似的,真让我们这些胡子拉碴的臭男人羡慕啊。”
  陆绩一摸自己光滑的嘴唇,才发现自己的破绽,强作镇定道:“人有百种,形形色色,谁说不长胡子就一定是女人了?”
  “还有阉人。”沈默笑道。
  “你……”陆绩险些背过气去,气得直打哆嗦,陆强一看再也顾不得尊卑了,赶紧把他塞到马车上,狼狈败退而去。
  ※※※
  “大人,您怎么知道那个陆绩不是陆绩呢?”待沈默感慨完粮价打破历史纪录后,归有光好奇地问道。
  “我夫人回信了。”沈默轻笑一声道:“她告诉我陆家主事者确实叫陆绩,十六岁出道,横扫黑白两道,震慑江浙闽赣,心狠手辣、行事果决,令人闻风丧胆,几乎可以号令整个东南的商家。”说着捻个兰花指道:“你觉着陆子玉是那块料吗?”
  “不可能……”归有光笑道:“原来如此,那他为什么要冒充陆绩?”
  “肯定是‘对着水缸吹喇叭——有原因’的。”沈默呵呵一笑道:“所以我才将其点破,给他们找点麻烦、添点乱。”沈默已经接到消息,因为被他狠狠宰了这一刀,对方将粮价直接涨了一两,所以他手里的银子,购买力便又缩水一截,里外里似乎只能说是不赔。
  “您跟那些人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归有光苦笑道:“您的老朋友,苏松吕巡按发文过来,说明日巡视至此,您看是不是迎接一下。”
  “绿豆蝇?”沈默登时拉下脸来道:“他来干什么?”
  “还用说吗?”归有光撇撇嘴道:“肯定是那些人找来给您添堵来了。”
  一想到那吕窦印,沈默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好好整治一下这孙子,但对方虽然还是七品芝麻官,可巡按的职权太大——那是都察院下派到省里巡察的御史,不受地方官员约束,还可以对地方事务指手画脚。所以即使是巡抚、布政使,也要小心奉承着,唯恐对方一本上达天听,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这些人是万万不能招惹,因为得罪一个,往往会招来都察院上百号御史的一起攻击,就算严阁老那么硬朗的腰板,也是吃不消的,何况他这个小小的同知。
  “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天定,昨日种因,今日得果呀!”沈默无奈的直摇头——按说这巡按任期一年,不得连任的,但因为朱十三他们为自己出头,把吕窦印给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没法再履行职务,朝廷只好再选用新人,待那位老兄任满一年后,正琢磨这让谁接任。这时吕窦印也终于痊愈回来求缺了,得了,让他接着干吧。于是乎,吕窦印重新就任苏松巡按,正好可以恶心沈默……
  “看来以后,还是应该多做好事的。”沈默深感自己最近人品耗尽,摊上的倒霉事儿比这辈子都多,不由暗暗下定决心道:‘我得把吴淞江修好,估计又能涨不少人品。’
  正在琢磨着应对讨厌的绿豆蝇,海瑞急匆匆的进来,十来天的日夜操持,让他的眼窝深陷,嘴角起满了燎泡,声音也嘶哑无比道:“大人,巡检司来报城东有大批的流民靠近,约摸有好几万之众。”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沈默一下子站起来道:“去看看!”
  ※※※
  急匆匆到了城头,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果然见到有大堆人群向这边移动的迹象,沈默不由手脚冰凉。
  地方官最怕什么?就是大批外地灾民入境,接受吧,自己所辖的百姓会骂娘;不接受吧,不仅灾民骂,清流言官也骂,可谓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现在苏州城自己都面临断粮的危险,哪还有能力庇护这些人?沈默感觉脑袋有两个大,还嗡嗡直响。
  边上归有光愤愤道:“好狠毒的手段,一边把巡按御史调来,一边把四处乞讨的灾民引来,这是要把我们苏州城炸个内外开花啊!”
  海瑞也目眦欲裂道:“太狠毒了,简直视百姓如草芥,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沈默扶着城墙,身形晃了晃,缓缓点头道:“他们这次不是要把我赶下台了,是要把我逼死拉倒。”说着惨然一笑道:“看来那位真正的陆绩还真是睚眦必报啊,不就是抓了他个替身吗?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他前脚才把那个西贝货放了,后脚就遭到如此凌厉的打击,这才是若菡信中所描述的那个‘真正的陆绩’,应该有的手段。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归有光问道。
  沈默看一看满脸忧色的海瑞,知道如果不管那些灾民,这家伙肯定不答应。现在是精诚团结,共度艰危的时刻,当然不能起内讧了。寻思片刻,他把问题抛给海瑞道:“海知县,你怎么看?”
  “当务之急,是不能饿死那些外地的灾民。”海瑞沉声道:“大人,眼下一面上报情况,申请朝廷拨款拨粮。一面在城外开粥厂放粮……”
  “我们自己的百姓都不够吃!”归有光不悦道:“如果还要赈灾,我们的百姓会立刻乱起来的!”
  “绝对不会!”海瑞大手一挥道:“如果我们有粮食开粥厂,那在百姓看来,官府的粮库里无疑是有粮食的,便不会恐慌了。”说着朝沈默拱拱手道:“如果将灾民隔在城外,城内百姓便会顿生围城困顿之感,到时候下官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维持不了苏州城的治安了。”
  沈默寻思片刻,点点头对海瑞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府库里的粮食你看着处置,但城里城外都要兼顾。”
  海瑞重重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必须给我坚持五天。”沈默伸出一个巴掌道:“五天后,我给你运回粮食来,但五天之内,只能靠库里那些了。”
  “大人要去哪弄粮食?”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松江府。”沈默沉声答道。


第四零一章 大帮派与大地主
  沈默没有乘官船,没有穿官服,只带着几个护卫,悄无声息雇了一家人的船,往百里之外的松江去了。
  离开了那天杀的苏州城,沈默感觉神清气爽,忧愁尽去,竟是许久未曾有的快活惬意,甚至连那些压死人的愁事儿,全都统统抛到脑后。
  立在船头,望着两岸边的乌柏和新禾,农夫和村妇,晒着的衣裳,还有蓝天白云碧朱林,都倒影在澄碧的水面上,随着船夫每一划桨,便与水中萍藻游鱼,在灿烂的日光下一同荡漾,消散摇动,扩大融和,恢复原样;刚一恢复,却又消散,伴随着船儿过水,周而复始,也让沈默的嘴角一直挂着纯真的微笑。
  三尺奇怪问道:“大人您怎么这么开心?”
  沈默哈哈一笑,扶着船篷,就在这水乡田园间清声道:“君不见埘下鸡,引类呼群啄且啼?稻粱已足脂渐肥,毛羽脱落充庖厨。又不见笼中鹤,敛翼垂头困牢落?笼开一旦入层云,万里翱翔从廖廓。”
  说着将双手负在身后,深吸一口清新醉人的空气,快意道:“人生山水须认真,胡为利禄缠其身?高车驷马尽桎梏,云台麟阁皆埃尘。鸱夷抱恨浮江水,何似乘舟逃海滨?!”
  只可惜知音难觅,弦断无人听,铁柱和三尺等着圆溜溜的大眼,就是没有半分反应。
  不过难觅不是无觅,终究还是能找到一个的——他清越的吟诗声,俊逸的身形,嘴角挂着的迷人微笑,无不让后舱那个系条青竹布围裙,扎着根乌油油的长辫子的小船娘目眩神迷,一张鹅蛋脸甚至激动的白里透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满是崇拜的光。
  等到沈默一念完,她便拼命的鼓掌,激动地叫好。
  清脆如黄鹂鸟的声音,把沈默的风头一下子抢过去,三尺几个都望了过去。
  那小船娘不过十四五岁,生在船上、长在船上,来来往往的旅客见多了,也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反而忽闪着大眼睛回望着他们。
  她娘正在洗菜,见状骂道:“疯小娘鱼,扰了客人的雅兴,还不给客官赔不是。”
  小船娘嘴里小声嘟囔着:“就是好嘛,公子做的诗,就是好么。”
  这时沈默呵呵笑道:“这可不是我做的诗,这是阳明公的大作。”
  “还是公子念得好。”小船娘摇头道:“其实听不懂的,就觉着好听。”
  沈默哈哈大笑,招招手,对那小船娘道:“你过来。”
  小船娘飞快地看一眼老娘,意思是,这可不是我偷懒,是客人叫我去的呢。便脆生生答应一声道:“来了!”如小兔子般跳过来。
  沈默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道:“来,就冲你是公子我的知音,五两银子的头钱。”
  小船娘白嫩嫩的小手,捧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欢天喜地道:“谢谢公子!”
  “交给你娘!”沈默笑道。
  小船娘自出娘胎,何曾见过这么多钱?只看她道谢又道谢,站起身来晃荡着长辫子,小兔子般的跳向船艄,然后便是一串银铃般的说笑声,想来是在将这桩得意的快事告诉她娘。
  那边老船娘赶紧带着女儿过来千恩万谢,不一会儿又张罗好一桌极尽诚意的酒菜,带着歉意道:“现在米面菜肉太贵,小船采购不起,只能拿些鱼虾凑数了。”
  沈默笑道:“有清蒸白鲢、有黑头鱼汤,还有这么多下酒清口,江上行船,夫复何求?”
  船娘便让女儿在边上服侍着,小丫头伶牙俐齿,大胆无忌,常年在江上,肚子里的故事也多,吴侬软语讲给沈默几个听,听着都觉着十分有趣,吃喝也分外痛快。
  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三人酒足饭饱,小船娘收拾起桌子,泡上香片,才要跟爹娘去吃饭。
  沈默又给她赏银,这次却高低不要了,甜甜笑道:“娘说不能太贪了。”便蹦蹦跳跳往后面去了。
  ※※※
  见大人心情大好,又没了外人,铁柱方才小声问道:“大人,咱们四处都讨唤不着,您怎么知道松江会有呢?”
  “就像诗不是我做的。”沈默笑道:“松江有粮也不是我发现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两人面前晃一下道:“是我媳妇告诉我的。”说完又觉着有些没面子道:“当然,这不能说明我不如她,而是这个这个……”
  三尺赶紧接话道:“旁观者清。”
  “就是这个意思!”沈默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道:“我是当局者迷啊。”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是灯下黑了,光想湖广浙江,却没想到近在咫尺的松江,这里肯定是有粮的!”
  “为什么松江能买到米?”两人抓耳挠腮道。
  “因为松江出米。”沈默慢悠悠的伸出两根指头道:“虽然肯定也被那些人搜罗恫吓过了,但至少有两个大户不会买他们的账。”
  “哪两个?”两人小声问道。
  沈默便沾了点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下‘徐’和‘漕’两个字。
  见两个肌肉男仍然一脸迷茫,沈默只好为他俩分解道:“徐是华亭徐家。他们家是南直隶,甚至整个江浙最大的地主,那是真正的良田万顷,几乎整个华亭县,都是他们家的佃户。这样的大地主家里,就算市面上一粒粮食都买不到,他家里也得有个十几万石的存粮食。”说着似笑非笑地叹一声道:“更重要的是,仗着徐阁老的面子,他们不必太在意陆家,这是我们的希望所在。”当然他也知道,这希望很不靠谱,虽然那假陆绩说的八大家里,没有徐家,但难保这些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之间有没有什么沆瀣一气的瓜葛。
  “那‘漕’呢?”三尺问道:“百家姓里有这个姓吗?”
  “笨蛋。”这下连铁柱都鄙视他道:“漕是漕帮!”
  “不错。”沈默点头道:“正是漕帮。”
  说到漕帮就不得不提漕运,所谓漕运,便是将江南的物资通过大运河,运到京师去,以保证北京和边关的物资供应,运输量极其恐怖,每年都有六七百万石粮食被从南直隶、江浙、湖广等地集中起来,通过漕运送到北方,所需要为其服务的人力可想而知。
  当然,其油水的肥美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官面上,是漕运总督与漕运总兵官同理漕政,领十二卫总共十二万七千六百人,专职漕粮运输,称为运军。还有负责征收和解运粮食的解户和运夫,人数也有十万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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