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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盛唐夜唱-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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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是因为兄弟违法,他受其牵连,被贬为汉东司户。此人乃是铁杆的李林甫亲信,他放在登州,监视之意异常明显。

  这是交换,叶畅很明白这一点。他若想保留自己在辽东的职司,甚至他想要安全回到辽东,就必须答应这些条件——甚至李林甫不用他答应这些条件!

  叶畅吸了口气,眼睛眯了起来。

  “夫蒙灵察通晓西域之事,如今安西正与小勃律激战,调夫蒙灵察去辽东,安西战局当如何处置?”

  叶畅第一个问,便让李林甫很是惊讶,他所言者竟然不是讨价还价,而是考虑西域的局势。李林甫也不禁眯起了眼,又仔细打量着叶畅。

  这小辈,当真是有几分自己的模样,便是再有私心,也先以国事为上啊。

  李林甫自己是这般看待自己的,他虽然被人讥讽不学无术口蜜腹剑,但他自己却认为,自己的私心亦是为国家着想。当初最受李隆基敬重的宁王在朝廷任免官吏时直接点了十人,要求朝廷各授官职,旁人都因为这是旧例而不出声,却唯有他觉得不妥,斥其中一人以示公正。他自己从小吏升上来,故此对于那种靠着一两篇诗文便一步登天的所谓“文章之士”甚为不喜。

  “高仙芝可替夫蒙灵察。”李林甫道。

  叶畅有些默然,确实,高仙芝这个高句丽人可能比夫蒙灵察更适合为安西节度使。李林甫私心虽重,任用胡人、寒士为边将,以塞出将入相之路,但他任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安思顺、安禄山、高仙芝、哥舒翰等诸辈,都是颇有战功。

  不过此辈正因是胡人,所以往往不以唐军将士性命为虑,安胖子如此,其实高仙芝、哥舒翰亦是如此。李林甫的眼光,仅仅拘限于军事才能,而他的私心,又让他无法任用比彼辈更适合的王忠嗣等人。

  “夫蒙灵察不可去辽东,苑咸不可去登州。”好一会儿之后,叶畅慢慢地道。

  “汝待如何阻之?”李林甫嘿然一笑道。

  “安禄山必阻夫蒙灵察,何须劳我动手?”叶畅正视李林甫道:“隔绝陆路,夫蒙灵察又无我治政抚民的本领,只靠着他自安西带来的百十亲信,如何能治辽东?”

  叶畅知道李林甫是聪明人,看问题看得透彻,故此也不藏着捂着,说得非常直接。安禄山如今控制范阳、平卢二军,便是叶畅才掌握着积利、建安二州,他都要火急火燎地跑来与叶畅争夺,何况夫蒙灵察若成了辽东总管,没准就要将平卢军给他分走。这个任命,他肯定会卯足了气力进行阻挠。

  外有安禄山阻挠,内有叶畅不配合,夫蒙灵察便是在辽东上任,也坐不安稳。

  “苑咸一至,安东商会收益必损,如今我每季都会往长安送一份商会收益报表,朝中诸家贵女,见收益锐减,岂容苑咸在登州长久?三月不足便更为他人,所害者非我,实相公之名也!”

  叶畅第二句让李林甫不免有些苦笑了。

  他再度仔细打量起这个被自己看好的年轻人来。

  不知不觉当中,这个年轻人凭借他赚钱的本领,竟然在朝廷里形成了一个以他为纽带的团体。初时便是李林甫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利益团体的形成,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却发觉这个团体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

  至少他如果不动用全部资源,做好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准备,是无法与这个团体真正反目的。

  “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不必再谈了。”李林甫道:“你如今声势浩大,圣人很快就会见你,想来辽东、登州,圣人亦有安排,用不着老夫来操心。”

  这下轮到叶畅苦笑了。

  他可以凭借安东商会的利益集团来制衡李林甫,却无法借此来对抗李隆基的意图。

  “依李相公之见,当如何?”

  “不要问我当如何,当问你能如何。”李林甫道。

  叶畅微垂下眼睑,思忖着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让步。对于李林甫来说,每年多送些钱财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那么他希望自己做出什么样的让步?

  “你不必急,可以回去慢慢想。”李林甫再度占了先生,捋须笑道:“十一郎,只要在圣人见你之前想好……”

  “我此后会留在长安之中。”叶畅抬起头,忽然说道。

  此语一出,李林甫惊得手上用了些气力,胡须都扯断了几根,疼得他险些大叫出声。

  叶畅的意思,显然不是在长安中留几天,而是要长留长安,这岂不是意味着,他愿意暂时离开辽东?

  这个选择,完全出乎李林甫意料,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了。

  第310章 计谋有阴亦有阳

  “无论你是否留在长安,苑咸都必须至登州上任!”

  虽是惊讶,李林甫却还是斩金截铁地道。

  这是他的底线,夫蒙灵察可以不去辽东,但苑咸一定要去登州。此时李林甫对于叶畅已经极度不放心,双方的政治联盟虽然还未完全破裂,但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无间。辽东不仅仅是叶畅的退路,同时也是李林甫为自己家族营造的退路,既然叶畅变得不那么可靠,他自然要让可靠的人在那个位置上。

  原本最合适者,乃是他自家子侄女婿,但是李林甫又不太愿意子婿离长安,那么因故贬官的苑咸,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叶畅微微一拧眉:“那么元公路就须得入京!”

  “入京?”李林甫没有想到的第二件事情来了。

  叶畅方才做出必保登州的姿态,也仅仅是一个姿态,李林甫限于此时代的眼光拘限,将登州视为辽东的咽喉,而叶畅自己却是清楚,登州港只是离旅顺最近的港口之一罢了,没有登州,还有莱州,或者干脆就是后世的天津一带的港口。

  李林甫只道登州能扼住辽东的咽喉,却不曾想,经过改良后的新海船,无论是抗风浪性还是远海航行能力,都要胜过以往,若不是嫌麻烦,叶畅甚至可以去泉州进行贸易。

  以登州主官之职,换取元公路进入中枢,虽然现在不可能立刻成为六部尚书、侍郎或者是九卿之类的高官,但还有一个极适合的职务,叶畅已经瞄准了。

  正五品上的谏议大夫。

  元公路在这个位置上可以呆上半年到一年,然后再想法子打通关节,成为中枢某实权部门的次官,再为主官。在李林甫下台之后,便有资格问一部尚书,甚至进而成为宰相。

  将元公路推出来充当自己在中枢的代言人,叶畅有多方面的考量。在经过李邕一事之后,元公路与他完全成为政治盟友,而这两年多时间里,双方配合得非常默契。若非如此,李林甫也不会想着将元公路从登州搬走。既是如此,努力为元公路争取更好的官职,至少有三方面的好处,一是继续巩固双方的政治盟友关系;二是形成示范效应,让张镐、岑参、高适、王昌龄等等与叶畅关系好的低级官员们意识到,跟随叶畅不必担忧前途;三则是在中枢有个代理人,就不必担心象此次一样,中枢出了变故,却没有一个带头出来维护叶畅利益的骨干。

  “京中并无缺职。”李林甫道。

  “若无职缺,圣人为何下诏,令通六艺一项以上者入京诠选?”叶畅步步紧逼。

  “这个……不合朝廷体制。”

  “李公此言差矣,即以朝廷体制而言,元公路主政登州,如今是第三年,此前年年考绩皆为上上,拔掖他入京,有何不合?”叶畅哼了一声:“苑咸待罪之身,为汉东司户,猝然拔举为登州主官,这又是何种朝廷体制?”

  李林甫用手指头敲着书桌,心中对如今月堂中的气氛相当不适。

  叶畅抛开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将利益交换赤裸裸地提出来,就算李林甫被视为奸邪,也觉得很不适应。

  过了会儿,他道:“苑咸接下来三年的考绩,也须得是上上!”

  若无辽东的支持,元公路的考绩不可能是连续两年上上,李林甫提出这个条件,就是要叶畅象支持元公路一样支持苑咸。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双方关系虽然不能说势成水火,但叶畅也不会去帮助李林甫的亲信沽名钓誉,除非李林甫拿出更多利益进行交换。

  因此叶畅毫不犹豫就道:“元公路为一部侍郎。”

  “如此超擢,何以堵天下悠悠之口,绝无可能!”

  “苑咸不得更改元公路之策,不得断绝辽东与登州商船往来,在移民上须全力支持。”叶畅伸出手指头:“元公路为京兆府少尹。”

  “前边都可,唯元公路之职不可。”

  李林甫觉得有些疲劳了,与叶畅讨价还价太久,叶畅每提一个条件,他都得反复琢磨,看看这厮是否在条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而他自己每提一个条件,同样也要反复琢磨,既要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大利益,又要能在叶畅的底线之上。

  听得他这一句,叶畅便退而再求其次:“从四品下的官职都拿不到,那么不可低于正五品上,万年令或者长安令如何?”

  “十一郎,你这般说没有意义,这些都是要职,如今并无缺!”

  “那御史中丞,有缺无缺,还不在相公一念之间!”

  李林甫眉头猛然一拧,成为御史中丞,便可以直入为相了,而且御史台这般重地,如何能让叶畅安插人手!

  但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如叶畅所言,元公路既升入中枢,那么就不宜低于正五品上。想以这里,李林甫叹道:“谏议大夫吧。”

  叶畅故作犹豫之状,好一会儿,才点头道:“那便是谏议大夫。”

  谏议大夫与御史中丞同品,也是拥有议论之权的官职。李林甫心里琢磨了一下,如今台谏两处的官员,都给他威逼恐吓得战栗不敢言事,安一个元公路去,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且叶畅能给元公路安排这个职司,若是元公路到时乱说,他指使人将其弹劾罢免就是。

  他是年纪渐迈,精力渐有不济,故此不愿意在这问题上再与叶畅纠缠下去,当下道:“老夫自不会阻拦此事。”

  不阻拦此事的意思,就是也不会出面帮元公路争取此职。叶畅微一点头,双方算是达了交易。

  谈到这里,李林甫一摆送,说了一声“送客”。

  叶畅起身而行,也没有做半点停留。看着他竟然如此毫不犹豫,李林甫眼中冷光闪动,一个念头暗暗生起。

  但就在叶畅欲出门之前,他突然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李林甫,几乎恰好与李林甫充满杀机的眼光相对。李林甫此时又面带春风,站起身来,仿佛是要送叶畅出门一般。

  “李相公,月满必亏,日中则昃,这个道理,想来不必我说。当今圣上即位以来,为相者以李相公时间最长,如今相公大权在握,天下侧目,潜伏爪牙以待时机者不知凡几!奈何相公却做些亲痛仇快之事,也不知是何方小人进谗言,意欲绝相公与我二家之好……某每每思及于此,不禁长嗟。”

  说完之后,叶畅当真是一声长叹,唏嘘不止。李林甫也不禁怔了一下,然后眉头顿时一紧。

  叶畅迈步走出了月堂,李林甫却坐回了原位,开始思忖叶畅临别时的那番话来。

  这番话乃是挑拨离间,这一点李林甫一眼就看穿了,但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因为李林甫也不禁也深思,他原本是极为看好叶畅的,并且在叶畅最需要帮助时伸出过援手,为何二人的关系,却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叶畅直指是有小人在他面前进了谗言,仔细想来,叶畅人虽然去了辽东,礼数上却从来不亏,几乎每隔两个月就有书信来此,禀报辽东的一些事宜,还奉上厚礼。仅过去一年,自己从叶畅手中收到的礼物价值,当在两万贯之上!

  便是对着空娘,他似乎也是深情款款,书信频繁。李林甫自然不会无聊得去偷看叶畅写与女儿的信件,不过每次看到女儿收信之后的神情,李林甫也会觉得欣慰。

  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叶畅对于自己家族的意义,所以在得知当初杨洄并非奉叶畅之请来探口风之后,自己才会做出种种针对叶畅的布置吧。如今虽然凭借这些布置,迫使叶畅做出了让步,获取大量的利益,但却损害了两家的信任。这其中是得还是失,还真不好说。

  叶畅最后走时那一句,便是点破此事,让他去寻那个进谗言小人的麻烦吧。

  李林甫眼中闪动了一下光芒,淡淡笑了起来。

  他便是做错了什么……也不可能成为叶畅这等小儿的棋子,这小儿终究是嫩了些!

  出了月堂,卢杞便迎了上来,向叶畅施礼,笑眯眯地道:“叶司马,请这边走。”

  他出现叶畅并不意外,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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