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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宛如流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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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挪开手,那眼儿突然就开了。
  一眼瞅到的就是陆子澹担忧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到脸颊温暖的手,面前的清秀男子先是一喜,然后又红了脸。手却傻傻地靠在原地,蹭着她涨得发红的脸蛋,怜惜地理着她本就齐整的头发。
  有那么一刹那,两人眼神交结,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最深处隐藏的情感。
  忍住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流云勉强勾起一丝微笑,闭了闭眼睛,虚弱地说道:“你怎么来了,自己的病都还没好转,小心自个儿又病着了。”
  陆子澹见她只是笑笑,并未责怪自己举止不当的意思,心里一阵暖流顿时遍及全身,连身子也轻了不少。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自然而然地握了她的手,微笑着回道:“一路上坐着马车,也没受什么累。而且这两日身子好了些,出门走走也是好的。”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的眼,感激道:“多亏了你。”
  流云笑笑,朝他身后不远处的大风瞧了眼,淡淡道:“我整日整日地在外头,没尽到责,哪能说是我的功劳。”
  陆子澹握紧她的手,脸上是宽厚温和的笑,却不说话。流云心中一亮,苦笑道:“原来你早知我换了药,也不怕我这庸医误人,连问也不问一句。”
  陆子澹自幼多病,久病成良医,又与惠济大师相知许多年,对他医术知之甚深。惠济行医用药四平八稳,后来的汤药则每每出乎意料,流云端来的第一日他就已猜到了。
  听流云状似嗔怪的话语,陆子澹差点脱口而出“纵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忽然想起屋里还有李闻持和大风在场,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一双眼却透出温柔信任的光,看得流云的脸又红了。
  见流云身体仍弱,陆子澹也不再打扰,像平常流云照顾他一般掖掖被子,深深看了几眼才起身。一出门便吩咐大风搬回梅园,还着人将梅园里流云的房间整理了出来,李闻持在他身后静立不语。
  待陆子澹与他客气地告退,他才恍然醒转一般,嗯嗯啊啊了两声,眼中显出笑意,目送陆子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
  刘镜中看着面前许久不动的高大身影暗自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他身后两尺处,低声问道:“自昨儿王爷遇刺,王妃还没见着您的面,这会儿还在三知堂等着,怕是担心得不得了,王爷是不是过去看看。”
  李闻持霍地转身,目光如炙,直直地盯着他,眼中微带怒意。刘镜中亦静静对视,也不低头,目光中全是希翼与恳切。李闻持脑中渐趋清明,目光也渐渐缓和,深深呼了口气,转身停了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的语气,“去三知堂!”
  


第二十六回


 二十六
  梅园夜色如水,倾泻在一园高低参差的梅树上,照出影影绰绰。初秋的微风有了淡淡的凉意,廊上纱灯亦轻飘飘地随风打着转,一缕暗香潜入鼻息,床上沉睡的人儿轻轻翻了个身,薄被掀开了个角儿,露出白皙的手臂。
  一只纤长的手探到床边,仔细帮她掖好被角,抚抚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这才蹲下身子,默默地望着面前瘦了许多的俏脸。
  睡梦中的流云突然醒来,一睁眼正与面前人对视。斜飞的眉,狭长的眼,不论什么时候庄翼总是美得让人啧啧称奇,只是,曾几何时,少年的眼中褪却了青涩,余下的,只有忧伤。
  流云本以为自己会心痛或者激动,就如同那日在街角瞥见他苍白手指时狂跳的心,但是没有。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深锁的眉眼,仿佛那些背叛和伤害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便消失无踪。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恨他。
  庄翼的手掠过她凌乱的秀发,将它们捋到耳后,抚过她瘦了一圈的小脸,眼睛渐渐模糊。
  “记不记得你曾说过,要去乡下种梅花。从那个时候我就到处寻找一片世外桃源,等着那一天,我们抛下一切责任和羁绊,无忧无虑地生活,看日出日落,慢慢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和老婆婆。可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天知道我最不愿伤的就是你。”
  流云闭上眼睛,心中一片酸楚。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严,你恨我吗?”不等她回答,庄翼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定是怪我的。是我伤了你的心,辜负了你的信任,但是严,你知道,这世上往往有太多不能自己把握的事情。就如同你,明明是个明艳女子,本该被人疼,被人爱,却不得不背负上家族的重担。从小就看着你,坐在高高的殿堂上,稚嫩的脸上装出老成,应对周围或嘲讽或嫉妒的眼神,那么艰难地活着,你可知我多心疼。”
  “为何我要生在这样的家族,我的身边,只有被仇恨和痛苦扭曲了心灵的亲人。若不是梅树下你那一声问候,我早已坠入魔道,化身修罗,吞噬这世上所有的不甘。不管我多么不情愿,我还是伤到了你,一次又一次,直到,连我也不能呼吸。”
  流云静静凝听着庄翼的呢喃之音,心中疑惑渐渐上升,他眼中的温情不再像从前那般纯粹简单,他的动作,温柔中分明带着情人间的暧昧,可是——忍不住低声提醒他,“小翼,我们是姐弟啊!”
  “我不是你弟弟!”出乎意料的高声,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地跟她说话。庄翼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俊脸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是、你、弟、弟,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看到流云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慌乱,庄翼激动的语气又缓了下来,柔声道:“我从来就不是庄家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
  “你胡说——”忍不住想质问他为何要背叛自己,他不是庄家人,竟然不是庄家人。那么,他有何立场插手庄家的事。他不是庄家人,那么柔姨果然用了手段,父亲的死,难道也跟她有关?
  看出她心中所想,庄翼索性也不瞒她,柔声解释道:“自我懂事起,母亲就跟我说,我并非庄家后人。这点庄主也知道,我母亲虽是青楼出身,但我生父与庄主有旧,父亲意外身亡,托付庄主照顾我们母子,所以她才以妾室接进庄府待产。庄主一直对母亲已礼相待,从未逾越。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庄主壮年暴病而亡,只余下一门孤儿寡妇。”
  流云听得他的话闭了闭眼睛,并不答话,显是心中另有所想。当日他决绝背叛所造成的伤害,现在想想仍不能释怀。既然有恩于你,为何还恩将仇报,为何要抛弃这些年两小无猜的感情,在所谓的万贯家业面前,一切都苍白无力了吗?
  “蔡叔是我父亲属下,父亲死后几年,他找到了庄府,明为管家,私下却教导我武功。当日你在冷香园受伤,就是他所为。”
  “我父亲和祖上都死得很冤,我从小就被母亲耳提面命着要报仇雪恨,蔡叔亦以此为鞭策,终日地提醒我。我的仇家势力很强大,单凭我们的力量远远不能取胜,后来蔡叔就想到庄家。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庄家拥有一批秘密宝藏,只要取得家主之位就能找到那幅藏宝图,继而寻到宝藏,招兵买马,为父报仇。他们假传山越王病重的消息,将夫人引开,然后又调走从飞,最后,只剩你一人。”庄翼悄悄打量着默不作声的流云,心里愈发内疚。
  “你们万万没有想到即使夺得庄家家主之位,继承了靖国候爵位,翻遍了整个庄园,还是没有找到所谓的藏宝图。”流云冷冷地接口道,心中冷笑不已。这一罪恶的根源啊,竟是那么一张薄薄的纸。小翼啊小翼,你若真想要,我难道会吝啬它么?为何你要用这种手段来切断我们之间的感情。
  庄翼轻抚着流云的双眼,低喃道:“严,求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你不会明白,从小你就一直照顾我,把我当成弟弟一样疼爱,可是我不是。我不想再那样被你照顾下去,我希望有一天,能站在你身前挡风遮雨,成为你可以依靠的人。只是我太傻,竟不知你会选择那么决绝的路。你跳下八部河的时候我的心都死了,想着干脆随你去了,可是我不能,我还有责任,还有母亲,还有血海深仇。我只有做完这些事,才能跟你走,才能追随你的脚步。”
  流云心中一片混乱,理智上,她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相信,但是,望着面前痛苦自责的庄翼,她发现自己该死的居然又心软了。脑中挣扎斗争许久,她干脆不再考虑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为何来刺杀李闻持?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李文仲指使,我不会信。”
  庄翼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原来朗和子大师在你那里?储青子和明乐子找了一整天,急得胡子都快掉光了。”却是转移话题并不回答。
  流云知道他的性子,见他不愿说,也不逼他。垂下眼帘,低声道:“从飞回邢城去了,你若再不回去,庄家家业可能又要易主了。”
  庄翼云淡风轻地笑笑,无所谓道:“那也好,我正为了铺子里那些琐事头疼,也不知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认真的神情,是当初梅园里笑闹时的眼神么?
  流云瞥了他一眼,什么责备的话都再说不出口。庄翼亦笑笑地凑到她身边,忽然严肃地问道:“为何要替他挡剑,你不知这一剑下去生死不知么?若不是我收住势头,你焉有命在。”
  流云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伤了人还反倒责怪起自己来,气道:“这不是正好,上回失了手,这次再补。不过我命大,你是不是还要补上一回。”
  庄翼脸色微变,似气又恼,继而无奈,“你明知我的心思,还说这种话来气我。”顿了顿,抬头直视她的双眼,认真道:“你若真死了,我自当追随。这回不再管什么仇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跟着你。”
  流云心中更是异样,低头不看他的眼睛,小声道:“小翼,我从不恨你,因为我一直把你看做亲人,你明白吗?”
  空气顿时凝结,庄翼的手紧握成拳,许久都不动分毫。
  “哈哈,那又怎样。”庄翼忽地抬头,双眼射出执着的光芒,“你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不管是姐弟之情亦或是其他,我都不管。你一直把我当成弟弟,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身世。我不会放弃的,所以,你也别想逃。”
  流云瞠目结舌,瞪着眼睛瞧着他,希望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丝玩笑的成分。可是,没有。他的眼睛里只有自信与坚持,那份执着,让流云的心失了方向。
  


第二十七回


 二十七
  不知道庄翼到底什么时候离去,流云只依稀记得后来累得说不出话来沉沉睡去,背上一阵暖意流畅身体各处,舒畅无比。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晨,初秋的阳光透过半开的格扇窗照到屋里,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泥土和荷叶清香,流云眨眨眼睛,努力动了动身子,发现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正动着,房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丽丫头端着热水进屋,却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小丫头看见流云自己坐起来,慌忙奔过来扶起她,担心道:“小姐怎么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昨儿大夫说您伤得厉害,流了好多血,怕要好些日子才能恢复。王爷担心得不得了,把宫里仅有的两棵千年人参讨了一棵回来,还有什么熊胆、雪莲的,绿绮这辈子都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呢。”
  流云笑笑还没来得及回话,绿绮又继续唠叨,还一边比划着一边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别说小姐还真勇敢,我听说那些刺客凶神恶煞的,手里拿着这么长的刀,王爷那么高强的武功都不敢硬碰,可小姐您竟然以血肉之躯替王爷挡剑,要是我们,吓都吓死了,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的。”
  流云皱皱眉头,撇撇嘴,问道:“你都听谁说的?”
  绿绮见她脸色并不好,以为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慌忙跪下,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乱嚼舌根。都是奴婢的错,求小姐您别赶奴婢走。不然老爷非骂死我不可。”
  流云被她如此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张张嘴,不迭地伸手拉她。“你干什么,我又没怪你。快点起来,被别人看到成什么样?”见绿绮怯怯地起身,满脸惧意地望着自己,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又不会吃人,你怎么吓成这样?”
  绿绮悄悄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果然一脸和气,心里头稍微安定了些,咽了口水,缓缓道:“昨儿小姐昏迷不醒,王爷把好几个大夫都赶了出去,有两个还被打了板子。我听府里的人说,头一回看到王爷发这么大火呢。”撇了撇嘴,朝窗外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可不想一进府就挨板子。”
  流云听得眉头皱了皱,苦笑两声,问道:“原来你才进府,难怪以前没见过你。”虽然不在樱园里住,但是王府上下的下人差不多她都见过,以前是没见过绿歌的。只是想不通,府里闲职的丫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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