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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十一根手指(恐怖)-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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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尺子量了量后备厢上方的凹陷,说:“这一处半圆形的凹陷,直径和电线杆相符,说明车辆在开到电线杆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倾覆,整个后备厢的上面撞击上了电线杆。”
  “因为碰撞,所以车辆往前行驶的路线发生了改变,”林涛说,“这才会掉进水里。如果不是因为这一下碰撞,车辆只是往前铲树,最终还是有可能停下来的,人也不会死。”
  我点头认可。
  大宝则注意到车尾巴上的一个反光贴写着“变形金刚”。
  大宝说:“呵呵。”
  “我相信交警部门也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车辆的倾覆过程、撞击过程和入水过程。”我说,“但是谁是驾驶员,则需要我们法医了。”
  “有把握吗?”林涛随着车辆的颠簸摇晃了一下。
  我说:“法医能否推断出驾驶员,不是绝对的,是要看条件的。如果尸体上都没有损伤,神也判断不了。一旦有一些特征性损伤,则可以认定。所以我现在也很忐忑。”
  我们赶赴的地方,又是我比较抗拒的地方——医院太平间,而且是全县最大的一家医院的太平间。
  太平间里摆满了冰棺,里面躺着形形色色的尸体。
  我揉了揉鼻子,穿上解剖服,走到了太平间中央摆着的四张运尸床的旁边,这就是这起事故中死亡的四名死者的尸体。
  “先把死者的衣服都脱掉吧。”我说。
  几名法医七手八脚地把尸体衣物全部脱去,我一眼看去,没有任何一名死者身上有开放性创口,甚至连比较明显的皮下出血都没有发现。
  “完蛋了。”大宝说,“都没损伤,怎么判断?”
  我镇定地逐个儿看了看死者的四肢,说:“不,有伤,很轻微,我觉得我们有希望得到正确的答案。”
  “没有严重的损伤,说明车辆确实没有发生严重的正面撞击,”林涛说,“这一点可以印证我们对事故发生过程的认定。”
  我点点头,问身边的交警,说:“家属同意解剖吗?”
  交警说:“不同意。”
  “不同意?”我说,“难道不是家属提出要查清驾驶员的吗?”
  交警说:“家属要求公安机关查清驾驶员是谁,但不同意解剖。”
  我知道很多事故发生后,家属提出的种种理由,不过是为了索求赔偿,但因为中国传统思维的影响,又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在死后还挨上一刀。
  于是,我说:“那我们试试吧。”
  仅仅进行尸表检验,虽然大大降低了我们的工作强度,但是因为看不到尸体内部的组织改变,就等于少了很多推断的依据。好在这起案件我们有如神助,在短短三个小时尸表检验结束后,我已经有了确切的结论。
  在得出结论后,我提出要求会见四名死者的家属。
  “有把握吗?”洋宫县分管交警的周局长说。他刚从省厅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管理责任不可推卸,他挨了一顿批以后,灰头土脸地回到县里。他对我贸然会见死者家属心存疑虑,因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引发信访,那时候,他的责任更大。其实他不知道,我在尸检后,又想起了几百公里外的“六三专案”的第五起案件,想起了冤死的第五名死者。我是真心急着回去。
  但周局长现在对省厅的人心有余悸,在获得我坚决的答复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乖乖地部署,电话约见了几名死者的家属。
  “经过现场勘查和车辆检验,我们基本确定了事故的发生过程。”我指着幻灯片上的照片说。
  “别废话了,我们就要知道谁开的车。”一名男子训斥道。
  “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一名妇女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引得会议室里争吵声、叫骂声、哭声四起,让场面一度混乱。周局长端茶倒水加安慰,花了半天力气,才把气氛再次恢复平静。
  我在暗自庆幸已经提前让林涛把尸体照片进行了处理,不至于再次引发骚乱。
  “那么,我们现在来说一说损伤。”我干咳了一声,缓解一下刚才被打断的尴尬,“通过尸表检验,我们通过损伤分析认定一号男性死者为驾驶员。”
  “废话!”还是刚才的男子打断了我的话,“车是我儿子的,你们就认定他是驾驶员?你们就这样办案的?那需要你们做什么?吃干饭的吗?”
  “那么你的意思是车是你儿子的,你儿子就不可能是驾驶员?”这次激怒了我,“那么你说谁才是驾驶员?”
  其他几名死者的家属站到了我的阵营,大家纷纷开始指责他,他才重新坐回位置上。
  “一号男尸的损伤分布规律是左侧有玻璃划伤,右侧有硬物挫伤。说明事故发生时他左边有破碎玻璃,右边有表面光滑的硬物。根据车辆检查,只有驾驶员的位置可以,左侧有窗,右侧有挡位和手刹。一号男尸右侧腰部的擦挫伤,提示这个位置有一个钝性物体,根据车辆检查,只有坐在车左侧的人,右侧腰部才对应安全带扣。”
  我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发现一号死者的父亲没有跳出来反对,于是接着说:“一号男尸双踝的内侧都有擦伤,说明他两脚之间有一个硬物,表面比较粗糙。我们检查了全车,只有驾驶员的两脚之间会有一个刹车板。这个损伤是和其他死者不同的。另外,他的左侧膝盖部位裤子有个刮破的痕迹,经过车辆检查,发现驾驶员左膝对应部位有个引擎盖开关,一角尖锐,可以刮破衣物,车辆其他位置都没有符合形态的硬物。”
  我刚说完,除了驾驶员的父亲以外,其他死者家属均点头认可。而驾驶员的父亲也似乎有些词穷,但他依旧不依不饶地质问道:“那……那你给我说说其他人坐哪儿的,你都能分析出来,没疑点,我才服。”
  我心想,幸亏每个人的损伤都有特征,不然还真被问住了。我微微一笑,说:“一号女死者是坐副驾驶的。她的损伤特征是双上臂下方挫伤,符合和一个平面物体摩擦形成。双上臂下侧能接触平面物体,只有副驾驶的位置。”
  “那她不会是驾驶员吗?”
  “不会。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是驾驶员的腋窝部位都碰到了仪表盘,那么方向盘肯定会重重地顶在胸口了,死者胸口没损伤。另外,四名死者中,只有一号女尸身上没有玻璃划伤。而车辆只有前挡风玻璃和右侧前窗玻璃没破,其他都破了。这说明她就是坐在副驾驶的。”
  我见没人接茬儿,接着说:“二号男死者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因为他的右侧有玻璃划伤,而且衣领有被撕扯脱线的迹象,衣领还在他右侧脖子处留下了勒痕,说明是左边衣角受力,说明他左边有人。另外,他的右颞部有个巨大血肿,说明右侧有硬物撞击。我之前想说,事故过程是车辆有个向右侧倾覆的过程,那么他在这个时候头部就可能撞击了门框。”
  会议室里又出现了隐约的抽泣声,我连忙把话说完:“剩下的就是二号女尸,她坐在驾驶员后侧。她的右侧手掌有玻璃划伤,说明车辆在向右倾覆的过程中,她用手支撑自己,手撑在碎裂的右侧车窗玻璃上,所以会划伤。如果坐在副驾驶后面的座位上,是不够距离用手撑住右侧车窗的。另外,她的右手有一枚指甲折断了,这应该是在车辆冲上马路牙子时,她拉拽坐在她右侧的二号男死者衣服形成的。”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我补充道:“我说完了。”
  会场又安静了一会儿,几名家属纷纷表示认同,离开。驾驶员的父亲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默默地离开了。
  周局长目送几名家属离开,激动地说:“老秦,你这场分析,是我干交警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精彩、最有说服力的分析!太精彩了!”
  我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拎起包谦虚了一下,说:“是案件条件好而已,现在我们要回去了。”
  2
  这起事故的分析让我自我感觉良好,所以一回到省厅,我就迫不及待地到师父办公室去。一来几个月未见师父露面,还真有些想念;二来我一定要把这起事故完整地汇报给师父,让师父知道,他的徒弟到哪个部门办案都不会丢他的脸。
  可是一进师父办公室,却看见了师父阴沉着的脸。
  我堆起笑容,说:“师父,我今天办了……”
  “你从今天起停职。”师父说。
  “办了一个漂亮案子。”我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把刚才的一句话说完了。
  “停职?”林涛最先反应过来。
  我浑身突然就麻木了,说:“师父,那个,谁停职?”
  师父盯着我,眼神如炬。
  我回头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大宝和一脸惊愕的林涛,再看看坚定的师父,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鼓足勇气问了句:“我停职?我怎么了?”
  师父盯着我说:“停职原因现在保密,你从明天开始不用上班了,老实在家待着,随时接受传唤。”
  “传唤?”我大脑快速转了一圈,心想我老秦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啊,我犯了什么错误吗?还需要传唤这么严重?
  我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他最终架不住我的央求,阴着脸,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扔给我,说:“看看,你认识她吗?”
  照片上的女子白色纱织上衣,黑色短裙,还有蕾丝的长袜,躺在地上,苍白苍白的,她是失血死亡,右侧胸口被血迹浸湿。
  我突然想起了胡科长说的“六三专案”的第五名死者,被凶手割去乳房的死者。
  看到“六三专案”的资料,我有些激愤,但是仍没有压得过心头的疑惑,我仔细看完了那一沓照片,最后一张是死者生前的生活照,照片上的女孩笑容可掬、清纯可爱,但面孔确定是生疏的。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
  师父突然换了话题:“你十一期间在做什么?”
  我见师父脸色变好了些,于是翻了翻眼睛,嬉皮笑脸地说:“一直在家陪老婆啊,想着怎么生儿子呢。”
  “这个死者的内衣上,有你的DNA。”师父一针见血,“铃铛刚怀孕,你就干坏事吗?”
  我浑身又麻了起来:“什么?我我我,我这几天都没出门,这怎么可能?”
  每名法医的DNA都会被录入DNA数据库,这样就可以防止在解剖、取材的过程中污染,所以我的DNA也在数据库里有备存。我没有参加第五具尸体的检验,所以不可能是污染,那么在死者身上发现我的DNA,只可能是我和死者接触过。
  “陈总你不会怀疑第十一根手指的系列案件是老秦干的吧?”林涛旁观者清。
  我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林涛,委屈、愤怒、疑惑、纠结各种情绪压在心头,压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就直直地看着师父,师父也看着我。
  僵持了一会儿,师父说:“本案杀人方式是投毒、扼颈,前三起还有剖腹的动作。剖腹动作很专业,是法医常用的掏舌头的方式。专案组之前一直在怀疑是不是有行内人在作祟,没想到在这第五具尸体也就是刘翠翠的身上进行地毯式检验,就发现了你的DNA。”
  “是什么呢?”林涛说,“头发?皮屑?”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说:“是精斑。”
  我刚刚恢复一些思绪,正准备开口说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又震蒙了。
  “我……我……我,她……她……她。”我突然结巴了。
  “可疑斑迹量很少,像是被擦拭过一样。像以前的‘云泰案’一样,精斑预实验阳性,但是没有检见精子。”师父说,“但DNA是你的。”
  “可……可是我去医院检查过,我正常啊。”我说,“我有诊断证明。”
  “不。”大宝脸上突然出现了他少有的坚定,“我不相信是老秦干的。那个大学教授的儿子死亡那案,之前我们一起在办案,他没有作案时间。”
  “这个资料我也看了。”师父说,“也就是因为这起案件,不然他们早就抓你了。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谎,你和我说,这几起案件中,你有没有参与过?”
  “没有!”我叫道。
  “好!我相信你,才会告诉你一切。那你现在就要少安毋躁。”师父说,“专案组不会冤枉你的,但是这期间你不能再参与工作了,去档案馆看看以前的案件资料,也不算浪费时间。”
  哪里有什么心情看档案?
  陪伴我的是一摞摞已结案件的卷宗档案,还有档案馆墙那边的窃窃私语。我一个屡破命案的法医,现在倒成了命案的嫌疑人,这是该有多荒唐?
  我拿着女死者刘翠翠的照片看了又看,尝试着让自己不去回避,让自己想起是不是以前和她有过什么干系?可是看了整整一天,我确信地告诉自己,我一定不认识她。
  天色渐晚,我没有回家,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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