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将门-第7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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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长处在哪里?”
“就在这!”
吕惠卿一伸手,指了指墙上的六个字——忠君报国爱民——王宁安的手书。章惇心领神会,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
“师父开拓辽东新局,居功厥伟,弟子感佩不已。”司马光又一次来到了王宁安的书房,相比上次,更加谦恭……这回王宁安只是穿着宽大的布袍,戴着方巾,很像是教书先生。没错,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教小孩子。
“君实,朝廷的事情,你们身为朝臣,拿主意就是了,我早就说过了,不用来问我的。”
司马光躬身道:“师父淡然致远,可身为弟子,不敢隐瞒师父。”
王宁安沉吟了一下,不耐烦道:“那好,你说说吧,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只管听,没有什么看法!”
司马光不管,他立刻开口,“师父,这段时间以来,议政会议很是把持了舆论,议政卿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撰写文章,大肆报道……看目前的情况,要不了几年,议政会议甚至要凌驾在政事堂之上,权势滔天,压力很大啊!”司马光说着叹口气,“蔡京其人是个干吏能臣,但是此人行事,素来不计后果,弟子委实担心,让他成为平章事之后,会平添无数口实,成为攻击的焦点……不得不防啊?”
推吕诲而反蔡京,司马光也清楚,师父究竟和谁更亲近,没办法,他必须说服老师,至少让他表面上保持中立,不然自己就没有丝毫胜算了。
“我是这样打算的,先把蔡京调回京城,干大理寺卿,或者升任侍郎……在京城历练打磨,等过几年之后,再外放平章事。这样一来,他的履历完备,而且也熟悉了京城的规矩,做事就能更加稳重稳妥!至于吕诲,他是宋相公门下,早年做过言官,就算面对理学门下,也丝毫不惧。他有文采,有手段,正好能延续老师的政令,继续推行……这么说吧,吕诲是一株树苗,只缺一片土壤,至于蔡京,则是一粒种子,应该继续吸收养分,多多打磨……这就是弟子的用意,还请师父明察。”
司马光讲得神采奕奕,却猛然发现,师父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师父,弟子说错了什么?”
“啊!”王宁安似乎清醒过来,立刻笑了笑,“君实办事向来老成……我这些日子,要教导殿下读书,他底子又差,要一笔一划教,一个字一个字念,不容易啊!这还算好的,过些年,那个兔崽子给我弄了一大堆的孙子孙女,想到那么多的孩子要教,我就头疼,疼得厉害!”
司马光陪笑道:“师父,多子多福多富贵,这是好事情,弟子提前恭祝师父,人丁兴旺,平安康泰。”
……
“人心似水,千变万化啊!”
司马光刚走,从一旁的角门,文彦博就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王宁安顿时炸了,怒斥道:“文宽夫,你跑我家听墙根,你也太不地道了!”
这回轮到文彦博发怒了。
“你当老夫愿意来啊,要不是你家的缺德孩子,老夫这辈子都懒得看你一眼!”
王宁安被弄得没话说,他这才想起来,敢情两个人已经是亲家了。按理说,老文的孙女嫁给自家的二小子,文彦博就应该比他高一辈,可是王宁安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对老文半点客气都没有。
“戏看过了,请自便吧!”
“你!”
文彦博翻了白眼。
“你小子别不识好人心,那个司马君实根本是鬼话连篇,拿你当三岁孩子哄呢!”
王宁安轻蔑一笑,“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轮到老文犯糊涂了,“王宁安,我是提醒你,不能再手软了,否则就会栽在他们手里!”
“他们?”王宁安好奇道:“指的是谁?”
“当然是家贼和外贼了!”老文冷笑道。
“那,宽夫兄……你算是家贼,还是外贼?”
“你!你!”文彦博抓狂道:“你小子简直不可理喻,老夫等着看你倒霉吧!”
文彦博气哼哼走了,王宁安却翘着腿,抱着肩膀,丝毫不着急……几天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议论人选的时候。
苏颂开宗明义,“辽东行省至关重要,不能议而不决,今天务必要拿出合适的人选才行!”
司马光信心十足,他从王宁安那回来,就暗中散出去了消息,都说王宁安已经答应了人选,吕诲板上钉钉。
虽然只是没有证明的流言,但是却足以影响人心,司马光本来实力上就强着一些,外有理学支持,再加上中间派,不可能输掉!
正当他准备提议表决的时候,突然吕惠卿站了起来。
“诸公,所谓知人善任,其一是知人,其二也要知任!”吕惠卿高举着一份文件,“这是新政学会对辽东未来的发展规划……辽东得天独厚,要成为重工业基地,要建成最大的粮仓,还要开发金矿,稳定货币,其余木材,药材,都是中原急需的商品,我看过这份报告,才深知下一任的平章事,责任至重,绝非什么人都能胜任,大家又是怎么看呢?”
第1072章 司马光的不甘心
坦白讲,司马光有些自大了,上一轮首相之争,他面对的是老贼文彦博,还有拗相公,当然处在弱势。
可这一次,他已经积累了四年多,手上的本钱充足,加上那些老家伙都被王宁安扳倒了,所有朝臣当中,他位置最高,资历最深,在政事堂近二十年,广施恩惠,收编了一大堆的人马,环顾四周,已经无人可敌。
唯一值得忌惮的就是老师王宁安。
故此司马光几次试探王宁安。
他看得出来,老师未必喜欢自己,但是眼下的王宁安,也不能随便出手。
两朝重臣,皇帝之师,教导太子,身为藩王,做过首相,又干过封疆……到了王宁安这个地步,他已经是进无可进,如果他还不知足,随便干扰朝政,就会释放出很不好的信号。
燕王还想高升一步!
说穿了就是要篡位称帝。
甚至不用王宁安说话,下面人窥视上头的喜好,就会主动出手,帮忙抬轿子……到了最后,就连王宁安也没法控制。
王莽,曹操,乃至赵匡胤,都是如此,被逼着走向权臣之路,乃至篡位夺权。
司马光是吃准了王宁安没有当皇帝的心,不敢随便干扰朝政,才力推自己的人。按照他的盘算,苏颂根基太差,不足为虑,至于吕惠卿和章惇等人,还有些年轻,根本没法和他对抗,皇帝又在远征,整个朝局,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吕惠卿的突然爆发,让他大吃一惊。
司马光闷着头,心情烦躁,几乎抓狂。
其他人却眼前一亮,尤其是曾布,更是立刻附和,“我认为吕相公所言极是,吕诲言官出身,一直在京城为官,根本没有地方经验……辽东那么复杂,有契丹人,有女真人,有蛮族,还要进行建设,开发资源,打造大宋的粮仓。千头万绪,全都汇集在一起,如果不选一个能干的人,就是辜负了无数将士打下来的天下!别忘了,辽东可是陛下和燕王亲自领兵打下来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将士的鲜血!”
“没错!”王韶立刻道:“眼下辽东还有不少驻军,经常出动作战,如果继任平章事,不能和驻军协调配合,我们兵部就不同意!”
这三个人,就仿佛三门重炮,挡在了前面,弄得司马光非常尴尬。
老大被欺负了,小弟自然要冲锋陷阵。
冯京立刻道:“我不这么看,辽东由乱入治,正是偃武修文,平静地方的时候,吕大人为官仁慈清廉,操守过人,正是合适的人选!”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至于蔡京,他这个人如何,姑且不论,但是他有位同族的哥哥,就是那个和王雱勾结在一起的奸佞蔡确!如此家风,岂能服人!”
他抓住了蔡京的小辫子,想把他和蔡确联系在一起,却不提防,有个人把眼睛瞪圆了,那就是韩宗武!
算起来,六部尚书当中,就属韩宗武最尴尬了。
韩家几次卷入大案,不但被发配,甚至好几位长辈赐死,说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韩宗武变得沉默寡言,只是专心部务,不管别的事情。
可冯京的话太伤人了,蔡确仅仅是远房的堂兄,因此就要牵连蔡京,那他身为韩家的子弟,是不是该千刀万剐了?
想到这里,韩宗武也开口了,“蔡京是否清廉,我不清楚。但是我却接到了不少状告吕诲炒作土地,违规进行股票交易的案子。本来刑部调查,是不应该公开的,但是要提拔这样的人去接辽东省平章事的重担,刑部方面认为不妥当!”
他说完之后,就闭紧了嘴巴,默不作声。
可这几句话,不亚于惊雷!
顿时司马光老脸通红,他手下的这帮人也非常难堪。
谁都知道,韩宗武和吕惠卿等人并非亲密无间,他也没必要撒谎,假如他说的都是真的,提拔一个不干净的人,哪怕在王宁安那里,也通不过啊!
章惇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忍不住道:“君实相公,你看这个案子要怎么处置才好?”
司马光很不悦,却也只能道:“刑部方面要立刻调查,让大理寺,都察院,御史台,全数派员彻查,如果吕诲真的有贪贿行为,当严惩不贷,如果确系冤枉,也要恢复他的清白……至于在案子厘清之前,他的确不适合接任辽东平章事!”
此话出口,司马光的老脸通红,跟被抽了几个嘴巴子一样。
很快政事堂会议结束,司马光第一个离开了会场,意识到犯了大错的冯京急急追过去,其余的人或许是心中暗笑,或是干脆把笑容挂在脸上。
司马君实向来算无遗策,只是这一次,他怕是栽了跟头了!
除了会议上,韩宗武戏剧性地发难之外,更让人惊讶的是新政学会的态度。
在这之前,很多人都认为新政学会是偏学术的,主要是研究一些问题,提供方案,给朝廷作为参考之用。
可这一次,吕惠卿以新政学会的研究报告作为依据,推翻了吕诲的提名,一下子让人们意识到,新政学会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王宁安留下的一个大杀器,只要用好了,足以主导朝局,左右决策。
吕惠卿就是意识到了新政学会的价值,才打了一个漂亮仗。
在百官这边,司马光和他们势均力敌,议政会议也不占优势,唯一有优势的就是新政学会!
吕惠卿,章惇,曾布,苏辙,这四个人对上司马光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虐司马光一点脾气都没有。
更何况新政学会下面,有很多负责调查研究的人员,这些人多数都是出自王宁安门下……这帮人的头就是大苏!
他们很纯粹,不像官员那样,一肚子花花肠子。
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含糊。
正因为他们的研究相对客观公正,因此有很强大的参考价值。
吕惠卿渐渐意识到,应该加强新政学会,才是他对抗司马光的关键所在!
“子厚兄,朝廷用人,全靠着大臣推荐,说穿了,就是任人唯亲,免不了党同伐异,互相倾轧……而且选出来的人未必能够胜任。假如让新政学会先做研究,划定一个范围,然后进行筛选,最后确定,这样岂不是更加公允合理?”
章惇想了想,笑道:“话虽然有理,可这么一来,就抢了政事堂的权力,有些人未必同意啊!”
吕惠卿呵呵一笑,“他不同意,又能如何!你还记得当初师父成立新政学会的初衷吗?”
“嗯,师父希望延续变法,防止人亡政息!”
“这就对了!如果新政学会仅仅能提供意见,又如何避免人亡政息?不给新政学会权力,如何能保住变法成果?”
“这个……”章惇沉吟道:“吉甫兄,按照你的意思,莫非这是师父早就看出来的,所以布下的局?”
吕惠卿也有些迟疑。
要说是真的,那王宁安也太厉害了,要说是巧合,天底下哪来那么大的巧合?
眼下的问题是他们不能随便去求教王宁安,师父也不会说,一切都看他们的领悟了,如果悟透了,就能一步登天,如果错了,等着他们的或许就是身败名裂。
“子厚兄!”吕惠卿显得格外严肃,“我出身寻常家庭,比不了章氏高门……纵观师父的施政,始终站在大多数人一边,我大宋能有今天,也是师父坚持的结果,身为师父的弟子,我们不能背叛师父的主张,子厚兄以为如何?”
章惇轻蔑看了他一眼,“你少拿章氏说事,就算你们都背叛师父,我也不会背叛!更不会一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