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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皇运-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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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静静扬起目光,凝上那团水雾,努力去看清那张脸,却仍是模糊。
    “八年之后,尹文迟会兵下江南,俘获邓国,再十年,曾经匍匐于你身下的子民,会膜拜他为上皇,你的大夏宫也会姓尹文!你可以说自己不在意,只不过这言输的代价,你承担得起吗?”
    “如是我不肯服输,这一切便能改变?”那番预言,对延陵易而言,并不感到惊讶。事实上,这确是她所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她甚以说服自己接受,只要能够承受愧对天下的负疚。
    君王,焉能放弃子民。
    “留下。你将日得到的便不仅仅是一座江山。十三年的孤苦,十三年的忍耐,十三年肝肠寸断,换来三座江山,还有一双命格金贵的儿女,你不满足吗?”
    十三年与相瞒一生的厮守,眸中流波轻转,无论哪般,她皆不得快活。
    “你问你自己,是更善于欺骗,还是忍耐?!”弥蒙的水雾缭散,白裳素影一丝丝淡去,与流光顿逝,顷刻之间。
    最后一声,幻化如烟,落满了人世间。
    雾气更重,阻挡真实与虚妄,似梦,又不是梦。
    睁开眼睛,她昏倒在冰冷的青石砖地间,没有雾,没有烟,更没有穿流而过的活水。湖心平静,连风过涟起的粼波都没有。理顺了衣襟,常青色的腰束没有坠玉佩,一手扶稳了鬓间金钗,指心寒凉,蹿入心底。凝着西园的方向,继续走着,原来这一整座昱瑾王府如此宽绰……
    初日挂了东宫景仁大殿飞檐之后,间染的天空,微云琐结。
    落霞天兰坪池晕着曦景,她知道,他曾经许诺在东宫建一处兰坪,便正对那清净疏离的平洛殿G其实他从不知道,她并不喜 欢'炫。书。网'池景。
    不过常以见她愣神于池心,便以为,他总是以为,骄傲自负,是他尹文尚即。
    他匆匆而来,不带随从,过桥绕池间,眸光只落了她一处。池心荡起明昼的涟漪,散着微风,拂着满面,她微微回身,正与他对视于三步之间。
    娇美的容颜,落了半面红肿,分明的五指印,残红余留。
    “如何弄得。”他心头扯出一丝微痛,伸手欲附上,却由她退步躲过。
    “你那一日说,我若留下,便当如何。”柔风荡过,她露出凄凄的苦笑。
    “你想要什么,便予你什么,包括尹文尚即这条命。”他坚定道,眼中全是认真,抬手抚过她凌乱的鬓发,她亦是第一次这般狼狈,狼狈地要他猜不出为何,再一叹,他忽而想吻她,却僵而不动,“我若能得来天下,必与你同享。将日南荣越的名字,会被你我并列入先王。追封为先太子,铭刻入史碑,受万民景仰,他生前所该享有的一切,我会毫无吝惜的送去。”
    “很好。那就把大郢的江山夺下来,我想要。”她说得毫无客气,微微眯上双眼,渐抖出一抹轻笑。
    冰凉的指尖,滑过她更凉的素腕,他轻一点头,微叹声:“你想要的不是天下,而是不能输。”
    是,是不能输。
    便是化身为妖魔,也不能输。
    她不懂欺骗,只会隐忍。
    相瞒一生,更做不到。
    十三年,是最后的选择。
    “尹文尚即,可还记得八年前第一次邀我。你派春熙先送来一钗凤簪,只可惜我仅戴了片刻。那夜我确是戴簪赴约,寻星台赏月。只可惜,那一夜无月无星,漆黑地诡静。你迟来半刻,我便一个人等在月台上。后来,后来,我用那簪杀了一个人。”延陵易的声音渐渐静下,比风还软,无力而缥缈。
    尹文尚即挪前一步,扶紧她轻颤的双肩,沉声道:“这么多年,你还记得。
    他盯紧她,不错半寸。
    她眸中幻过千百般,每一种都有痛,瞳光散了又紧,明了又灭,直到双睫轻覆,一行泪安寂流逝,滚在他指尖,竟是灼烫。
    “尹文尚即,你骗我…你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宫人,可她并不是。”

    
第三十六章 (番外) 文是如烟
    “从哪来,便回哪去。”那一盏温茶端在她手中,直到凉去,她仅说了这一句。
    我轻吸了口气,闻过她周身静谧的雅香,有一种安魂的沉定。是醉风楼的香,目光飘过压满浮尘的窗棂,尹文尚即的身影飘忽不定。我笑了,她也学会,约人在那一处相见。
    在尹文尚即将我的身份一一揭穿后,知悉一切真相的她沉静地没了声息。桌前铺开的那一轴画卷,是圣元帝亲手所绘的男伶图,年迹久远,墨陈纸冷。画中人,是我也不是我。十三岁的文安端坐百花池中,半唇微张,笑得安宁。那时他正得宠,娇媚如丝的眸光,是我学不出的。
    我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一开口定是会解释那些年如何为圣元帝做事,如何听命取得她和延陵沛文的信任。
    那些话,或许仍是捅进她胸口的斗刀,但至少不会那么痛了。
    甘醴苍酿,酒香扑鼻。
    我于是想起了醉风楼的种种,痛醉的她,叨唠的她,沉默的她,而后满身疲惫的她。醉风楼的延陵易,是真实的。只她如今,却已不屑再与我执杯共饮。
    大郢十一年,我最终能够相信的,只有酒。
    “何时?”我笑着问她,满目坦然,若不是小鸾,我也不会来此。只眼下,却有淡淡的不舍,以及说不上来的心涩。
    她推开一盏窗,却染了满指灰,昏色映在她瞳中,眼前的她,总与之前有几分不同了。
    “走前,我会领一个人来送你。”
    我于是期待着,她所说的那个人。她说时,眼中闪过一抹平缓,不怒不躁,这样很好。
    等待的日子难熬,一分一秒的数又无耐心。老槐树枝头积了越来越多的飞鸟,我却不知还能喂养它们至何时。一天,一个时辰,对我而言,都已分不清短暂与持久。
    以为自己走前是无论如何再不能见小鸾了。
    可她竟真实地出现了,不是梦。
    立在树影斑驳间,拎着一坛子酒,如同许多次共邀畅饮般,随意地笑。
    十一年的女儿红,正满我来这一片奇域十一年的光景。她虽不说,却也摆明其中深意。
    可惜了,这陋室毫无情调。便是完整的瓷碗,都寻不到一支。
    她只笑笑,予我斟酒,一杯又一杯,只我在喝。
    我知道,她是来送我走的,有她相送,我便也不寂寞了。唯是担心,往后的日子,她一个人要如何煎熬。会同我一并走吗?这种念想缥缈了,不会,她爱的人,仍在这里,怎舍得离开。
    十一年前,我问她还走吗?她只说再看看吧,或以那时她在等待,等待这如画山川秀水间,有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出现,往后白首天涯,执手碧落。
    我笑她总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说既来一趟,便也要肆意一回。于是,我看着她肆意了十多年。
    十一年后,她依是那个招牌笑容,大大方方地为我添酒。
    澄黄透明的酒汁,在昏灯映下如妃红流光,比她未施脂红的唇,艳得多。
    她向我问起了她,那个被我藏在心底,一藏多年的女子。
    总归是最后一夜了,借着酒意,我的胆子更大了。
    即是爱过的女人,便不怕承认。
    我这十年,不敢承认的东西有许多,隐瞒的真心,亦多。
    皇帝的娈童,入府的奸细,而后,不务正业的皇子少傅。
    做皇帝的娈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在我占用文安这个身体时,该受的罪,他已然替我都受尽了,听说那个时候圣元帝已经厌恶了他的身体,要将他赏给自己的朝臣。我猜,这文安必是比杜十娘还要烈的性子,不过是换个朝臣家被养着,他便觉得是天大的羞耻。御花园兰音池的湖心,一纵,绝了他自己的命,竟也渡了我的魂魄。
    这俱身体伤痕鼻累,听说纵身跃湖前,他刚由荣后赏了十几大板子,后腰至肩,皆是皮开肉绽。冷水再一泡,似乎是发脓长了泡。
    服侍我的小丫头叫小碧,说也奇巧,在那一世第一个暗恋我且表白成功的小女生,也叫小碧。我那时还取笑过她的名字像极了古装电视里的丫鬟,我的初恋,是在高中,懵懂幼稚的年纪。
    小碧凝着我的伤,却不敢动手上药,我笑着拨乱她的额发,便像对着我的小碧一般随意。而这个小碧俨然受不住我的不拘礼法,脸红得似晚霞。我会故意说冷,将她裹在怀里,我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丫鬟便是主子的女人,所以,我想这个小碧该是我的。她蜷在我怀里时,便像个小鹿,乖乖的一动不动。
    我也知道,她一定也是喜 欢'炫。书。网'我的,而且更会主动向我表白,便同我那个傻傻的小碧一样。
    我的首饰不少,大抵都是从前蒙受恩宠时赏下的,那一对垂笑对簪,小碧最喜 欢'炫。书。网',每每擦拭时都要摆弄许久。那一次,我笑着坐在软榻间看她凝着簪子出神,我将其中一支别在她发间,便是允了她了。我那时还不知道,随意编配皇上的赏赐是死罪。知道时,浑身已抖如筛糠。因为会死的人,不是我,是小碧。
    那是我第一次见圣元帝,同影视剧中富态满满的皇帝不同,他极瘦,宽绰的朝服下常常觉得一只袖子是空的。他看着,也较同等年纪的老臣精干。看似祥和的面容下,却有一双鹰般的厉眸。我开始想象这俱身体在他身下百般献媚的娇态,然后刻意的模仿。第一次,我像蛇一般缠住一个男人,膝下求欢。如若能够以自己的尊严换来小碧的性命,我甘愿失颜受辱。
    他捏紧我的颚骨,不屑的笑。他是帝王,既已厌倦,便失了任何吸引力。听说,他又开始宠幸女人了,是啊,还是那些女人更懂得千娇百媚,更懂得解帝王心忧。而他们这些娈童,不过是寻欢作乐的佐料。
    “你这张脸,对女人也一样有用吧。”他眉眼写尽了满意,不慌不忙道,“小碧本就是我赏给你的丫头,你办好了差事,自然可以领她走。朕的歧***,也不缺你一个。”
    帝王,原是如此好说话。第一次,我觉得皇宫也不过如此,不是小 说'炫&书&网'中一开口便提及的阴霾。
    我尚未说一字,他便似猜好了一切般,替我铺好了以后的路。
    文佐尘,这名字,很有风骨。
    深宫的一切,我都不能带走,包括失安这个名字,当然,也有小碧。
    取信于延陵王,做延陵大小姐的西席,而后博来这对父女的欢心,即是我的职责。
    除了这些,我还兼任许多,诸如水患的监工。若不是我,那些沙泥土砖也不能轻易在延陵老爷子眼皮底下偷工减料。我知道那是个局,引老爷子入套的局,圣元帝要除掉延陵,便要早先陈备。只延陵王的死,实也超出了我们的预料,那豆腐渣工程的屎盆子尚未砸下,他便撒手西归了。局又如何,他们这些心思缜密的人去布,我只听命做好自己的份内,而后便能等着领走我的小碧,是,小碧还在等我。
    由益州回京,我又遇见了小碧,却是在澹台府的家宴上。我怎么不知,圣元帝竟将小碧赏给了澹台。家宴上,我跟在延陵易身后,小鸾随着她兄长,小碧便落在澹台之侧,她为他添酒,却不看我一眼。那一场家宴格外热闹,先是小鸾醉得酩酊,哭哭骂骂,澹台面上虽不好过,却也勉力言笑撑下整场。我后来才知道,便是那一次醉闹,澹台才注意到小鸾,他说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这丫头如此可爱着。
    几盏酒后,延陵亦醉了,她本就不胜酒力,酒过半醺,便强起了身回府。
    半夜之时,月光很满,静静地坠在她髻端,那里插着一支素錾,我当时想,若是小碧配着,亦该很美。她走在延陵府的庭院间,微以回神,借着酒意问了那一句。
    可能带她去大不列颠。
    我笑了,同样借着酒意,恍惚着摇头。
    她愣住了。或以一辈子,从未有过的拒绝冲昏了她。
    她们这些贵小姐,从来都比常人骄傲,性情更比常人难以捉摸。
    她没有问为什么,不过回身走开,步伐却乱了。
    不是讨厌她,仅仅是不够喜 欢'炫。书。网',不如对小碧的情深。
    她不会似小碧般笑得温润无害,也不会有小碧清澈灵动的眸眼。
    我所喜 欢'炫。书。网'的女人,要简单,不能复杂。会累,太疲惫了。
    将她目送而出后,我又饮了半坛子千里醉,眼中晃出了双影。我又看见了小碧,她便愣在窗口下,怔怔的凝我,怀里抱着解酒汤,沁着药香。她笑起来,弯了眉眼,极好看。我又醉了,拉着她入室,待到烛火刺明了双目,方看清楚,她不是小碧,是极像小碧的延陵敏。她们笑起来时,最像。
    她垂着头,并不敢看我,寂寂的出声:“主子要我许人家,可我……”
    “喜 欢'炫。书。网'我?”我轻轻笑了,未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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