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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一品江山-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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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从南熏门出来;又行三里;便远远看到一个长亭;那就是官员出京送别的春街亭。亭子周围有厢兵把守;闲杂人员禁止靠近。但今日众人远远望去;便见数不清的油壁香车停在道旁;又有无数闲杂百姓在围观;把宽阔的官道都堵满了。
  “仲方兄不愧是风月班头;离京出使竟得全城名妓相送。”有人一脸羡慕道:“真叫人佩服啊!”
  “不可能;我此次离京;谁都没告诉。”陈恪道:“她们肯定不是为我而来。”
  “那是为谁?”众人不解道:“还有谁有这么大魅力?把咱们状元郎都比下去了?”
  “还真有一位;不过也犯不着跟他急;因为那是古人了。”有汴京进士笑道:“今天;是全天下的录事;上风流坟的日子。”
  众人如梦初醒道:“清明节;南熏门外祭柳七;原来是真的啊!”
  他们便纷纷眺望过去;只见在官道边;碧野上;往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鲜亮多彩的行首们;全都换上了青衣;以黑布裹头。每人手里一炷香;神色肃穆的立在一座大墓和一座小墓边。
  这些一贯烟视媚行、以卖笑示人的女录事们;此刻皆是一脸的哀戚;如丧考妣。
  然而围观的人们理解不了这种感情;反而兴奋指点辨认着;那些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名妓……十大花魁来了九个;马上就要参加评花榜的更是一个不落;其余的也皆是名妓。
  她们却不理会那些轻佻的声音。毕恭毕敬的上了香。便在那碑上写着‘奉旨填词柳三变之墓’的坟前;清唱起了柳七生前的词作: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们和着泪、带着悲边歌边舞。一曲悲悲切切的《雨霖铃》;被演绎的淋漓尽致;听者无不悲从中来;泪湿衣襟……
  强大的感染力;竟让那些不解风情的闲汉无赖们;也安静下来。他们不知道这些占尽风光无限、如天仙般的女子;为何要哭得如此伤心;却也忍不住跟着掉泪。
  感性十足的新科进士们;已是眼圈微红;体会着这深沉的悲哀;但不少人摇头轻叹道:“恨不能做柳七;天下美女坟上哭!虽一生落拓江湖。也值了!”
  听到这些羡慕的话语;陈恪心中暗叹;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去世多年后;柳永在妓女们心中的形象。却愈发神圣起来。那是因为世上男人总把女人物化;尤其是对妓女。他们将其当作耍乐的玩物;当作炫耀自己财力的宝物;就是没把她们当作人!
  从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若非物化了杜清霜;又怎会那样急色?
  柳永却不是这样;他把她们当成了朋友;当成了人……
  但柳永的命运;又是极凄苦的。他本是世家子弟;生得俊美无双、才华更是举世无双;更有一颗细腻温柔之心。他的悲剧谁都知道;一首落第之后的‘鹤冲天’;便被以仁慈著称的大宋官家;打入了另册;命他‘且去浅斟低唱;要这浮名作甚?”
  从此大宋朝少了一名学养深厚的官员;却多了个奉旨填词柳三变。从此他便终日流连于坊曲之间;在花柳丛中寻找精神的寄托。而京城的名妓们也给了他;能给他的一切。
  柳永没有正经营生;家里也断了他的财源;京城的名妓便争着养他。名妓散尽千金;只求柳七官人与之一寝;求得一词一诗。当时的汴京城中;流传着妓女这样的心曲:
  ‘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
  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柳七就这样;在红粉阵中打滚了一辈子。他去世后;各妓家凑份子;将丧事办得风风光光。出殡那天;汴京城里无一个妓家不到;哭声震天。从此每年的清明节;都成了她们给柳七上坟的日子。
  其实她们与其说是清明祭柳七;不如说是在同病相怜人的墓前;借机大哭一场……表面再风光;也掩盖不了她们内心的自卑;也代替不了对未来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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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曲唱毕;回过神来的兵丁;才上前驱赶挡路的百姓。
  人群一散;笔挺坐在高头大马背上的陈恪;便极鲜艳的暴露在;众位名妓眼前。
  她们一愣神;旋即便明白了;一齐过来道了个万福。
  陈恪在马上颔首以示还礼。
  这份尊重;教诸位花魁倍感温情;都依依不舍道:“眼看评花大会就要开始;状元郎却要离京了。”
  “公务在身;不得不如此。”陈恪微笑道:“再说;我也黔驴技穷了;还是溜之大吉的好;以免出丑。”在场的名妓;几乎人人都从他这儿求到了词;把陈恪记忆中老辛、小李和老姜的词;差不多刮去了一半。剩下一半;还多是亡国仇、民族恨;拿出来不合时宜的。
  所以他说得是实话;再不封笔;真要露馅了。
  不过在行首们听来;这却是他一贯的风趣。只是刚刚摆脱了哀伤;却又陷入惜别之情;所以全都笑不出来。她们纷纷摸出随身的佩饰、香囊、汗巾;赠与陈恪;一祝他马到成功;早日返京;并纷纷相许道:“今日素服在身;不能多礼。来日奴奴扫榻奠枕;恭候公子凯旋。”真真叫羡煞旁人。
  “状元郎这风月班头;真是货真价实。”长亭中;远远眺见这一幕;王珪并一众礼部官员;都一脸羡慕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宋朝人的思维很奇怪;没中进士狎妓就是不务正业;中了进士风流就是有本事。满朝公卿;别看现在一个个一本正经;其实哪个年轻时候;都是走马章台;眠花宿柳的烟花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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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妓女们告辞后;看热闹的人也走了;长亭外、古道边;顿时安静不少。
  陈恪望着前来送别的同年;只见五郎一脸的郁闷;他十分想跟着去;但岳家那边已经定下了婚期;所以陈恪勒令他留下成婚。并吓唬他说;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当心打一辈子光棍。
  威胁奏效;五郎果然十分担心;却依然坚持;哪怕打光棍也要去保护他。陈恪有些感动;但当然不能害了弟弟;便告诉他玄玉和尚会加入;五郎才放了心。
  四郎则跟着陈恪走;他冷静的头脑;机敏的判断;其实与吕惠卿有些重叠;但两人的用向不同。
  新科进士及第后;朝廷会放一年的假;让他们回家处理个人事务;或者到处玩玩放松放松;一年过后再回京城报道。所以四郎也不用跟朝廷打报告;只消跟着陈恪他们往家走;半路上再加入就成了。
  和同年们话别之后;礼部的送行仪式开始了。当稍显冗长的仪式结束后;陈恪看到小王爷赵宗绩;出现在长亭下。他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道:“七天的两;从上往下吃。上层的是易坏的;越往下层的;就是越耐久存的。”说着压低声道:“湘儿从昨晚一直做到今晨;忙了整个通宵;你可不能浪费了;更不能给别人吃。”
  陈恪点点头;亲手把两个食盒放到车上;出发的时间到了。他朝赵宗绩抱拳道:“多保重。”又朝众人抱拳道:“多保重!”说完便拿过侍卫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跟着队伍越走越远;直到谁也看不到谁。陈恪正有些怅然若失;忽听到有琴声响起;天籁般的歌声从道边青丘上传来: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同样的一首词;前面花魁们所唱的;是献给柳三变的;后面这首却是献给陈恪的。
  【本卷终】


第六卷 【风花雪月】
上关花,下关风,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

第二八零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上)

  尽管晚上路几天,但使团享有最高等级的驿传待遇,一路上都有快马打前站,到驿吃饭,每日换马,在大宋朝宽阔平坦的官道上,最快日行二百里。
  
  七天后,他们便赶上了风尘仆仆的苏氏父子。
  
  苏询手里也有兵部开具的驿券,但从出京的驿站领了三头骡子后,就没人给他们换过,紧赶慢赶,把畜生累得尥蹶子,还是让陈恪赶上了。
  
  陈恪让人拨出三匹马来,把三人捎上,一路上三苏心情沉重,少言寡语,只管闷头赶路。
  
  越秦岭、穿剑阁,跋山涉水几千里,到了三月底,才终于抵达成都城下。要不怎么说出使是苦差事呢,实在太考验人的身体和意志了。
  
  到了成都,也到了王珪的家乡,他一来实在是需要休息,二来想回家看看,三来也照顾一下陈恪,遂主动提出休整三日。

  陈恪便跟岳丈妻舅先行一步,吕惠卿、曾布等人则留下来休整,在花重锦官城的成都游玩,三天后再出发与陈恪汇合。
  
  一天后的清晨,薄雾笼罩着眉山城,陈恪与苏家父子所乘的官船。悄然抵达了码头。因为他们来得实在太快,以至于当地官府和乡绅还蒙在鼓里,所以没有出现万人空巷的欢迎场面。
  
  但来码头上进货的商贩,还是认出了生于斯长于斯的苏老泉。
  
  “啊呀,这不是苏老爷………”商贩们登时惊喜莫名,上来大礼参拜:金榜传卢的同时,礼部也将喜报快马加鞭送到诸位新科进士的家乡,眉州上下都知道,苏老泉儿婿三人全部高中,他的女婿甚至中了今科状元。”
  
  这可是国朝全川四路头一个状元啊!
  
  如此盛事自然全川与有荣焉,这些天,各处衙小各州大户都来眉山道贺,眉山人更是深感殊荣。但大街上没有欢庆时必扎的彩楼灯笼:反而挂着白幡、挽蟑……
  
  苏询一下船,就看到一面挽蟑上写道:“桃李芬芳、德泽天下”,登时两脚一软,抓住一人问道:“我浑家……”
  
  “苏老爷节哀……”
  
  “唉哟……”最后一线希望破灭,苏询就像被大锤击中,两眼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陈恪早看到他摇摇欲坠,忙伸手抱住老文人。
  
  “娘啊,儿子回来了………”苏轼和苏辙把背上的包袱一扔,就嚎啕大哭着,发足往家里奔去。
  
  纱毅巷中,已经变成一片白花花的世界。按照习俗,每位前来吊唁的官绅大户,都会送来一道挽樟。灵堂里放不下,就摆在院子里。院子里摆不下,就摆到大门外,到后来,整个一条巷子都摆满了灵旗挽蟑。
  
  陈恪搀着苏询从马牟上下来,便感到岳父jī身颤抖,两眼发直。竟悲怆得要背过气去,连忙去掐他的人中。苏询才吐出悠长的一口气,眼泪便决堤一般流下来,挣开陈恪的手,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去,口中喃喃道:“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院子里,苏轼兄弟已经扑倒在地,匍匐着、哭喊着,爬到亡母的灵框前:“娘啊,你醒醒啊,你不孝的儿子回来看你了。你临走的时候,不是亲口对我说,一定要见到我们高中进士,风风光光的回来么?可是,儿子如今终于中了,你却躺在这里边,也不看儿子一眼了,孩子还没好好孝敬你一天呢!”
  
  声声悲从中来,如杜鹃泣血,惹得满屋子女人,又哭成了一片。
  
  陈恪都被够得满眼泪水,但他的目光不在灵枢上,而是落在那个看衣被发、比黄花瘦的憔悴人儿身上。
  
  那h儿也泪水滚滚的望着他,两人久久凝望,陈恪真想一把抱住她,好生安抚一番,可此时此地,只能克制住情绪,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传递给她温暖。
  
  感受到爱人的体温,让小妹早就哭干的眼泪,荐次倾然而下,她轻轻靠在陈恪的肩上,无声的饮泣着。
  
  很快,男人们换上了白色的孝服,披着头发、赤着脚,连陈恪也不例外。在灵前致祭后,苏轼的妻子王弗,便向男人们讲述起了婆婆从病而亡的经过。
  
  原来,自家中的男人们远赴京城科考求官之后,眉山的苏家仅剩下了一个婆婆领着两个女儿、两房儿媳过日子。婆婆程氏于文夫、儿子们出门之后,身体急转直下、直至重病不治中年殒命。
  
  最为遗憾的莫过于,程氏直到咽气也没等到儿子们双双高中的喜讯,她含辛茹苦服侍文夫,教育儿子,却没能等到告慰的一天,世间所哀,莫过于此!
  
  而事实上,程氏其实在父子离家之前,便已经疾病缠身, 究其病根,又要追溯到当年那块“苏氏族谱亭碑”的落成,那次对程氏的打击相当残酷!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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