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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宛如流云-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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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飞捧着宣纸的手微微颤抖,喃喃道:“难怪夫人说您一定能重振庄家,难怪——”
  流云的脸上却并不见得如何雀跃。她若真要对庄翼动手的话早就行动了,若不是他步步紧逼,她就是忤逆了母亲也不愿与他为敌的。瞥了一眼身旁踌躇滿志的从飞和面露喜色的掌柜,流云不由得一阵苦笑。
  “从飞你先回邢城走一趟,看看庄府里还有没有旧人。特别注意柔姨身边的绿倚,她是五年前我布在她身边的眼线。柔姨这个人很不寻常,我早年曾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份,可是一无所得,你回邢城后要严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看她跟谁来往。”流云想起十四岁的那个晚上,她从鬼门关走回的那一晚。
  从飞听到这里心中一凛,五年前流云刚刚继任家主之位,众人只道她年幼稚嫩,只懂得躲在禾雅郡主身后寻求庇佑,哪料到她原来也有此等心计。原来平日里的懒散悠闲只是表象?
  “那这些人?”从飞指着上面赫赫有名的名字犹豫地问道。
  “如果能不动,就尽量不要动。庄家明地的那些产业算不了什么,要拿回来并不困难。怕就怕他暗地里还藏了一手。先不要打草惊蛇。”流云摸摸食指上的铁戒,脸色肃穆。“另外,你记得去找二娘,让她进宫去探探庄蓉的口风,看宫里头到底是谁在帮衬着他们。他接替爵位如此顺利,肯定有人在吴王耳边吹风。”
  忽然想起大姐、二姐的死,心里稍稍有点刺痛,“记得帮我到大姐和二姐坟前上柱香。顺便查一查她们的死因。”虽然消息说是感染伤寒,但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这么突然没了,总是有些怀疑。但愿不是你,否则,庄翼呀,你要我怎么对你下手!
  


第二十二回


 二十二
  从飞性子急躁,回头收拾了东西马上就启程回邢城,临走前犹豫着问流云为何不与他同行。流云苦笑一声,捋捋一直垂到腰间的长发,没有说话。从飞心中微动,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流云是个女子,于情于理,庄家家主之位都轮不到她,若是被庄家人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那庄翼继任之事便无任何悬念。别说报仇,说不定连禾雅郡主也会为人谴责。想通了这一点,从飞心里又担心起来,流云今年已经十九岁,不管是在邢城还是在大兴,都过了最佳婚配的年纪,所幸是这么一闹漏了身份,否则,难道要终身不嫁?
  怀着一肚子牵挂送走了从飞,流云才回了西宁寺,赶在陆子澹喝药前重新煎了一副。许是陆子澹跟他们说过什么,风雷电不再多嘴问她去了何处,只是望着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古怪,欲言又止。流云见他们不说,也不主动去问,免得听了些不该听的话,心里头再纠烦不休。
  傍晚一直伺候陆子澹喝完药,又同往常一般陪着说了些话,这才理好他的被子,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听到身后陆子澹柔声低呼,转过头一看,他仍斜斜地靠在床头,手里握着本《论语》,抬眼撞见流云的眼睛,稍稍一愣,仿佛不曾想到她会转身,停顿了几秒,才恍然道:“哦,有个东西送你。”
  枕头底下淘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木质的刀鞘,上头刷了层清漆,隐隐可见雕刻得十分朴实的花纹。把手上不知用什么刻了弯弯曲曲的纹路,仔细看看,像是文字,可流云皱起没有眉头看了半天,仍是一个字不识。
  流云正要开口问他上面到底是几个什么字,敲门声恰恰响起来。收了匕首开门,居然是一脸阴霾的李闻持。很少看到他如此阴沉的脸色,流云稍稍吃了一惊,想起昨日听陆子澹他们随意说起朝中政事,心知定是为了皇帝新宠的十皇子而烦心。
  当下恭敬的请了他进屋,自个儿急急地要出门准备叫上风雷电过来伺候着。可人才走了两步,又被李闻持叫住,说是让她留下旁听。流云顿时心中叫苦,她实在不明白李闻持到底是为了什么跟自己过不去,难道他就不怕她口风不紧,把他们谈话的内容泄露出去么?
  不情不愿地站在一旁,流云满脸都写着不满,陆子澹看着只是苦笑,却不肯说句求情的话,直把她郁闷得不行。
  李闻持果然是为了十皇子的事情来的,皇帝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无缘由地册封他为王不说,竟然还让他掌管吏部。才两三天的功夫就把吏部弄得乌烟瘴气,气得几个老臣和亲王上窜下跳,捋着袖子就要到朝上找皇帝评理。
  流云听到这里忍不住捂嘴偷笑,因为李闻持背对着她,所以瞧不见,但陆子澹却是看得清楚,唇角闪过一丝温柔,眼里透出淡淡光彩。李闻持警觉地一回头,她早已收敛神情,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心无旁骛的正经模样。
  李闻持瞅了她半晌,见她看了不看自己,心知定是方才做了什么,恼道:“流云你又有意见么?”
  流云赶紧点头哈腰地应着,“流云对皇宫里头的事一概不知,连十皇子是哪位都不清楚,这回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她说的倒也不是假话,除了偶尔从李闻持口中听到这些事,她对这场宫廷之争没有任何概念。李文仲和李文渊她都见过,但那十皇子是圆是扁她都不清楚。
  陆子澹终于出来帮她说话,“流云近日忙着照顾我的身体,对朝廷中事少有关注,王爷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李闻持仍是有些不信,对着流云看了好半天,问道:“你又不是大夫,不过是煎煎药,伺候茶水,能忙到哪里去?对了,我听说你在城里开了座剑庄,莫非是真的。你一个女子不好好等着嫁人,作什么出门做那些营生,莫非怕陆府养不起你么?”
  流云早知此事瞒不过他,笑笑着说道:“我这人杞人忧天,患得患失,就怕以后没个着落。陆府虽好,毕竟不是我家,流云只是个下人,多准备条路总是好的,省得日后出了事也不至流落街头。”
  “既然不愿做下人,那也是有其他路可走的。”李闻持脸上带笑,眼睛朝陆子澹瞟了一眼,见他眉头紧皱,脸色微变,眼中慌乱一闪而过。于是愈加坚定了要成全他的心思,盯着流云的脸,步步紧逼道:“流云可愿入——”
  “流云一向自在懒散惯了,最怕王侯豪门的规矩,再说流云是个女子,大郑国怕没有女子入幕僚之说。”流云笑着打断李闻持的话,仿佛丝毫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
  李闻持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眼中阴霾更甚,“你以为我让你入幕僚?”
  流云脸上现出讶色,捂嘴疑惑道:“莫非王爷您要纳流云为妾室么?这是不成的,流云地位卑微,做个丫头已经是抬举了。要是王妃知道了,怕是要为难流云的,王爷对几位娘娘都不好交待呀。”低头刻意忽视床上人眼中笑容中的悲楚,脸悄悄转向另一边,心里却早已纠结成乱麻。
  李闻持冷哼一声,沉默地起身,逼人的气势立刻朝她压下来。
  “晚上吃少了,这会儿居然觉得有些饿,流云你去厨房让人做些点心送过来。我跟王爷还有事要商量,完了你就先去歇着吧。”关键时刻陆子澹忽然插话,仍是一贯淡定的语气,温和的笑容,流云却鼓不起勇气睁眼去看他。
  一边应着一边往门外退去,等出了门,才发现手心头早已渗出一层细汗。陆子澹清亮孤独的眼神在脑中挥洒不脱,摸摸胸口竟然有些疼。这颗心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十三回


 二十三
  好不容易才从李闻持那里逃出来,流云总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去厨房吩咐下人做点心。虽然知道陆子澹只是为自己解围而说的借口,但他的吩咐总不能置若罔闻,否则李闻持又要来找他的麻烦了。
  跟厨子吩咐了几句正要出门,又被人叫住。小伙子涨红了脸,低垂着脑袋犹如蚊子般细声嗡嗡道:“小的该死,把大少爷的药弄坏了。”流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本放置在厨柜的几副草药被水浸得透湿,难怪方才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儿。
  见那小伙子面红耳赤的模样,流云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叮嘱了几句以后小心点之类的话,复又出门到街上去抓药。
  西宁寺地处偏僻,药店都离得较远,其中又有几位中药颇是罕见,流云索性又去了正街。从积善堂抓好药出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街边众酒楼、茶肆高高悬起灯笼,照得大街犹如白昼。流云心里有事,走路时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人。
  蛾冠博带,面目清隽,分明是许久不见的朗和子大师。大师脸上也是魂不守舍,眼中竟带了些许忿忿之色,冲着流云狠狠一瞪,等到看清她的长相,微微愕然。随即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半天,这才疑惑地慢慢踱开步子,嘴里嘟哝着些什么。
  流云也是一愣,亦傻傻地盯着他看了几眼,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垂首道歉。点头哈腰一阵,看到大师渐渐走远,这才抬头,眉间闪过一丝不解。三大师一向形影不离,为何朗和子大师一人出现在此,储青子和明乐子又去了何处?
  她心中暗动,不由自主地跟在朗和子身后,尾随至客栈门口。
  朗和子一进屋就气呼呼地躺到了床上,才寐了一小会儿,就听到有人砰砰地敲门。心里一阵烦躁,也不起身,对着门口大吼道:“干什么?”
  “不是客官您吩咐小的给你送热水洗澡么?”门外传来店里伙计怯生生的回答。朗和子一愣,不耐烦地骂道:“我什么时候叫你送过热水了,你到底是耳朵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打扰老子睡觉,再有下次,我剐了你。”
  伙计吓得顿时不敢作声,仔细看看房门号,哟,是天字号第三间,不是第四间,可不是自个儿弄错了地儿么。赶紧低声下气地道歉,抬了澡盆子准备朝去另一间。正折腾着,三号间门又开了,满脸煞气,头发蓬松的老爷子从屋里出来。“把这抬到我房里去!”
  伙计顿时为难,“客官,您看这,是四号房间客人要的热水。小的实在——”
  “让你搬就搬,罗唆什么!”朗和子气他吵了自己睡觉,硬是要把热水强占了。见他伙计半天都不行动,只望着自己抱歉的笑,索性一伸手,盛满了水的大澡盆轻轻巧巧地就进了他手里,在半空滑了一个弧度,稳稳当当地落在客房正中央,看得俩伙计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朗和子摸摸热水,温度刚刚好。乐呵呵地一笑,脱了衣服就跳进澡盆。还是在邢城好啊,剑庄里头就有温泉,晚上喝杯小酒,舒舒服服地泡个澡,那才睡得好觉。这大兴城,虽是热闹几分,但终究不及邢城日子过得舒坦。朗和子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靠在盆边慢慢睡去。
  待他再睁开眼,才发现换了个地儿。床上是软绵绵的被褥,入鼻有浆过的草香,屋里中央还燃放着一盅香炉,飘飘渺渺地散着淡淡轻烟。若不是自己四肢瘫软,手脚无力,朗和子还真以为自己走了什么好运住进了王府。
  透过袅袅轻烟,朗和子看清屋里中央坐着的白衣女子。眉目如画,嘴角含笑,分明是方才街上撞见的那个。
  朗和子朝她笑笑,问道:“小姑娘,我不过跟你撞了一下没道歉,有必要把我抓来这里么?老头子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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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女子——流云也笑眯眯地应着,“老爷子,小女子可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只要老爷子您回答我几个问题,您马上就能回客栈享受去。”
  朗和子笑嘻嘻地瞅着流云,笑容满面地,“小姑娘你八成抓错了人,老头子就是个糟老头,恐怕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流云浅笑着望着朗和子,一脸真诚,“朗和子大师怎么可能是糟老头呢?这不是让我们这些小辈连头都不敢抬吗。”
  朗和子脸色微变,眼中厉光闪过,随即又是笑眼吟吟。“原来小姑娘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语气陡地一变,厉声道:“你究竟是谁?”没想到大兴城里居然有人认识他,眼前这女子,相貌并不熟悉,但为何看起来又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流云的笑容也淡下来,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大师不在邢城好好住着,怎么到大兴城来了。储青子和明乐子两位怎么没和您一起呢?”
  朗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良久,忽然又笑了,大声道:“你是不是大少爷的人?从飞那小子在哪里?”
  流云并不答话,继续道:“大师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要我回答什么?”朗和子高声道:“小姑娘,你长得倒是挺不错,是不是我们大少爷的心上人?如果是,我就对你客气点,不过你也要对我客气点。老实说,你是不是背着大少爷行事?要是大少爷知道你把我抓了,看他不跟你闹翻。我可是大少爷的老师。”
  流云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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