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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镇国公主GL-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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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花簪在头上,转头问我:“好看么?”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讷讷道:“好看。”一心想要奉承母亲,好叫她忘了韦欢,又笑道:“这时节竟有牡丹,必是阿娘圣德所感,连花都早开了。”
  母亲向后问道:“你们以为呢?”
  她身后的人纷纷凑趣道:“公主所言极是,娘子圣德动天。”
  母亲忽地将花又扯下去,随手扔在地上,道:“朕却觉得不好。”
  众人一怔,团儿笑道:“娘子鸾凤之体,这花虽好,却似还差了些天家气度。”
  母亲轻轻一笑,携我手向前走了几步,望见前面一棵大树,还只发了一半的芽,身上一块黄一块青的,颇有几分丑陋。那看管花园的内侍见母亲盯着这棵树看,满头是汗地解释:“小人这便叫人换了。”
  母亲笑道:“从来这些树不是全青,便是全黄,偶然见到一个半青半黄的,却也有趣。”
  那内侍笑道:“正是,正是,小人也觉得如此,所以未敢便就更换,既是陛下喜爱这棵树,小人斗胆启奏陛下,是否将此树移到贞观殿去?”
  母亲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你辛苦了,赏五十匹绢,不必陪在这里,自做你的职守去罢。”
  那内侍连连谢恩,躬身告退,母亲带着我慢慢向前,边走边道:“你心里必然想这些人都是佞幸小人,是不是?”
  我道:“他们是阿娘的仆从,本该如此。”连我也为了韦欢拍起母亲的马屁,还能说什么呢?不过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着实让我敬佩,我自问是决计做不到这一步的。
  母亲轻轻一笑,道:“你错了,他们虽是我的近身奴婢,却也只有极少的几个,能一开始便以君心为己心,以君言为己言的。他们能如此,是我一步一步,将他们教成这样的。”她的笑意渐渐变淡,看我的时候笑容便完全消失了:“譬如婉儿,她祖、父家族皆为我所灭,你道她当真就愿意服侍我,对我伏低做小么?”
  但听噗通一声,却是跟得最近的婉儿跪在了地上,全身颤抖,脸色苍白。
  母亲笑了笑,只一抬眼,从人便都消失不见了,花树之下,只剩下母亲,婉儿和我。


第81章 刑赏
  婉儿跪下那一声太响,我听着像自己的膝盖也开始疼了似的,既替婉儿担忧母亲这般喜怒无常,又喜有她分了母亲的注意,悄悄地退开半步,却见母亲只是虚手一扶,漫不经心地道:“婉卿不必惶恐,心念祖、父,本是人之常情,只要日后能一心向好,朕亦非不能容人之人。朕肯在你面前说这句话,也是待你至诚之意。”
  有母亲这句话,婉儿却未见平静,伏地叩首哽咽道:“陛下宽宏大量,盛德光耀,婢妾百身莫报,唯愿终身服侍陛下,效为犬马,冀报陛下恩遇之万一。”
  母亲笑道:“朕也不要你百身,只要你此生忠心即可。”又命我:“扶上官才人起来。”
  我忙上前搀扶婉儿,她却兀自磕了几个头才肯随我起身,抬头时额角裙衫上都已沾了污泥,脸颊上又是涕泪交流,只好低了头回避,母亲偏要道:“抬头。”
  婉儿不得已,只能一面道“求陛下恕妾姿仪不端之罪”,一面忍耻抬头。母亲只看一眼便笑了:“不过白说一句,哭得这样可怜。”婉儿又要谢罪,被母亲止了,母亲对她一努嘴道:“回去梳洗一下再来罢,不要叫人看见。”说着又看我,我会意,在身上摸了一会,却只带了韦欢赠我的那条帕子,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来,递给婉儿,两眼只盯着那帕子,见婉儿拿它拭泥,便又转了头去,又听母亲道:“你的忠心,朕很知道,你去年才封的才人,品级上倒不大好进了,钱帛之类,你在宫中,也无处花用。朕便赐你母亲一个出身,叫她从掖庭转去殿中罢。”
  婉儿才擦了眼泪,听见这旨意,又微微张了嘴,面上错愕之色一闪而过,复又向地上跪去,我眼明手快地扯住她,道:“地上脏,上官师父有心,隔日再上表谢恩便是。”却是心疼那帕子。
  母亲道:“你去罢,朕同兕子说说话。”等她走了,又笑眼看我。
  我被母亲看得发憷,自忖无计避逃,只能笑道:“阿娘…是想教我待底下人要刚柔并济么?我省得了,日后必会留意的。”
  母亲笑了笑,却道:“兕子可知,你那些伴读,为何既有世家嫡女,却还要挑一个庶出的跟着呢?”
  我一怔,从前只当嫡出的进宫是为了替李睿选妃,庶出的才是真的伴读,仔细一想又觉若是如此,母亲不会有此一问,便摇了摇头。
  母亲眼看着花丛,似乎在品评哪朵花最美艳,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你的这些伴读都出身大族,将她们选进来陪你,一则令你学她们的家风学养,二则她们日后各自嫁人,也必往适世家大族,夫家显赫,你常与她们往来,许多事上便比旁人要灵通些,也合你天家身份。至于选一个旁支陪伴,则纯是我这做娘的私心。”她转过身来看我,一手在我头上比了比身高,:“你镇日嚷嚷着要开府,岂知本朝公主照例是不开府的?等你出了宫,也不过例行选一长史,替你接待仪宾,再有一二掾属打点庶务,时人连亲王的府僚都不愿意做,何况公主府的长史?肯留在你那里的,多半不是什么俊士高才,且还都是男人。宫人们虽忠心,见识却有限,你日后在宫外若遇见什么烦恼,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到时总不能日日进宫哭诉,或是以公主的身份强压人服从罢?有了这些人,便不一样了。她们生于大族,世家规矩阴私,皆熟知于心,百十个姊妹中单选出了她们,必也是有过人之处,偏又是庶出贱种,身份低微,毫无根基。同族嫡姐,自小在一处相处,或还有嫉妒龃龉之心,你是公主,更无此等烦恼,只要稍加收服,便可收获她们的忠心,你想不到的事,她们自会替你想到,你不好做的事,她们却能拉下脸去做,懂么?”
  我全然想不到母亲替李睿选个妃,背后却还替我考虑了这么多,怔忡半晌,才道:“韦欢聪明胜于同辈,家境却更次之,且又不得父亲欢心,如今更是得罪了嫡母,除我之外,她更无可以依附之人,必然对我更加忠心,我用起她来,也更加方便——阿娘是这个意思么?”
  母亲点点头,目光中又带了一点严厉:“宋佛佑于内书堂中考绩皆优,为人又方正,不好结党,韦欢聪明伶俐,家境孤寒,王诩青年即擢殿中丞,粗通文墨,又是高延福的义子,这三人本是朕为你选的人,你用得好了,本该殿内整肃,上下井然才是。”
  我此刻方知母亲的心意,既感念于母亲爱子之心,却又觉心中烦闷,强压下情绪,拱手道:“是兕子的错。”
  母亲又摘了一朵花,簪在我头上,端详一番,点点头,笑道:“也不怪你,你们小孩儿家玩闹起来,没大没小的本是常事,且韦欢也不是什么紧要人物,你喜欢,便用,不喜欢,打发了再选。只是你自己要存了此心,着意遴选可用之人,加意栽培,待其余的人也要恩威并重,不可失了规矩。你不要看女官内侍人微位卑,便不大留意,这些人用得好了,照样颠覆妃后…总之,你须谨记,用人譬如驯马,以威加之,不服,以刑刑之,若还不服,这样的马便宁可杀了,也不可留着——婢妾辈本同畜产,可用,可狎,不可骄纵。”她的目光变得很温柔,抚着我的鬓发叹息道:“爷娘老了,不能护你一辈子。你阿兄待再你好,你也不是他女儿。爷娘待儿女,与兄长待弟妹,总是不一样的。”
  今天的母亲实在是太不寻常。不说素来不服老的她居然说出“爷娘老了”这样的话,光是她对李晟的态度便有些耐人寻味——自和亲之议以后,李晟与母亲的争执便日渐增多,父亲去年便想让李晟监国,被母亲以先成婚的由头阻了,今年让他监了国,却让他留在洛阳,而非京城,琐事虽出于太子,其决断却依旧要呈送父母知晓,联想到母亲在另一个历史上的作为,以及她平日的性格,我很难相信母亲会这样退让服输。然而无论如何,她待韦欢的态度已是再明显不过,我只能拱了手,恭恭敬敬道:“谨听阿娘教诲。”
  母亲笑了笑,道:“韦欢原本有个同母妹妹,为韦家大郎凌虐而死,她同母兄长韦无生忍在庠,本该去年参加贡举,考试时却被人误认作偷衣之贼,被主考庭遣而出,无颜再试。你日后若想施恩,随时同礼部说一声,韦无生忍是要再入举场,还是缘品晋升,只看你的心意。”
  这消息又比方才母亲所说更令人震惊,我张了大了口,讷讷道:“同母妹妹——是韦七娘么?”记得还同韦欢说起过一次,却不知竟是早夭了。
  母亲道:“你自己同她问去罢。”顿了顿,又道:“你既替阿杨求全尸,那便改判杖毙。你照此拟令,知会掖庭。”
  我一瞬间煞白了脸,如应声虫一般重复:“杖毙?”
  母亲亲昵地拍了拍我的头,笑着道:“杖毙。”


第82章 心魔(三)
  婉儿尚在犹与之间,武后已经轻轻笑起来,道:“你若现在不想说,便等以后想明白了再说罢。”
  武后身旁的内侍高延福乖觉一笑,向怔愣的婉儿解释道:“紫宸殿中,不拘身份,人人皆可面圣言事。”
  婉儿想:这不是没有规矩章法了么?想母亲虽已是宫婢之身,却总还讲究着许多的世家规矩,坐立饮食、言谈笑亵皆有定例,堂堂天子之家,却人人都可面圣言事,岂不荒谬?毋怪崔家不愿与皇家结亲,天家威权固然是天纵神授,宫中风气却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不,这一定是因武家起自商贾,武后根苗不正,才使得宫中风气颓败,绝非天子之故,崔氏拒绝的,不是天子之子,而是武后之子。
  婉儿心情复杂地看了武后一眼,刚要退回队伍中,却听武后笑道:“随朕进去。”
  婉儿只得与高延福一道随武后进了弘文馆,门口的人像是已习惯了武后这样过来,只在阶下鞠躬而立,并不高声参见。
  武后信步入内,入了侧面的屋子,这屋子里坐着好几名学士,具服绿袍,见武后过来,都起身迎至廊下,武后笑着问站在最前的那个:“书修得如何?”
  那人回道:“《列女传》已得了一十二卷,《乐书》有百二十卷。”
  武后点点头,笑道:“你们近日修史,想必将古往今来的奇女子的传都看了?不如说几个与朕,朕回去也好和人卖弄卖弄。”
  婉儿只知武后常在内宫称朕、私服袞冕,却不知她在外朝竟也如皇帝般自称,不免抬眼向前一瞥,恰见武后也正回头看自己,忙躬身低头,只听武后道:“婉儿是内书堂荐上来的人,说是诗文经史都颇有可看之处,你们先不忙说事迹,只讲名字,看她知不知道,若她不知,那是小女娘学识不够,情有可原,若连她都知道,便是你们这些学士不及她了。”
  今日被武后选在身边,已是大出于婉儿意料之外了,念及自己身份,本拟安分守己地做个宫婢,熬些时日,再设法托情迁去哪个冷僻的所在,谁知武后像是看不得她闲似的,一会要当众召对,一会又命近身随行,如今又无端替自己招惹了几位学士,这心思着实有些难料,婉儿抿了抿嘴,低声道:“妾是卑贱之人,如何能与馆阁诸公相较?”
  一言才出,却听那为首的学士笑道:“小娘子毋须自谦,皇后陛下能点娘子在身畔,必是小娘子有出色之处,某出一言,倩小娘子试为一答。”
  婉儿只听他唤武后“陛下”,心里已有了计较——此必谀媚武后之臣,故武后才公然在他面前自称为朕,却不知如今朝中如他这般的臣子有多少?主上昏聩,以致武后临朝,令旨虽未称敕,尊称已同天子,祖父当年所忧虑之事,今日都已一一实现了,只是当初朝中还有如祖父那般的清流正声出言阻止,如今的臣子们却只知逢迎谄媚,全不顾纲常体统,枉他们还同为弘文馆学士!她上官婉儿为人女孙,不能光大祖父之志,倘能挫折这些小人一番,倒也不枉了上官这个姓氏,且武后既肯命堂堂学士与一介宫婢比较,已是存了谑弄的心思,自己便出言折辱了他们,只怕武后倒未必会生气,一念及此,倒不忙接那人的话,先道:“这位…”
  那人道:“某姓刘。”还在斟酌词句,武后已接口道:“他是弘文馆直学士刘祎之。”
  婉儿听武后一言,心里越有了底了,微微笑道:“诸公年资既长,又是弘文馆的学士,任谁一人,便可将妾比下去了,遑论是七位一道呢?妾斗胆恳请陛下换个比试的法子,否则也不必比试,妾直接自认不及便是。”
  武后笑道:“你说换什么?”
  婉儿笑道:“不如由妾来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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