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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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在下入试灵山修仙，根源确是出于私心，不过是想寻找一直以来所寻之人，想庇佑她平安。但古人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知珍惜不懂保护，又如何能够推及他人？所谓为仙者勘破红尘，众生生而平等，乃是由小及大，由内及外。心中有挂怀，方能有善念，有善念方能懂得修道之德。”
萧洛道：“这人说得倒是好，却又跟你有什么相干？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放开我！”上官清凌涨红了脸，只是怒道。
萧洛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天钧长老的声音：“秦轩皓，天钧宫。”
听到这句话，听到这个名字，萧洛和上官清凌的动作同时停住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愣在了当地，就像一个惊雷同时炸响在他们二人头顶。不过两人的表情却是大相径庭，上官清凌神采熠熠，双眸中秋波流转，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路荆棘黑暗，终于苦寻而至的生往之景；而萧洛则呆呆地顿住，眼光中的神采黯淡了一下，似乎一直以来小心经营着的梦想幻灭，瞬间坍塌倾圮，一切都化为齑粉。
秦轩皓。他从未见过此人，不认识他的声音，却知晓这个名字。
秦轩皓。那是礼部尚书之子，上官清凌的未婚夫。
大殿之中，秦轩皓听得天钧长老的话，面露喜色，当即拜倒：“弟子叩见师父！”他方才抬起头来，只见大殿之后蓦地奔出一个身影。这人一身雪缎襦裙，她的衣裙都已随着她疾速奔跑飞扬起来，身上泠然有玉石相叩的清响，衣袂翩翩轻纱曳曳，恍若九天玄女。
这身影他早已朝思暮想，这面容他早已念兹在兹！
那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是他的未婚妻子！
“清儿……”秦轩皓呆呆地盯着这个身影，顿时觉得恍若隔世。这是梦境吗？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她父亲许婚。可是她却在大婚之前失踪，他甚至以为她反悔了，不想嫁给自己了。直到收到那封信，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
“轩哥哥！”不等他反应过来，上官清凌已经猛地抱住了他，刹那间泪如泉涌。秦轩皓只觉一股熟悉的清幽淡香扑入鼻端，而怀中的娇躯亦是真真切切，是她，真的是她！
待他明白过来，也蓦地紧紧抱住了上官清凌，害怕自己一松手，这个梦就会醒，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满殿的人都这样怔怔地看着他们，连天元掌门和五位长老都愣住了。
萧洛一点点挪过来，步履无比沉重。上官清凌已经彻底忘了他，那些刻骨铭心，她竟然一星半点也记不起来了。她眼里心里，只有那个秦轩皓一人。
他忍不住细细打量秦轩皓，只见他眉目清秀却不失气度高华，面容淡然却不失风仪翩翩，他一人长身玉立，竟在一行灵山弟子中鹤立鸡群，却又没有丝毫的侵犯凌厉之气，反而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温沉如玉的气质，果然是个谦谦佳公子，让人情不自禁便感叹“君子如水，君子如玉”。
“上官清凌……”天元掌门的声音有些严厉，“你擅闯紫云殿，扰乱门规……”
“师兄，是我带她来的。”天汇长老忽然站起来，大声道。
上官清凌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掌门师尊，是弟子有违门规擅闯紫云殿，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天元掌门的目光扫过上官清凌，又落在了秦轩皓身上。秦轩皓上前道：“掌门师尊，弟子愿一同领罚。”
天炎长老忽然眉毛一竖：“住口，你是否入得我灵山派，尚需商讨……”
“师兄，”天钧长老也发话了，“方才你并无异议，秦轩皓已入我天钧宫，何以此刻你又有微词？”方才秦轩皓的灵力之强实在让他瞠目结舌，他可不想就这样放掉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
“他六根未净，如何能够静心修道？”
“这是修道不是出家！”天汇长老急道，“心中有情才有善德之说，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爱，如何能博爱众生？灵山派门规中，可没有一条规定男女弟子不可互生情愫。”
天汇长老只顾着袒护上官清凌，全然没有注意到萧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师父，师伯，”上官清凌忽道，向天汇长老望了一眼，“是弟子擅闯紫云殿，有违门规在先，弟子愿受责罚。”
大殿中静得可怕，所有的眼睛都望着天元掌门，等着他的一句话。上官清凌手心几乎全是汗水，她也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掌门，不知他会给自己怎样的发落。
天元掌门看了看她，目光又扫过五位长老，思量再三，道：“上官清凌罚入静思居面壁半月，不许出户半步。”
“弟子领命。”上官清凌如释重负，俯身盈盈叩拜。
“下去吧。”天元掌门又看了一眼秦轩皓和上官清凌。
天汇长老朝上官清凌眨眨眼，目光中满是狡黠。
一出了紫云殿，秦轩皓迫不及待地拉住了上官清凌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清儿，你……”他这两月来简直相思欲狂，可是此刻真的相见，却突然变得结结巴巴，像是有满腹言语要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上官清凌眼眸中秋波闪动，也只是依依不舍地在他面庞徘徊：“你都瘦了……”
秦轩皓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为伊消得人憔悴。”
上官清凌忍不住扑哧一笑，这熟悉的感觉来得这样快，让她忍不住要感叹上天实在待己不薄！
“清儿，你还好吗？你身上的寒毒怎么样了？在这里还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秦轩皓渐渐从冲昏头脑的狂喜中清醒过来一些，便连珠炮似的发问，唯恐自己不在身边，让她吃了一星半点的苦。
“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叫我回答哪一个？”上官清凌笑笑，“我筑基之后，身上的寒毒都已好了，师兄师姐们也待我很好，你放心吧。”
秦轩皓的心再次被一阵喜悦充盈，只望着上官清凌直笑。
“轩哥哥，你怎么会到灵山来了？你今年的殿试……”上官清凌与世隔绝了这些日子，突然见到他，也便想起了凡尘琐事。
“清儿，我怎么等得了三年？”秦轩皓满眼爱怜横溢，伸手轻轻抚摸她青丝。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白玉凤钗上面，眼神中的温存顿时惊起了平湖涟漪。“殿试每年都有，可是一天找不到你，我就不能心安，就算高中状元，那又怎样？”
上官清凌掩嘴轻笑：“你若是中了状元，说不定皇上会让你迎娶公主做驸马。”
“我可不要公主。”秦轩皓摇了摇头，低声笑道：“公主也及不上你。”
上官清凌脸上一红，咯咯浅笑道：“花言巧语。”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收敛了笑意：“你爹娘就这样许你来了？”
秦轩皓垂首一笑，淡淡道：“不管怎样我总是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秦尚书是个怎么样的人，上官清凌再清楚不过。想起他那凌厉如刀的眼神，她忍不住寒从心起。上官清凌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凝视他良久，又道：“轩哥哥，我爹爹……还好吗？”
秦轩皓的眼神忽地闪了闪，道：“好，你家里都还好。就是你爹爹十分记挂你……”
“你撒谎，”上官清凌盯着他的眼睛，眼中的狂喜之色忽然被一阵急促的不详掩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清儿你别急，”秦轩皓见她双眸中已是泪光盈盈，只得道：“上官大人……你失踪的那夜，他便对外宣称你……暴病而亡。”
上官清凌愣住了，她的表情就这样凝固在了惊愕和神伤交接的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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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今生种种 第十三章 尘物本清平
上官清凌呆呆地望着秦轩皓，半晌说不出话来。可是她的目光仿佛并没有落在秦轩皓脸上，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目光落在了哪里，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的父亲连打听寻找都没有，便直接对外宣称她暴病而亡。父亲这是算作……将她扫地出门了吗？她知道她在新婚之夜离奇失踪定然令父亲大失颜面，可是她却想不到，父亲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挽回自己的颜面。父亲就这样认定她离家逃婚？就算她真的逃婚，若是有一天她知道悔改愿意回家，上官家却也再没有了她这号人？
“清儿……”秦轩皓见了她双目空洞泪痕簌簌的这副样子，有些慌了手脚，心中又是疼惜又是爱怜，伸手轻轻揽她入怀，柔声道：“上官大人只是一时气极，说不定他此时心中已经后悔，在等你回家去。”
上官清凌呆呆地摇了摇头：“以爹爹为人，说出去的话一定没有回转的余地，更何况是这样的话……现下全京师都知道，上官清凌已经死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猛地往她的心湖里扔了一块巨石，惊起了骇人的浪花，随后不停地往下沉，一直沉到布满泥沙的湖底。
“清儿……”秦轩皓素来能言善辩，此刻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只能轻轻拍了拍她后背，良久才认真地道：“不管你父亲要不要你，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既然来了灵山，我就没有打算一个人回去，你在一天，我便在这里陪你一天。”
上官清凌心中暖流涌动，抬起头望着他，只见他目光中满溢着跃然欲出的深情，又是新雪初霁般毫无保留的坦诚，只是这一眼，已足够了然整个世界。忽然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只要有他陪在身边，京师那个不像家的家，不回也便罢了。
“可惜你一来，我便要被关禁闭了。”上官清凌微微一笑，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秦轩皓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笑道：“我也陪你关禁闭就是了。”
“不行，”上官清凌侧过头一笑，想了想，道：“我已经筑基了，你比我晚入门这么久，要想办法赶上我才行。”
“是，遵命。”秦轩皓欣然一笑，一瞬间满目的风景都亮堂了起来。
灵山本四季如春，但这静思居建在山崖之顶，夜风呜咽，却也有些阴寒袭人。上官清凌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披上一件小坎肩，顺手将窗户关上。她刚刚回到灯旁坐下，忽然窗楞上轻轻叩响了三声。
上官清凌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奔过去推开窗户——这是她和秦轩皓的暗号，从前在家中的时候，两人每每夜晚相见都是如此。
“清儿，出去走走吧。”秦轩皓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上官清凌笑道：“我还在受罚呢，若是被掌门师尊发现，小心把你一同关起来。”
“求之不得。”秦轩皓嘴角一挑，笑道。“掌门师尊日理万机，要操心的事情多了，怎么会发现？咱们就出去一会。”
上官清凌浅浅一笑：“好，就依你。”
自从来到灵山，上官清凌的时间大都泡在了天汇宫高高的书架前面，这还是第一次好好观赏灵山夜晚的盛景。更何况有心上人相伴，心情又怎能一样？
“清儿，”夜风微凉，秦轩皓轻轻握起了上官清凌的手，“这样真好，下次你可不许再偷偷跑得不见人影了，叫我寻你寻得好苦。”
上官清凌一笑：“这事说来话长，不过我答应你，咱们以后不分开了。”她轻轻靠了靠秦轩皓，“轩哥哥，你怎么会寻到灵山的？”
秦轩皓正要答话，忽然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笑声，似是有好几人在。这笑声中透着些不屑，透着些鄙夷，还有些幸灾乐祸。上官清凌还当是几位师兄之间起了什么争执，心下不悦，一拉秦轩皓就想绕路躲开。不料一句话却忽然传进了她耳中：“小小狐妖也敢跑到灵山来放肆，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上官清凌秀眉一蹙，低声道：“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方才靠近，又有一个声音传过来：“抓几只雏雀也要问过你，莫非这雏雀是你一家的？”接着又是一阵放肆的笑声。
这一群人渐渐出现在视线中，只见确是几名白衣的灵山弟子，他们面前还有一个女子，明眸皓齿，娇艳绝伦，眉宇间却是强忍着的怒意，却不是那莫梓痕是谁？
“灵山一草一物都颇具灵性，身为修仙之人，你们怎连这点怜悯之心都没有？”莫梓痕只紧紧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几只小雏雀，丝毫不肯让步。
她面前的灵山弟子已是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