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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塞北旧事录-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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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嬷嬷这时才反应过来,狠狠瞪了芸姨娘一眼,怨她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曾透露。低着头似是囔囔自语:“皇亲贵胄还偶有犯错的,更何况是这些贫家老奴。在山沟里呆了这许久,再大的错也早都该改了。谁还没个记性啊?三爷,您说呢?”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关戊江的:“老奴早年与钟家的有过两三分交情,并不是那般不知礼的人,兴许是见到三爷前程远大,心里太过高兴蒙了眼呢!不过是贪了那一点子钱,现在早得了教训,估计已是清醒了,就等着三爷,还有三奶奶开恩呢。”
  萧织娘瞥见关戊江有一丝不耐,心里有一丝暗爽,这老货不拿金银当事,以为百来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只怕她是不了解,军旅多年的关戊江最忌恨的就是贪财克扣米粮。在塞北战场上,米粮就是数万战士的性命!他们在战场上啃糙饼,却有人拿精粮喂耗子。
  不过一时贝嘉勒便来了,答得倒也痛快:“上个月庄头刚来过,特意提到这左家沟报的帐要银子。娘子当初留给他们三头雏羊,都是精挑的健壮小母羊,好歹喂上一年,就可以配种生羊崽子了。可是上个月已都被他们吃净了,当初留下的银钱也花尽了,又不知怎的找到了庄头门上,死要活要抢了三十两,听说,也是耍的尽没了。庄头来跟我要钱,我还正愁怎么跟娘子报备呢。”
  萧织娘心里很是好笑,却紧锁着眉头道:“怎生就花尽了?那银钱够左家沟里任何一户人家三年的吃穿,他们怎就如此会耍银子?送过去的那小丫头呢?让她去伺候厨房浆洗,可是她私下贪了银子?那五亩地又管的如何?那可是五亩良地,种些胡豆胡麻也都是项收益。”
  贝嘉勒低头道:“那小丫头,已经被钟大郎纳了做小,听说纳之前就有了身子,之后再不做活计的。那一家人少有开火,到处蹭吃蹭喝,开始是给银钱,后来没银子了,就拿东西换,谷种、锤头,什么都行,包括女人头上的两根银簪,也被钟大郎拿去换了酒。那家人天天吵闹不休,在左家沟出名的很。至于地,荒草遍野,早就荒了的。庄头每次说到,都心疼得很……”
  话还未曾说完,就被关戊江打断了:“够了!如此无良,为何不报?就让他们这样糟蹋东西么?”
  贝嘉勒低头道:“初时报过娘子的,娘子说,再是烂泥扶不上墙,也终究是芸姨娘的家人。总不能打了卖了吧?除了左家沟,更无合适的地方安置他们一家了,索性就舍了这五亩地,养着吧……只是让里长多看顾一些,莫要闹出些事就是了。”
  关戊江听完,沉默片刻,挥挥手让贝嘉勒下去了。萧织娘看他的意思,估摸也是无语了。有些人知错方能悔悟,浪子终肯回头,但有些人,劣根是深深刻在骨髓中的,哪里是环境、人力所能扭转的?想着等他改头换面,还不如重新投胎快一些。芸姨娘还在哀哀地哭,直说爹娘不是这般无赖的,定是庄头推卸胡扯云云。关戊江静静看着她,半晌道:“刚才的话,你已听到了。你是怀疑贝嘉勒和庄头沆瀣一气,还是在怀疑我的用人手腕?”
  芸姨娘一惊,忙连连摇头,关戊江似是有些疲倦了,道:“今日的事,到此为止。你若是不信我的手下,我明日即刻便让人送你去左家沟,亲眼瞧上一瞧,若是有半句虚言,我立刻就罢了贝嘉勒的管家,让你老子做,可好?”最后一句,声音颇有些狠意。
  芸姨娘已是吓得脸都白了,伏在地上声声告饶。徐嬷嬷讪讪的想说几句场面话,却被萧织娘一双利目一直盯着,诺诺半晌,终是闭上了嘴。
  萧织娘扶着肚子回屋时,阴霾多日的心情终是有些旗开得胜的明媚。看来,今晚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

☆、情非

?  果然如萧织娘所预料,芸姨娘顺利的消停了,躲在屋里不出来。只要她颓了,萧织娘的心情就会一直很好。只可惜府里还有个徐嬷嬷,不知她又下了什么功力,不过两日,芸姨娘又梳洗打扮出来见人了,不是围着关戊江殷勤,就是哄着妙娘玩。
  对于这个能作妖的老妪婆,萧织娘实在很想弄走。可惜徐嬷嬷乖觉的很,几次抓不到马脚。有时还殷勤的往她身边靠,一脸慈祥的套近乎:“老婆子初来乍到,却是好心办了坏事。之前本想着拉钟家一把,也好为三奶奶添个助力,却不曾想是那般货色。那日着实是说错了话,三奶奶大人大量,莫要跟老婆子计较……”
  萧织娘内心翻起无数个白眼,但对方腆着脸来主动认错,若是她一直不接这个台阶,萧织娘都能预想到晚间她又会到关戊江面前如何如何痛哭,一想就反胃。
  忍着恶心感,萧织娘憋声憋气的应付过去,心想若不是自己月份大了,要积福报,真恨不得立刻让她见见血才好消停。
  不知是因为身子起居不易,孕妇心里多烦闷;还是太久不曾出门,日日憋在屋里倦怠,萧织娘的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痛快。关戊江似有心体恤,临近年关,竟请来了一批戏班子,在院里搭起小小戏台,咿咿呀呀的唱起来。萧织娘乐呵不已,终于有了一丝年下的欢愉心。
  因着新年,戏班子很是抢手,唱得最好的德发班不好抢到手,索幸就找的这个小班子,虽是外来的,规模也小,那些大戏排不来,自己倒是有几个独家的小故事,听着很是新鲜。萧织娘心里也很是喜欢。
  班主是个活络人,知道家中内卷都是年纪轻的,自己就省了那些老旧的戏码,竟是演些情爱缠绵的,或是窜天钻地的胡闹戏码,勾的整府的丫头都心急寥寥的争抢看戏。萧织娘每天嘻嘻哈哈的,心里也痛快不少。
  这日散了戏,天色都有些晚了,萧织娘近日觉多,便直接去准备安寝了。桃子一边为她更衣,一边兀自有些抽噎,另一边的果子眼睛也是红红的,萧织娘不禁笑道:“看看你们,戏都散了,你们的魂儿还没回来呢?”桃子哽咽着道:“娘子径会拿婢子取笑,只是奴实在没见过这般好的戏文,那罗密欧……多好的郎君啊,竟是那般惨的下场……”果子也接话:“奴都哭湿了整条帕子,这写话本的先生也忒是狠心,既然造出了那龙章凤姿的罗密欧,又遇到了秀外慧中的朱丽叶,为何偏偏要弄出这样难过的结局?奴这心里一抽一抽的,直疼得厉害。”
  萧织娘笑道:“这班头却是有些意思,听说这话本都是他家的先生自己写的?倒是有些才气!只是回头也要派个人去说一声,大年下的,不要唱这些悲悲戚戚的。今日他一出戏,唱哭了我府里所有的女卷,咱们是看的痛快,回头给郎君看到了,少不得要骂晦气把人赶走的。”
  果子忙道:“这话即是,奴还没看够呢,回头这出戏改好了,再唱两遍可好?”桃子闻言也极力赞同。
  萧织娘不禁好笑:“还要再看两遍?”
  桃子一向稳重的人,也不禁央求起来:“这戏极好,娘子可没看到,今天可都没人顾得上喝茶嗑瓜子了,一个个眼睛都瞪得可专心了。哦,惠姨娘还失手打翻了茶盏,她可从未如此失态过的。”
  果子也道:“是极,他们的戏排的好,曲子也写得好,最后那首,是叫《情非得已》?真是唱到人的心里去了。词写得简单,没那些诗啊韵啊的,虽都是些白话,可听着心里都痒痒的。后来还见着惠姨娘跟着唱了两句,奴不懂乐理,唱不来,心里可是羡慕的很呢!”
  萧织娘啼笑皆非:“好了,晓得了,你两个也快收了泪吧!再哭下去明天顶着两只肿泡眼,可好看得很?”
  接下来几日的戏文,果然都是些欢乐的。只是那班头倔得很,说甚也不肯改戏,只是换了些热闹活泼的,萧织娘看着乐呵也就没再强求。
  有了这些戏文,萧织娘心情好了,芸姨娘和徐嬷嬷貌似也被吸引住,暂时都没有生事。萧织娘更是顺心,甚至惠姨娘弄了一些名为“披萨”的菜饼过去,送给戏班子加菜,萧织娘也都默许没有说什么。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底,在小年夜的时候,萧织娘看着库里囤积的肉粮,听着外面一簇簇的炮竹声,还有下人们一张张红光满面的脸,心里算计着,今年应该可以多发一个月的月银,让新年更隆重些。等来年,也许不出正月,她就可以诞下肚子里的小生命,来个双喜临门。到时候接生稳婆、奶娘也都要提前预备好才是,正月里哪家没个事,她还要多找几家做个防备才好。
  只是,小年夜的快乐还没有持续到大年夜,就在隔天,萧织娘就被一个炸弹性的消息给震懵了。
  惠姨娘私奔了。
  萧织娘蓬头垢面都顾不上,只是再声逼问那个报信的小丫头:“你说清楚,是谁?”
  小丫头战战兢兢:“是……是惠姨娘。她屋里的丫头还跪在外面呢……”
  “让她滚进来!”萧织娘近乎声嘶力竭,她几乎怀疑这是个梦,怎么可能是惠儿?她宁可相信是芸姨娘,也不会相信那个整天做些吃食鼓捣些稀奇东西,安安静静从不争宠的惠姨娘,会悄悄地跟人私奔。她可是罪人贬过来的,是官奴啊!不是任何有些权势门路就能给她脱籍的!她这一出去一无身份二无路引,又能躲到哪里去
  进来的小丫头浑身颤抖,头死死贴在地上。萧织娘看着她,都几乎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惠姨娘向来事少,所有生活居行甚至下厨的事都自己一人做得,从不用她担心。这个丫头还是后来怕她输给芸姨娘,才随意指派来过来一个。没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刻,才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她的面目。
  萧织娘感觉心头在滴血:“你叫什么名字,伺候惠姨娘多久了?”
  “奴、奴家里姓李,姨娘给取的名叫栗子,跟、跟了姨娘有半、半、半年多了……”
  “栗子,既然你到这府上时间也不短了,该知道的规矩你心里也应当清楚。主子失踪,你这个做奴才的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该当明白!现在,好好回我的话!惠姨娘是几时不见的?可有附近找过?是谁断定她跟人私奔的?”
  “是……是昨晚,惠姨娘说头疼,用过晚食回去后就要歇了,也不要奴伺候。因……因为平时,惠姨娘贴身的事也都不要奴做,所以,奴,奴也没当回事,就……就去睡了。今天一早起来,敲姨娘的门却总没人应话,奴以为姨娘还不曾起得,就……就去做别的事了。”栗子浑身都有些颤抖,显是害怕极了:“后来日头高了,才觉出不对来,去推那门,却是推不动。奴才害怕了,又去推窗子,谢天谢地有一扇不曾锁上,翻进去才发现,哪里有姨娘的影子?箱柜妆台也都整整齐齐,不像招了贼的样子,后来奴还在桌上发现一张便签,奴不识得字,悄悄去问了子竹,这才晓得姨……姨娘,私、私奔了!”
  萧织娘厉声道:“签文呢?拿来!”
  一张带着盈盈香味的桃花签递了上来,萧织娘用力的看清上面的内容,只感觉一股一股的火气直往头上涌,烧的她快爆炸了。狠狠将那张精美的纸拍在桌上:“放屁!什么叫真情相悦,什么叫穿越千年的宿命?还敢提生死无悔!这是什么?这是大逆不道!这是自己在作命!” 萧织娘气得左右踱步,“真是反了天了,我这一辈子,还真是没听说过,好好的姨娘子自降身份跟个伶人私奔,还敢说成是上天给的缘分命定婚姻?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活了着许多年,还不知道王法是怎么写的吗?居然还敢替丫头替戏班子求情,她已经做下这等事,再留一张纸求情,不觉得太虚伪吗?”
  桃子果子也吓得不轻,更多的是担心萧织娘的身子,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劝慰,萧织娘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突然道:“这件事?除了子竹知道,还有谁知晓?你可说给了几个人听?”
  栗子连连摇头:“奴没有,奴哪里敢!奴只问了子竹,知道坏事了,就赶紧来报给娘子,子竹也在外面候着,别人应是不知道的……只是,府里丢了个姨娘,怎瞒得住人?”
  萧织娘渐渐冷静道:“桃子,去外院把贝嘉勒叫来,果子,你去叫子竹。”关戊江今天不在府内,跟着太守并一众同僚查看城防去了。越到年底,这边关越是大意不得。现在只希望,能在事情闹大前赶紧扼住,不要临近年关,多生出什么事情。
  贝嘉勒很快来了,闭上门商议。一刻钟后,府里放出风声,惠姨娘顶撞娘子,连同贴身婢女一起被关了柴房。随即还发现惠姨娘私偷银财,管家封了大门,将所有奴仆招来,挨个审问,这几日来有关惠姨娘的任何细枝末节有所知晓的都要汇报。不仅如此,子竹还带了一队人,将府里所有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查了一遍,据说是查惠姨娘私藏的钱财。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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