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行-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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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还不甘心:“没到最后,谁敢说结局?”幸好他终于沉住气没把这话说出来,不然逍遥山庄的人会一人一口唾沫把他淹死。
看透了梦寒的剑路的亚何决不会给他更多机会。最后一招是那样精彩,如白虹贯日,又如蛟龙出海。梦寒感知到几乎把自己压碎的气势,举剑相抗,试图挣扎出半分立足之地。无名剑如闪电般刺向眉心。梦寒庆幸直觉完全正确,因为追魂剑似乎点到了无名剑的剑锋。他们交身而过。
心刚放下一半,又揪紧。他的头发不知何时披散下来。他恍然大悟。他挡住了眉心一剑,却不知无名剑之快能在瞬间陡转剑锋攻其不备。追魂剑当啷落地,他扯下蒙眼布,见亚何已收剑。这已是莫大的羞辱。观战的人被亚何的胆略惊呆了。明正立刻逃得不见踪影。
“你还是厉害。师父说,天下能破此剑法的不过三人。你是其中之一。但不代表你我恩怨一笔勾销。等有一天我能打过你,我还会继续。”他输了,倒更不恨亚何。
“什么恩怨,要不是大哥让着你,你还有命能站着说话?”这话惹怒了飞雪。亚何只朝她扫了一眼,她就立刻不发一言。傲月伴着他,一双秋波含情脉脉。飞雪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两人。
他说:“声辩无益。若不介意,请留在逍遥山庄,亚何将以行为证明清白。”
柳梦寒点了点头,命令自己一定要弄清楚这个人严肃沉静的微笑背后掩藏着的一切。
英雄惜英雄,亚何把柳梦寒当作兄弟。柳逸风临终前的嘱托他记得明明白白:“犬子性情温厚,如见到他,一定代为照顾,让他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忘造福一方。”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这件事了断后,亚何决定回一趟洛阳。刚好镖局有批极为重要的货要送往洛阳,肖剑为了正缺一个镖头的事直犯愁。柳梦寒本想接手,肖剑觉得他不够稳重。只见亚何拍了拍他的肩:“有我那么大个闲人,庄主大人还缺什么人手?阿剑,我去吧!一样顺路。货送到,兄弟们自己回来。梦寒要是乐意,也可随我走一趟。要知道逍遥山庄接下的镖还不曾有过出错的。”梦寒很乐意答应,押镖对他来说真是新鲜事。
肖剑偷笑:“有你带队,我哪还有不放心的道理?就是委屈傲月姑娘了。”
傲月倒不是太在意,竟还替他收拾好东西。亚何伏在她的耳边低语:“对不起。等我……我这辈子真是……”她又一次捂住他的嘴:“不准说丧气话。月儿等着,等大哥把心愿了却。总有一天会有我们安宁的家。”但愿不是奢望。
第二十一节 横生枝节(一)
第二十一节横生枝节(一)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最后一点光亮留在天边不忍离去。亚何漫无目的地在城里晃悠,寂寥的身影被落日拉得更瘦削单薄。街上空空荡荡的。
山庄里没人知道他出了门,只怪他的形迹太缥缈。谁知道他也有疲倦的时候?他希望有东西能填上空落落的心,找一个支柱作为依靠。不自觉地走到醉香楼前。
醉香楼乃绝佳去处:不但有醇香醉人的酒,还有月夜柔波、山岳星光的美景。坐在凭栏望岳临风的位子,月下独酌,已成习惯。一坛清酒,一支玉箫,一柄利剑,一轮明月,一湖秋水,一缕清风。有这些作伴就够了。有时也会带上肖剑,携三五知己指点江山,挥斥方樽,笑傲风云,酣畅淋漓,此乐何及?
一醉解千愁。去他妈的!从不说粗话的他撇了撇嘴,踏进酒楼。只想大醉一场,把江湖纷乱抛到九霄云外……
老规矩,小二奉上最好的酒:天香醉。寻常人喝不到二两就醉得不省人事。酒味辛辣里带着少许甜,刺激着他的喉管和神经。一杯杯酒灌下去,如一盆盆冰冷的水浇灭热情,直到混沌一片,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愁思如月下悠悠秋水,说不尽的滋味。
酒馆里的客人只把他当作不知哪来的无聊醉汉。谁会相信这竟是潇洒的逍遥山庄第一剑客?
“什么出息啊,什么出息!到哪都惹人烦!”他轻轻念叨,淡淡苦笑。世上没有第二件事能让他头疼成这样。年少的爱情为何这般容易受伤害?他真想回到寂静的寒山。
有人找碴,他毫不理会。麻烦愈演愈烈,闹事的无赖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拖离座位,他竟也不反抗。耳边响着阵阵讥讽嗤笑。有人抡起胳膊一拳打在他脸上,嘴角有些红肿。他推开来人,转身想坐回去。回头时一杯酒“哗”地迎面而来,把他浇个湿透。平日里的亚何哪能受如此欺凌?他半怒半笑:“为何满世界都跟我一人过不去?”笑声阴冷苍凉如剑,寻衅的人不自觉地退后几步,等着他行动。而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下。
这个动作却被理解为示弱,一声“打!”——七八个人一拥而上。
他霍地站起,三五拳就把他们撂倒,忍不住开骂:“不知好歹!啥时轮到你们对我动手?乌合之众!要在江湖上论资排辈,一边儿凉快去!给我滚开,再犯就不客气。”
见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取胜,无赖们顿觉失了面子:“算你狠,有种报上名来,让弟兄们知道栽在谁手上!”“打过我们不算英雄,要是能胜过城外逍遥山庄的庄主和第一剑客,我们就服了你。”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逍遥山庄算什么?第一又算什么?”亚何轻蔑一笑,“知道我是谁?倘若你知道,断不敢说那么狂的话。有一天你们会清醒地发现自己有多无聊。今夜大家都醉了,糊涂了。醉了!醉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滚,别在这里碍眼!”他继续喝自己伤心苦涩的酒,再不理会周围的人聚人散。别人只把他当作不好惹的疯子。
“这不是亚何吗?怎么一个人躲着喝闷酒?”仿佛来自天外的惊呼把他带回清醒的世界。
慵懒地抬头,望见秦川豪迈的身影,强打起精神。“原来是秦大侠,失敬!秦大侠若不嫌弃,一起坐下喝杯薄酒,亚何请客。”
“恭敬不如从命。”他毫不客气,兀自坐下,解剑往桌边一搁。亚何习惯性瞥了一眼,顿时眼睛瞪得浑圆,脸色惨白,仿佛被一盆冷水泼醒,酒意去了大半。“秦兄,”他指了指那柄剑,“这上面刻的是……”
秦川恍然,笑得前仰后合:“亚何才华出众,这是人尽皆知的。这几个三岁小孩都能读的字还能难倒你?风扬潮起,雷鸣坤撼——还是被这两句的魄力镇住了?”
亚何凄然一笑:“秦兄见笑,只是这句话太有来历。可否问一声,秦兄何处得此剑?”
“亚何,莫不是你探出了什么端倪?”
“不知道,只是听过那两句话。”
秦川长叹:“是传说吧!传说又如何?不过是前人的故事,指不定千年以后我们也成了传说。老天爷就是这么作弄人。这柄剑的主人曾号称天下第一剑,战无不胜,却也难逃百年。剑的背后有多少故事我实在不知,见到他的时候是在赌场,有个赌客输得倾家荡产,最后押出这柄剑来,他是这么说的。我看东西不错就要了下来,也没问来历。剑嘛,用得顺手就行。道上的人见它无不赞叹。”他慷慨地把剑送到亚何手里,“你也是个行家,但看无妨。”
亚何大方地接过剑,细细端详。这是柄重剑,很有分量。剑鞘呈红铜色,略偏暗,颇有质感,古朴浑然,除了那一行粗犷的纂体的刻字别无装饰。剑柄握起来甚为合体,剑首是简单的云纹。光看外表就知道是柄古剑。抽剑出鞘,刺眼的寒光如闪电。亚何倒吸一口冷气。就像当初见到无名剑那样,心狠狠一沉,好似有人当胸给了他一掌。剑刃闪闪发亮,张扬地炫耀着它无可匹敌的霸气。笔直的刃,吹毛辄断,削铁如泥。笔直却恐怖的血槽。剑身很结实,就像一个刚烈的硬汉,中间厚,到了两边自然变薄,平整无比。剑锋是优美的流线型,仿佛能轻而易举刺进人的心窝。亚何觉得从头凉到脚跟,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惧。这种感觉只有见到无名剑的时候才有。“漂亮!”他两眼放光,激动万分。
“若喜欢,不妨拿去玩儿两天?”秦川建议。
“亚何怎敢夺人所爱?”随即双手奉还。脑海中闪过师父的密语。秦川说得对,传说不过是前人的故事,千年以后,他们自己也就成了传说。何必斤斤计较石壁上的几行字呢?历史是人写的。就像他可以改变无名剑的臭名昭彰,为何不能改变师父所担心的宿命?虽然他还不知道风雷剑、无名剑和寒月剑之间曾有怎样的恩怨,但是无论如何荡气回肠,都已成了坟墓里的土。
他们面对面坐,对视良久,各自都觉得在解一个谜。注视对方的眼神平静柔和,举杯的动作自然大方,而头脑飞速运转。他们在江湖待了不止一天两天,都已习惯了掩饰,而看着对方的掩饰又觉得像一层一捅就破的纸。他们不约而同地爽朗大笑。可笑自己,可笑江湖。
“亚何,你很不一样。压根不像个江湖人。我喜欢和义气豪爽的又有根基的人交往。很有意思。”
“大凡跑江湖的都有点背景,谁愿意把命搁在别人的刀上?”
“没错。”秦川笑得凄凉,“英雄莫问出处。进入江湖虽有百般理由,万变不离其宗。谁没有一点难言的过去?可是亚何你又例外了。寒山的故事人人知晓,虽然按你的个性作官一定碰个一鼻子灰,然而依然没人弄明白大丈夫有机会踏入仕途却为何退缩?你知道多少人嫉妒你吗?多少人爬了一辈子也不过如此,多少人考了一辈子功名才和朝廷沾上一点边!你一拂袖,把别人几十年的梦想拉到身边,再一拂袖,这些东西就随着沙尘去了!你倒是捧着一支箫一柄剑逍遥赛神仙!”他说得捶胸顿足,激愤时用拳头敲打桌子,差点没把桌子掀翻。
亚何答非所问:“人间何来逍遥?你只知道寒山,寒山以前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江湖变成了什么?学武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往上爬的阶梯?可笑!江湖争斗让剑客失了原则,不受法的约束让剑客纵欲忘义,剑客不过是徘徊在社会底层的浪子。看来梦想中那个清静的角落是与我永诀了。江湖注定我做一块寒冰。”
秦川大笑。笑出了泪。亚何从颤抖的声音听出了无限悲哀。“你是全天下最呆的剑客!江湖哪有什么正义?知道我为什么走江湖?为了一口饭。这一身力气除了换口饭还能做什么!无情地岂容你这多情人!”
亚何点点头,爽朗一笑:“谁都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苦的人。秦兄,把该忘的忘了吧,人生忽如寄,不如秉烛游。”他天真异常,虽然有时严谨到一丝不苟。
“知道别人怎么看你?”
“是石头还是冰?”
“是个义气的傻瓜,书呆子。他们说如果你是个赌徒,你会输得连裤子都不剩!”秦川毫不客气。
“起码我会留着剑和箫。”倔强的亚何意味深长地抗议。
忽然街上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背着包袱身穿夜行衣小心翼翼沿着墙根前行,试图躲避所有人的注意,却逃不过亚何的眼睛。“秦兄,今晚咱有事做了。”
原来逍遥山庄近日一直追踪着一个江洋大盗。此人神出鬼没,最近接连在邻近的几座城犯案,官府对他束手无策。逍遥山庄不出手谁出手?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找了几天,谁想他今夜偏巧撞到了亚何的剑刃上。对付个毛贼还不容易?
秦川也早注意到那个怪人:“我跟踪了他的形迹几天,今日总算逮到机会!”他欲起身,被亚何拖住。“小心,最好是人赃并获。你想他大半夜背着包会去哪里?”
“难道他会把赃物都藏在……”
“等着看吧!”
第二十二节 横生枝节(二)
第二十二节横生枝节(二)
傲月独坐深闺,该是入睡的时间,却怎么也静不下心。脑海中只有亚何的形象。“混小子!”她骂着。忍耐是有极限的。终于消受不起冰一般冷的亚何。她翻出一大堆曾给她安慰与希望的信札——甚至清楚地记得其中滚烫的字句——把它们付之一炬。很奇怪,火在吞噬信札的时候,分明感觉得到心痛。原来她还是不舍得。可是她的等待究竟有没有意义?每一个寒冷的长夜,她都只有一人度过。就像今晚,那个混小子又不知跑去那里管闲事了,却把虚无的影子留在她的心里。
那天,飞雪蹦蹦跳跳地跑来,老远就嚷嚷:“姐,大哥回来了!”
她愣了愣,手指一颤,绣花针从指尖滑脱:“谁?你说是谁回来了?”
飞雪刚进门就夺下她手头的活,“姐,瞧你,还不快打扮一下?大哥的马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