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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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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你耳朵的洞里面,还有三颗黑痣。”男人说。
  “哦,真的吗?”女人说。“在哪一边?”
  “右边啦!你右耳的内侧,有三颗黑痣。好俗气的痣!”
  “你不喜欢痣吗?”
  “我讨厌俗气的痣。世界上那有人会喜欢那种东西?”
  她把嘴唇咬得更紧了。
  “还有,你的腋下常常发出狐臭。”男人继续数落着。“我从以前就很在意,要是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是夏天,我就不会和你交往了!”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甩开被他牵着的手。说:“嗳,等一下!那有人这样说的?你太过分了!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
  “你衬衫的领子脏了。那是今天才穿的吧!你怎么会那么不爱干净呢?你为什么连一件事都做不好呢?”
  女人默不作声。她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还有一箩筐的话要话要对你说呢!外八字、狐臭、领子上的污点、耳朵的黑痣,这些只是其中一部份而已。对了,你为什么戴这种不相称的耳环呢?那岂不是像妓女一样吗?不,妓女戴的比你戴的有气质呢!你如果要戴那种东西,还不如在鼻子穿个洞,挂在鼻子上算了。那和你的双下巴倒挺配的!嗯,说到双下巴,我倒想起来了。你妈妈呀!简直是一只猪,一只呼噜呼噜叫的猪。那就是你二十年后的写照吧!你们母女吃东西那副馋相简直是一模一样。猪啊!真是狼吞虎咽。还有,你父亲也很差劲他不是连汉字也写不好吗?最近他曾经写了一封信给我父亲,每个人都笑坏了!他连字也写不好。那家伙不是连小学也没毕业吗?真是大白痴!文化上的贫民。那种家伙最好是浇点汽油,把他烧掉算了。我想,他的脂肪一定会烧得很厉害,一定的!”


  “喂!你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
  男人对于她的问题并不答腔。“真是猪啊!”他说。“对了,还有你的‘那个地方’,那真的是太可怕了!我曾经死心地想试试看,可是‘那里’简直像弹性疲乏的廉价橡皮一般,松垮垮的。如果要我去碰那种东西,那我宁愿死!如果我是女的,要是长了那样的东西,我真要羞死了!不管怎么死都好。总之,我一定要尽快死去。因为我根本没脸活下去!”
  女人只是茫然地呆立在原处。“你以前常常……”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抱住头。然后很痛苦地扭曲着五官,就地蹲下来。他用手指按着太阳|穴。“好痛啊!”男人说。“我的头好象快要裂开了!我受不了了!好难过啊!”
  “你没事吧?”女人问。
  “怎么会没事!我受不了了!我的皮肤好象快被烧掉了,都卷起来了。”
  女人用手摸摸男人的脸,男人的脸火烧般的滚烫,他试着抚摸那张脸。没想到,手一碰到,那脸上的皮肤竟然如脱皮般地剥落下来。然后,从皮肤里面露出光滑的红色肌肤。他大吃一惊,连忙向后闪开。
  男人站起来,然后吃吃地发笑。他用自己的手把脸上的皮肤一一剥掉,他的眼球松松地往下垂,鼻子只剩下两个黑黑的洞,他的嘴唇消失了。牙齿全部露在外面。那些牙齿“龇牙咧嘴”地笑着。
  “我是为了吃你那肥猪似的肉,才和你在一起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呢?你连这个都不懂!你真是个傻瓜!你是傻瓜!你是傻瓜!嘿嘿嘿嘿嘿嘿!”
  于是,那一团露在外面的肉球在她后面追赶,她拼命地向前跑。可是,她怎么样也摆脱不了背后那个肉球。最后从墓地的一端伸出一只滑溜溜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衬衫衣领,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
  ※       ※        ※
  男人抱住女人的身体。
  她只觉得口干舌燥,男人微笑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做恶梦了?”
  她坐起来,环视四周。他们俩人正躺在湖畔旅社的床上。她摇摇头。
  “我刚才有叫吗?”
  “叫的好大声哦!”他笑着说。“你发出惊人的惨叫声,大概整个旅社的人都听见了。只要他们不以为是发生命案就好了。”
  “对不起!”她讪讪地说。
  “算了!没关系啦!”男人说“是不是很可怕的梦?”
  “是一个可怕的无法想象的梦。”
  “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我不想说。”她说。
  “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因为,如果你说给别人听,可以减轻内心的痛苦。”
  “算了,我现在不想说。”
  两人沉默了片刻。她抱住男人裸露的胸膛,远处传来蛙鸣声。男人的胸口不断缓慢而规则地起伏着。
  “嗳!”女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耳朵说不定真的有痣?”
  “痣?”男人说。“你是不是说右边耳朵里面那三颗很俗气的痣?”
  她闭上眼睛,一直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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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纳格列达
我的名字叫加纳格列达,我在帮姊姊玛尔他做事。
  当然,我的本名并不叫格列达,这是我当姊姊的助手时使用的名字。换句话说,这就是工作上的化名。
  平常不上班时,我都是用加纳达姬的本名。我之所以取名为格列达,是因为姊姊叫玛尔他。
  我还没有去过格列达岛。
  我常常从地图上看那个岛。格列达是位于非洲附近的希腊的岛名,它的形状就像被狗衔在嘴里的骨头,硬帮帮地且细细长长的,上面有著名的遗迹……克诺苏斯宫殿。据说古时候有位年轻勇士迷路时,曾经得到女王的帮助,因而留下一段佳话。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到格列达岛一游。
  我的工作是当姊姊听水声时的助手。我姊姊是以听水音为业,也就是倾听浸在人体里面的水声。不用说,这种事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胜任的。从事这种行业,除了必须具备特殊的才能之外,也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在日本,大概只有姊姊拥有这项本事。姊姊是很久以前在玛尔他岛学会这项技术的。姊姊修行的地方,连亚伦金士巴克和济斯理查都来过。玛尔他岛就是有那么特别的地方。在那里,“水”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姊姊在那里修行了好多年。然后,她回到日本,以加纳玛尔他为名,展开了倾听人体内的水音的工作。
  我们在山中租了一间老房子,两人相依为命。那间房子有个地下室,姊姊把从日本各地运来的各种水集中,放置于那里。她把所有的水分别摆在陶制的水瓮里,并排放着。如同酒一般,水的保存也是以地下室最适合。我的任务是把那些水保持得很清洁,上面一有灰尘就马上把它弄掉,冬天时则要注意不让水结成冰。夏季时则要小心,不让它长虫。这些工作并不怎么难,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我经常以画建筑图来消磨每天的大部份时间。此外,如果有客人来拜访姊姊时,我也帮她端茶奉客。
  姊姊每天都一一倾听放在地下室的每一个水瓮,借着它们所发出的微弱声音来使耳朵澄净。她每天大约花二至三个小时在那上面。对姊姊来说,那是一种听力的训练。每一种水都各自发出不同的声音,姊姊也让我听听其中的差别。我闭上眼睛,把全部的精神集中于耳朵。然而,我几乎听不见水声。或许是因为我缺乏姊姊那种才能吧!
  “请你先听听水瓮的水声。那样一来,不久你就可以听到人体里的水声了。”姊姊说。于是,我也拼命地侧耳倾听,可是却什么也听不见,我只觉得听到十分微弱的声音。好象在十分遥远的地方有某种东西在震动,听起来好象是小虫两、三度挥动翅膀的声音。与其说是听得见,倒不如说是空气微微地震动的程度。不过,那种声音瞬间即消失,犹如在捉迷藏一般。
  姊姊说我不能听到那种声音实在很遗憾。“像你这种人,更是有必要仔细地听听体内的水音!”玛尔他说。因为我是有问题的女人。“其实,你应该可以听得见的。”玛尔他说,然后摇摇头。“如果你能听得到水音,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她又说。姊姊是真心地关心我。
  我的确有点问题。而且,那个问题,我怎么也克服不了。男人只要一见了我,就会想侵犯我。无论是谁,只要男人一看到我,就想把我压在地上,然后解开我裤子上的皮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自从我懂事以来,一向就是如此。
  我的确认为自己是美女,身材也很棒。我的胸部很丰满,腰却很细。我揽镜自照时,也觉得自己十分性感。我一走到街上,每个男人都目瞪口呆地直盯着我看。“不过,并不是世界上的美女都会一再地被强暴吧!”玛尔他说。我想,她说的的确不错,遇到那种事的,只有我而已。或许,我自己也有责任吧!也许,男人之所以会有那种念头,都是由于我表现得很害怕。因此,每个人一看到对方那提心吊胆的模样,便会变得很冲动,于是情不自禁地兴起侵犯对方的念头。
  因此,到目前为止,我几乎被各种不同类型的男人强暴过。而且全部都是充满暴力的强暴。那些侵犯我的人包括学校的老师、同学、家庭老师、舅舅、收瓦斯费的,甚至连到隔壁灭火的消防员也一样不放过我。不管我如何费尽心思,还是逃不过他们的魔掌。我曾经被那些暴徒用刀子杀伤、被殴打脸部、也被用水管勒过脖子。每次都是在类似那样的强烈暴力之下受到凌辱。
  于是,我从很久以前就不敢再出门。因为,如果再继续发生那种事,我想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被杀掉。因此,我才和姊姊玛尔他远离尘世,避居于人烟罕至的山上,为姊姊照顾地下室的水瓮。
  不过,我曾经杀过一个意图侵犯我的人。不,正确地说,杀人的是姊姊。那个男人还是想占我便宜,就在这个地下室。那个男人是个警官,他为了调查某件案子而来到这里,可是,他一打开门的那一剎那,就变得迫不及待地,当场把我压倒。接着“唰唰”地撕破我的衣服,然后把自己的裤子褪到膝盖处。他的配枪发出“喀兹喀兹”的声音。我胆战心惊地说:请不要杀我!我一切都听你的,那名警官抚摸着我的脸。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姊姊玛尔他正好回来了。她听到有怪异的声音,就顺手拿了一根大铁棒。然后,出其不意地举起铁棒朝那名警官的后脑猛打一顿。一直打到听到东西凹下去的声音,他也断了气。接着,姊姊又从厨房拿来一把菜刀,用菜刀像剖开鲔鱼的腹部般地割破警官的喉咙。她的手法十分俐落,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姊姊最会磨菜刀了,她磨过的菜刀总是利得令人难以置信。我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把他的喉咙割破?”我问姊姊。
  “还是把它割破比较好,免得引来后患。毕竟对方是一名警官嘛!这样一来他就无法作祟了!”
  玛尔他说。姊姊处理事情的作风一向很实际。
  他流了好多血,姊姊把那些血装入一个水瓮里。“最好能把他的血全部放完。”玛尔他说。“经过这样的处理,才能永绝后患。”我们一直抓住警官穿着靴子的双腿,让他倒立着,直到身上的血全部流完为止。他是个体格魁梧的男人,抓住他的腿以支持身体的重量,实在是太重了。要不是玛尔他的力气很大,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她有着农夫般的高大身材。力气也十分惊人。“男人之所以会袭击你,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玛尔他抓住尸体的腿说。“那是因为你体内的水的缘故,你的身体和那些水不合,所以每个人都被那些水吸引过来,每个人都变得很冲动。”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把那些水驱出体外呢?”我问。“我总不能永远像这样地避开人群吧!我也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我真的很想到外面的世界生活。我拥有一级建筑师的资格,我是透过函授教育而取得那项资格的。而且,取得该资格后,我曾经参加过各种绘图比赛,也曾得过几次奖。我的专长是火力发电厂的设计。
  “这是急不得的!你一定要先侧耳倾听。然后,不久就能听到答案。”玛尔他说。说完,她摇了摇警官的脚,直到最后一滴血滴到水瓮为止。
  “可是,我们杀了一名警官耶!到底该怎么办呢?万一事情泄漏出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说。杀害警官是重罪,很可能被判死刑。
  “把他埋在后面吧!”玛尔他说。
  于是,我们把被割破喉咙的警官埋在后院,连手枪、手铐、纸夹、靴子都一起埋起来。挖洞|穴,搬运尸体、埋尸体等粗活都是玛尔他做的。玛尔他模仿着美洲豹的声音,一边唱着“进去吧!阿哥哥!”一边处理善后。我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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