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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secret garden-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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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空气,于是伸手去开走廊里的钢窗。但窗把手被一个旧柜子挡住了。我不得不先把那个柜子挪开一点。费了一点周折,最后我终于打开了也许多年没有人打开过的窗,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窗外吹来刺骨的寒风,但也带来新鲜的空气。我伸长脖子看下面的花坛和远处灯火通明的新办公大楼。在我收回脑袋的时候无意中往旧柜子和墙的中间瞥了一眼。 
刹那间,我的心狂跳起来,就是它!这就是我苦思冥想许久也没能想起来的地方! 
我关上窗,用力把旧柜子挪开。多年以前的记忆象刚开盖的啤酒一样冒了出来:午后炎热的操场上新漆的篮球架的气息,油墨未干的考卷拂过手背的触感,还在发育中尚未完全变声的男同学在走廊尽头遥远的地方大声地叫喊,穿运动裤短袖汗衫塑料凉鞋的女同学又粗又长的麻花辫……这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遥远!此刻,那个生日晚会的场景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地闪回我的脑海。那是刚刚开始的炎热的夏季,因为暂时摆脱了考试而无比兴奋的我们涌进这家餐馆,为曾经因病休学一年所以比我们先过18岁生日的同学过这个重大的生日。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在灌了大半杯啤酒以后我觉得天旋地转,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地独自跑向厕所。当我摇摇晃晃地从里面出来时,正好看到这面墙上有一张已经不算很新的印了日文的啤酒广告。 
我现在可以清楚而完整地回忆起那广告的内容,就象重复放映的电影一样:穿一身白漆皮西装摆着很有动感的姿势的男孩,手拿一杯冒泡的啤酒,背景是浪涛涌动的大海。海风吹乱了男孩染成栗色半长的卷发,也吹开他的上衣,露出他胸腹部带着阳光气息的略显黝黑的肌肤。男孩脸上是俏皮的表情,充满青春活力,似乎告诉你这啤酒象他本人一样让人欢快。那时同学们羡慕地围拢来看,有懂行的说这是日本进口的整箱啤酒里带来的,还有女孩子说准是日本明星,比刘德华帅多了。 
终于露出了整面墙。虽然广告已经积灰、发黄、卷角,看上去还是很清楚。尽管过了那么多年,瘦了,苍白了一点,染过的卷发也换成了本色长直发,而且我也绝对没有见过他露出那样欢快神情,但这象小母鹿一样润泽的双眼,挺直的鼻子,秀丽的脸颊,丰润的嘴唇和修长的体形,绝对就是泰雅本人没错。 
“泰雅……”我无声地念叨着,“你究竟是谁?” 
我把广告小心地从墙上揭下来。当初贴上去时就草率,而且过了那么多年,胶水早就老化,所以做这个并不难。我卷起广告,把柜子搬回原处,回到包房。莉莉和丁非正在对唱情歌。他们再怎么吵闹我也听不进一句。现在我满脑子关于泰雅的疑问越来越多。他不是那种喜欢主动谈论过去的人,好象谈及他的过去会触动他的旧伤。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再问他本人了。 
以前上诊断课时一个老教授说过好的医生就象好侦探,可以顺着蛛丝马迹挖出疾病的真象。我离一个好医生还差很远,那就同时开始学做侦探吧,也算一种临床技能训练。我在医学院图书馆扫描并打印了这张广告,把原稿小心地收藏在书桌的绿绒玻璃台面垫下。我把广告上的日文抄下来给做日语翻译的老同学阿华看,她说这是朝日啤酒的广告。我问她知不知道这个广告是谁做的,她说朝日喜欢用青春偶像做广告,所以估计这也是一个青春偶像,但不是她熟悉的任何日本偶像,肯定是很久以前的。然后我跑了学校附近几家广告公司打听是否有人知道这广告的模特儿是谁。显然青春偶像被人遗忘的速度大大超过广告招贴画发黄的速度,即使我专门挑年纪30岁左右的人问,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我把扫描下来的图像贴在娱乐网站的偶像BBS上,也没有任何回音。要在朝日啤酒的英文网站上找到1993年以前他们公司的模特儿的姓名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但我还是试了一次。我甚至发E…MAIL给朝日公司问他们这照片上的人是谁。结果也没有一点音信。日本人准是觉得我有神经病。谁会关心7、8年前过气的偶像演员? 
我开始责备自己多事。即使不知道泰雅的过去,我们现在不也同样相处得很好吗?哪怕知道他的过去,一定能抚平他的伤痛吗?为什么一定要深挖他的旧伤(如果有的话)打破生活的宁静呢?如果为了清创、修痂、换药而打开包扎的纱布,露出疼痛的伤口被人看来看去指手画脚摆弄来摆弄去,多数病人还能接受,因为到底对病情有利。而如果有人嗜好看流血流脓的伤口,仅仅为满足自己变态的好奇心,全然不顾病人的痛苦,简直就象窥淫癖一样让人恶心。我现在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吗? 
带着这样的心情再看那张广告招贴画,开始觉得不太象泰雅,泰雅的脸型应该还要长一些,眼睛应该再大一些,上唇没有那么翘,额头的发际也没有这么低。这可能根本不是泰雅而是一个相貌相似的人。我之所以觉得泰雅面熟就是因为这个有些象他的小日本迷惑了我的记忆。至于这个日本广告模特儿,无论他是过去的青春偶像也好,是普通的广告模特儿也好,在一个每年有无数青年男女加入演艺界并有无数造星工厂不断推出新产品而年轻一代国民普遍喜欢高消费和新鲜东西的国家里,被人遗忘也是很正常的事。我这全是在自寻烦恼。是我自己搞错啦! 
于是我就安心享受现在的幸福生活。 
6。神秘花园 
泰雅的小屋就象希腊神化中只要休息一下就能恢复体力和魔力的神秘花园。每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别的医生疲惫不堪却徒劳希望靠寒气保持清醒的时候,我的心早已飞到泰雅洒满阳光的小屋里,因而充满了欢欣和干劲。我现在几乎每天都去。泰雅吃得少也睡得少,尽管睡得迟却总是很早起床,当我到他家时他总是已经起床梳洗过了。连衣服也洗好晾好了。他非常爱干净,小小的家虽然显得残破却总是很整洁。没有热水器,他会想法用铝制大脸盆在煤气灶上烧出足够的热水,隔2、3天就在足有6、70年历史的浴缸里洗一次澡,换上带阳光味道的干净衣服。所以他身上总有混合着阳光但如同空谷幽兰一样芬芳的气息。 
一次我发现他和我一样都有附近市立图书馆的借书卡,于是我们一起步行走过几个街区去借书。他借的多半是美容美发的大型画册,而我借我们一起挑中的泰戈尔诗集、房龙论音乐或世界地理小册子。我们吃过早餐,一起读美容美发书,钻研一阵子,再读些亲切感人的诗句。我们一起捧着书读的时候,我会着迷搬愣愣地盯着他看,欣赏他秀丽的脸颊,小巧的耳朵,因为随着眼睛在书页上扫视而微微颤动的睫毛。有时他转过脸来对我说句什么,让我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或偶尔碰到他纤长的手指,我的心会象通电一样颤抖。很多次我非常渴望抚摸他柔软的头发,但我慢慢发现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只好忍住。 
我又发现泰雅还会画画。他想出什么新造型就在铅画纸上用铅笔画下来。那天我们坐在餐桌边,他画图而我读希腊风土人情。虽然我手里拿着书却常常从书页上方偷偷看他。他低头画画的样子非常认真,不知不觉中会做努起嘴唇的动作,当他一个阶段快要结束时还会欣慰地舔舔自己的嘴唇,象个可爱的大孩子。 
“泰雅,听这个”我读道:“‘在酒神节到来时,市民们会选出雅典最最可爱的玫瑰般的15岁少年,为酒神的大殿奉献鲜花和美酒。’多滑稽啊。”我省略了一句“全身赤裸仅着花环”,害怕暴露我猥琐的念头。 
泰雅仍然在画,头也没有抬,低声说:“有什么滑稽?不是和中国人去庙里上香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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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他们会用这样的词形容男孩子。” 
“那有什么不可以?” 
“这种话形容女孩子还差不多。” 
“15岁还是孩子,区别不大啊。” 
“不会吧,”我说,脑子里努力回忆初三时班里男同学的模样,想着他们在教室角落里一本正经地用剃须刀在刚长了一层绒毛的唇缘上刮来刮去的样子,他们在厕所里扯着粗哑怪异的嗓子唱流行情歌的声音。“太夸张了,男孩女孩总是分得清的吧?” 
“是吗?”他舔了舔嘴唇,“这个呢?”他举起刚刚画好的图,用手遮住头发的部分。 
“这……”确实很难说他画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人物的面部看上去象日本动画片里的人物,而画中能看到的衣服是T恤的圆领。我只好强词夺理:“这不是日本动画片里的人吗?日本人没水平,画的人没有头发衣服就看不出男女。” 
“那你就错了,”泰雅说,“日本人很会钻研别人的心思,当然是有目的所以才这样画的。据说女人,特别是30岁以上的中年妇女只有在月经周期的某几天才喜欢肌肉发达身体强壮的成年男子,其他时间都偏好‘美少年’。日本漫画除了那种给男孩子看的打打杀杀的以外,都是针对各种年龄的女性的,当然就投其所好啦。” 
“那……”我词穷,只好转换话题,“你画的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你觉得应该是男孩,还是应该是女孩呢?” 
这个问题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如果要我象诊断疾病一样一定要寻找什么依据,那么这幅画本身没有任何依据能说明画中人的性别。但假如要按照我的喜好和愿望,反而容易。我也没多想就顺口说:“是男孩吧。”看来我中了泰雅的计,他大笑起来,画滑落在桌面上。果然是男孩,梳中间有一缕翘起的刘海的平头。 
“讨厌!笑什么?”我着恼地说。 
“没想到你的口味和中年妇女一样,哈哈哈。现在你肯定不是‘那几天’喽?” 
“过分啊!”我丢下书跳起来追打他。他转身逃进房间。我趁他关门时猛地斜插进身想闯进去,但他关门的速度很快,门卡了我的脚一下。“哦哟!”我大叫道,单脚跳着后退。他开大门缝探头出头来,嘴里问:“你没事……”我想这下你也中计了,反扑过去撞开门。他猝不及防被我撞倒在地上。我抓起枕头扑到他身上,一手拿枕头按住他的头,另一手照着枕头一阵乱拳。他在枕头下仍然发出笑声,还抓住我的肩膀要把我掀开。我双膝用力牢牢夹住他的髋部。 
直到他停声,我才掀起枕头一角,他本来梳得很光洁的头发散乱了,脸上泛起红晕,可以看到扩张的颞浅静脉。他秀美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只有一双会说话似的眼睛盯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我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的手、腿、身体放得都不是地方。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想法找台阶下,他唇边慢慢浮起一丝微笑,说:“要是你是女孩子准是个…老Chu女!看哪个男人吃得消!”然后笑容在他脸上荡漾开来,就象龙卷风在形成,然后又变为狂风骤雨一样的大笑。 
“去死啊!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一把把枕头牢牢捂住他的脸,全身重量死死压在他身上。我至少有15年没有打架了,按照过去的经验,这样虽然打不赢,多半也不会吃亏。他奋力挣扎,伸拳朝我额头上打来。我双手将他的手腕压在头顶后,用自己的头隔着枕头抵住他的脸。我听见他踢到柜子和门的声音,然后是凳子“砰”的倒地声。他力气应该不比我小,但我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突然他全身一震,躯体的肌肉变得非常紧张。小厅里传来敲门声。我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说:“这次算饶了你。”一面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面走去开门。门外是一个体型象水缸一样的老太太,我依稀记得听泰雅说过是楼下邻居,叫余家阿婆什么的。我问:“阿婆,什么事?”她狐疑地看了我半天。我从她脸上看出“你是谁”三个字来,赶忙加上一句:“我是小季的朋友。”她似乎完全不能满意这个解释,自己伸头朝屋子里看,突然发出一声大叫:“哦哟,小弟啊!”我回头看到泰雅侧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把枕头抱在腹部。床上因为床罩掀开,屋里凳子倒地,显得一片狼藉。我赶忙走向泰雅,不知我刚才玩闹的粗暴带来什么结果。老太太大叫道:“强盗啊!杀人啦!打110啊。”楼下一个老头的声音附和道:“打啦!打啦!已经打好啦!阿珍快下来!” 
这幢老房子里住的多半是老头老太,一时间5、6个邻居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在4楼到5楼的拐角上聚集。有人叫嚷:“抓住他!抓住他!”“到隔壁晒台上截住他!”“看牢大门!”“110!110!”“逃走啦!强盗要逃走啦!”但是没有人敢从楼梯拐角上来。 
我顾不上他们,推着泰雅的肩膀想把他翻过来,我的手碰到他时觉得他的脖子和脸冰凉。惊惶失措中我拼命回想自己可能闯的祸:我可能无意中卡住了他的脖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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