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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雍和宫纪事-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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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爷?!”顾小川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您真的决定了?”
  胤祥披上衣服,“决定了。——她为了见我,受这样的苦,我若还是窝在这里当没事,还算爷们儿吗!”
  “哎,您——”顾小川摇头。
  “不许跟人乱说,听见没?!”胤祥走出去又折回来,瞪着他叮嘱道。
  “嗳,您——”顾小川在后小声嚷,“您可当心哪!”
  
  “主子,您歇会儿吧,这会儿奴才们守着就行了,”白兰过来轻声劝。
  宁儿摇摇头,向床边一点头——胤禛攥着她的手腕,她是想走也走不了。
  “那您注意身子,若是有什么就招呼我们——”白兰看一眼胤禛,“万岁爷要是醒了,就告诉一声,我叫他们送药来。”
  宁儿点头,目送她离开。
  忽然目光落到他枕边,像有本书似的。
  宁儿轻轻抽出来,皱眉瞧着封面上的《知新录》三个字,心想不知是本什么书,居然值得他搁在枕旁。
  只翻了十几页,就再看不下去了。
  就算是谣言,也未免编造的太荒诞了。
  宁儿厌恶的把那书搁回去。心想他倒是古怪,居然把这样一本荒诞不经的东西摆在面前,日夜相对,难道用来自省?真是叫人猜不透。
  宁儿忽然就明白了——哦,原来贺永禄说的那本“混帐书”,就是它了吧。
  就是它,让胤禛重病不起——以他的性格,如此滔天的污蔑,哪里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是要辩驳个清清楚楚,方肯罢休——他又他的心病,虽然曾静的指控幼稚可笑,但还是绕着弯儿的,戳到了他心里的隐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宁儿正顾自想着,忽然胤禛浑身乱颤,面色潮红,额上尽是冷汗——
  “朕没有!不是朕!不是——”他喊着,挣扎着,痛苦的咬着牙。
  宁儿的手腕被他攥的生疼,她不得已推醒他。
  “不是!——不是朕!——”胤禛骤然坐起,他看一眼身旁的她,一把搂住靠在她怀里,“朕没有,没有——”
  宁儿忽然好可怜他,抬起被他攥的有些发青的手腕,扶住了他的肩头。
  他就那样,虚弱的靠在她肩头,恐慌的在她耳畔颤抖着,上气不接下气。
  好一会儿,他平静了些,宁儿打算推开他,却被他拒绝,他环着她的腰,紧紧的圈着,不安的贴着她,仿佛松手便是无边的恐惧。
  宁儿知道,他一定梦见了书里的那些话,那十大罪——戳到他心窝的十大罪——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他,他并不是完全无辜,那十大罪的每一条都连着这些年他行事的蛛丝马迹;可是他又终归身不由己。
  她叹息着,她给不了他什么,只能对他要的那点,回应一些不拒绝。
  
  “十三爷?!——”白兰一惊,“这么晚了您——”
  “替我禀告一声,我要见皇上——”胤祥平静的说。
  “可是——”白兰皱眉,“皇上如今病着,不方便召见——”
  “那,我就等一等,”胤祥陪她一起站在廊下,“他什么时候醒,我什么时候听宣——”
  “十三爷?!——”白兰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他留在这里实在太不合适了。
  
  “主子?!——”白兰听见房门“吱呦”一声,忙赶过来瞧要什么。
  胤祥也站起身瞧着门口。
  宁儿霎时脸色有些发白,她看见胤祥在门外,那样直直的看着她。
  胤祥顿时心下轰然一声——她不是被冷落关禁闭么?——为什么,为什么在他的病榻边,衣不解带的,照看他?!
  他还要来帮她,想救她,现在看来,胤禛没病,他才真的病的不轻!
  




140

140、 抉择 。。。 
 
 
  “十三爷?!”白兰想拉住他,胤祥早含怒而去。
  “主子?——”白兰见拦不住他,回过头看着宁儿。
  宁儿低头,手指轻抚眼角,强忍泪水,摇头,端了药进屋去了。
  
  胤禛轻轻拍拍身旁,意思,叫她坐到他身边去,又带点企望的看着她。
  宁儿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端起汤匙,递至他唇边。
  胤禛乖的像个孩子似的,药苦的他直皱眉,可还是一口口吞下去。
  药已送尽,宁儿放下药碗,胤禛却轻轻搭住她的手腕。
  宁儿怔一下,本来要起身,此刻却停下来,她对着他坐着,却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胤禛的手松了开来。
  宁儿于是起身。
  “朕,有时,真希望自己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听起来带着些欲言又止的无奈。
  宁儿停一下,把空盘递出,回来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很快的写下:
  
  ——你的肩上背负着整个大清,为了黎民苍生,要快一些,好起来——
  
  胤禛怔在那里。
  这话,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也曾这么对他说过。
  
  他轻轻的握拳,包覆着她微凉的手指,“——你呢?”
  宁儿的睫毛微微闪动着,“我也是——”
  胤禛就那样久久的望着她,握着她的手,再说不出一句话,眼神里有隐约闪烁的光芒。
  
  “什么事?——”陈润林扣上门闩抬头就问——宁儿忽然找他,一定是有事了。
  宁儿还未开口先就落泪。
  “丫头?!”陈润林忙过去扶上她的肩头,一面抽出手帕替她拭泪,“究竟是怎么回事?!——慕慕不是还好好的么!”
  宁儿摇头,她轻轻靠在陈润林手臂上,只是一个劲儿的落泪。
  “他,是不是他又——”陈润林皱眉,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
  宁儿摇头,她哭了一会儿,从桌上拿来一叠纸,蘸笔颤颤巍巍的写,
  ——胤祥来过了。
  陈润林一惊,“他来这里了?”
  ——我在深柳堂看见了他。
  陈润林眉头拧的更紧,“他看见你了吗?”
  宁儿点头,又一串泪花洒落。
  “我明白了,明白了——”陈润林叹息一声,“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当初先放弃你的——”
  宁儿含泪否认,“可他,他究竟是慕慕的父亲——”
  “就只是因为这样吗?”陈润林抹去她眼角的泪花,俯身认真的看着他。
  宁儿低下头,
  ——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字写的很小,字体也有些凌乱。
  “第一次不重要,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第一个未必就是最好的——”陈润林平静的说。
  宁儿沉默一会儿,挥笔道,
  ——我怕他有事——
  笔尖一顿,墨汁洇成一团。
  ——他不该因为我——
  宁儿写不下去。
  “那是因为,你在乎他——”陈润林捧起她泪涟涟的面庞。
  宁儿揉着眼睛,在他掌心问,
  ——我是不是很蠢,明明人家都不要我,我还是怕他误会我;明知道自己不能接受那个人,却还是会留在他身边——
  陈润林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不是的——”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不忍,”陈润林轻抚着她的头发,父亲般安抚着她,“明知不可以还是回去做,这是不世故,是为人的可爱之处——”
  宁儿在他怀里摇头,推开他扶着自己面庞的手掌,她在纸上写着,字迹却连连被泪水洇的不可辨认。
  ——可爱的,不是我,我知道他们喜欢我,但我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爱的人,我——利用伤害他们太多——我很残忍——
  “丫头!”陈润林握紧她的肩,“别这样——”他心疼的搂她在怀里,“不管是爱是恨,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心,自私也好,残忍也好——总要好过冷漠无情——,至少,你还懂得爱恨——”
  他说着,竟像是勾起了自己的心事般,居然也有了一些泪光。
  ——我该怎么办——
  宁儿抬起头,泪汪汪无助的在他掌心问。
  陈润林也犯难了,的确,无论宁儿现在怎么选,如何做,都会留下一连串的痛苦,这些痛苦最终,还是都要还给她来承受。
  
  宁儿靠在窗边,黑暗里无法入睡。
  ——去保护那个你最在乎,那个让你最心疼的人;
  ——只能给一个人的爱,本来就很残忍——
  
  陈润林的话反反复复的在她心头闪现,前所未有的觉得揪心难过。
  她不敢说自己心里还有爱了,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温暖情怀,给谁?
  
  白兰摆手示意她轻声,一面后堂水榭指指。
  临水架一小几,胤禛独自坐在案前抄书作画。
  香炉里袅袅的绵厚之味渐次微弱下去。
  宁儿示意湘琴留下,她轻轻走去,跪坐于香炉旁,将自己腰间所佩香囊抽开,取出一块小小的沉香脂丁,细细调理,慢火隔砂,渐次便有重重绵密幽潺之味习习而出。令人心神怡然一清。
  胤禛住笔,抬头瞧她。
  宁儿也抬头看着他,胤禛搁下笔,“朕的画,还缺个题款——”
  宁儿看一眼纸上,一士人宽衣博带,意态含慵,又半含失意,倚窗望向半山斜斜烟雨。
  宁儿注意到桌上的半盏残烛,蘸茶写下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胤禛怔怔的看着她,他只是随便的一画,她的题却深切到他心里。就像当年的她。
  他把画推向她,意思她来题。
  宁儿执起笔,还未下墨,胤禛轻轻的执起她的手,就这么手把着手的,写下了一联诗。
  “时”字勾完,宁儿未动,却是胤禛,松开了掌心。
  “朕,朕一时有些忘情了——”胤禛手滑落的时候触到笔锋,染上缕缕墨迹。
  宁儿没作声,静静的拾起他的手,用自己雪白的手帕替他擦去指间的墨痕。
  胤禛合起掌心,轻轻抬起她低垂的面庞。
  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再说出口。
  
  “皇上,陈润林去了怡亲王那里——”陈润林轻声道,“跟吗?”
  胤禛深深吸口气,“跟——”
  
  胤祥眉头微拧,咬紧了下唇。
  宁儿迈出的半步,又缩回来。
  “你——”胤祥沉默良久,好容易开口却言不由衷,“他,他还病着,你不该在这里——”
  他说着转过身去,似要离开。
  宁儿几步上来,挡在他面前。
  “你?——”胤祥摇头,“你走,我不要你!——”表情却不由自主的透着苦痛不忍。
  宁儿的泪扑挞扑嗒的掉着,鼓起勇气拉起他的手。
  “别这样——”胤祥说着,却没有拒绝,他只是偏过脸,“他知道了,你不好过——”
  宁儿的泪滴在他掌心——他明明是那么在乎她,却一句实话都没有。
  她在他掌心和着泪水写下一个问句,“那你呢?——你,好不好——”
  胤祥的手心被她纤软的指间划的发烫——就算他拒绝了又怎样?!他不是一样难过,一样痛苦,他的选择,只能保护一个人,胤禛,还是她,他选谁?
  眼前一片流光飞影——他和胤禛的打闹嘻笑,和他的甘苦与共,到今天的尴尬共处;那天的英雄救美,挣挣扎扎,到那短暂易逝的花好月圆,——梦幻逝尽,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曾经是他最亲的人,可是为了一个女人,他依旧还是牺牲了他;而她,在这样的风口浪尖里,还是丢下安危,只为问他一句,你好不好——
  她给了他一生最幸福圆满的时光,一个普通人最渴望的恬淡的幸福,如果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愿意,带她,去遥远的地方,做一个最普通的农夫。
  胤祥浓密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他挽住了她的肩。
  两个人都在落泪。
  只是因为,好不容易。
  
  “皇上?”贺永禄看着胤禛回头要走。
  “回家——”胤禛微微哽咽,轻声说。
  
  “皇上的药,”白兰把药碗递给宁儿,“陈大人说,今儿,是最后一次啦——”
  宁儿点头,接了药,端到他身边。
  轻轻吹一吹,试了热度,递到他的唇边。
  胤禛却握住她擎着汤匙的手腕。
  “朕,有话跟你说——”
  宁儿抬头看着他,她预备他说,朕会封你做妃嫔,以后留在朕的身边——她轻轻的吸气,她告诉自己,可以,自己准备好了。
  可是他说:“朕错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曾经有一个人,她带走了朕全部的幸福;朕不甘心,朕付出了很多,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朕,现在想明白了,那是她和朕的恩怨——于你,于胤祥,无关;
  宁儿怔怔的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摆手。
  ——让朕说完——这几个月来,你给朕的,已经很多很多,你让朕,忽然又记起平静和快乐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是,那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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