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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皇运-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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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与夏远柔一左一右坐着。
    一时间三人间气氛极为尴尬,这一夫二妻的相处也实在别扭。好在是除夕夜,沿道遍布花篱,响炮燃竹,万响齐发,一声一声聒噪着,淡了车中不少尴尬的沉默。
    车马一路走得平稳,在南街口转个巷子,一路朝西便近了最东边的宫门,巍峨宫墙瞬时抵在了眼前,纵是费力将窗打子全抬起来,也难以一眼看到墙顶。触目的红,看习惯了便也不觉着刺目。车马停了东华门前的下马碑处,外间下人在帘外等着尹文衍泽递了宫牌才能引车马再入。
    尹文衍泽坐着近帘子处,才一抬帘,下人即是凑了过来于他耳侧附言。说不到半句,便见尹文衍泽抬帘的手微一抖,才又猛地坠下,帘子随之覆在身后,将自己与车内人隔断。
    再回身入车时,面上添着几分犹豫,只一仰头对着里二人轻松一笑:“无碍,时下查得严实。”
    一紧一松的情绪,延陵易霎时便瞧出了端倪,只当着夏远柔面不当问什么,起了窗帘打一眼窗外,这便是入宫了。
    “你…”尹文衍泽突然仰头,难得收敛了调侃,满目认真。脱口一字,再难出声。
    “王爷怎么了?”延陵易微蹙着眉迎上,轻轻问着。胸口似拧起,毫无来由的憋闷。
    “无事。”尹文衍泽喉间一热,即是滚出了最后两字,而后只盯着一摇一摆的吉帘幔子再不吭声。
    帘缝里泻下橘光,正映了他半张脸的神色影影绰绰。


第十三章 我在
    宫城钟鼎鸣声,高烛玄灯环着九彩壁霞永寿大殿。
    车停在玄天门外,至主殿仍有百步。入殿的亲臣贵公携家带口络绛不绝,延陵易三人方一下车,堵在人前便是道不完的恭贺声,一声盖过一声。尹文衍泽一路应得不上心,唯一只袖子死死拽着延陵易行得大步,身后追着的夏远柔隔有三步。
    他难得走得这般急,脑中千般念想忽闪而过,重重锥刺心头,尤是难!
    脚下猛停驻,不语的是尹文衍泽,惊得却是延陵易,愣愣的垂首盯着由他紧握的腕子,生勒出一团红印。
    “你—”延陵易瞧不出他心思,空念了他声。
    “回延陵府!”身未回,言声强硬。
    她仰了头凝他,目光空无依傍,他攥她的手竟在颤。
    耳边喧闹的人声渐而淡去,他的嘴开了又阖,之后的话被生生拒于耳外,她一个字也不想听。由他掌中艰难地脱出腕子,灼痛刺辣,心慌得全抖了。怔怔旋身,已分不清来路。强忍着不能失仪,纵是心慌成几瓣,步子也不能乱。迎着相反的方向,与照面擦过的重臣一一轻点下颚,在路人看来,她还是持礼得体的延陵王。只她知道面土的强笑难以维系,后襟汗湿,凉凉的贴紧脊背,寒风掣过,骨子里都在颤。
    宫城以西,玉堂金马碧瓦朱甍的延陵王府依是一片沉静。居丧人府概不贴春联,时下更探不出一丝喜气。澹台夫人刚刚在前堂拜过丈夫的灵位,半个时辰都在檀香烟缭中自说自念,偶尔落了三两滴冷泪又不留痕迹的拭下。步出灵堂,正对寒园凄景,心头微凛。冷泉汇入假山下的溪池,浙浙沥沥,绕过云石叠错,府外炮竹嘈杂皆是被隔断了,只听假山后的人音越发清晰。
    “你个蠢呆子,这点芝麻大事都办不全应。”男音清洌如泉,此刻却透着隐隐忧虑。长衫袖影由凉风一带而起,玉树流光。
    “世子爷,奴才照您的意思拦等在东华门处,咱家王爷未现影儿,那昱瑾王听罢又是半点反应都没有。而后车就入宫了。”
    男音更怒,一口一个呆子开始骂嚷:“你这么大一张嘴不知嚷嚷啊,喊个主子,她不就从车里抬帘了?!你说,这好了,人给我入宫了,我还怎么拉出来!你说说你这么大一脑袋瓜子,尽灌些泥沙子。”
    隔着水榭,澹台夫人听了几言便明白过来,脚下急着绕出水阁,就着手中握紧的暖炉便是迎向那石蹬桥头的人影,正中其后颈,狠狠骂上:“我倒想知道你脑子里装尽了什么!”
    长衫一抖,延陵空即是捂着后脖颈转了脑袋,见了身后越走越急的澹台夫人,哼叽着道:“老太太您也忒给我使劲了。”
    “大过年的,非要就小宅子那事叨扰你妹妹?!不看着她犯忌讳匆匆回了娘家,我道你便是不安心。”澹台夫人恕着发抖,恨起咬牙一指戳着他脑额。
    “老太太,这不要出人命了吗?刚赵郎中也说了,过不下这半时一日的。她出府时我可是千保证万保证的,这回来人没了,你也知道她那个脾气,你儿子能不能活着出正月都难说。”延陵空袖子一摆,扶着桥头砌石,垂首盯着池水,眸中掠过轻缕在意。
    澹台一手转着佛珠,“阿弥陀佛”了声,叹气道:“我早就说过,那住小宅子的粉面小郎不个带福相,留不住。偏一个你爹,一个她,说什么都要养着。如今宠来养去倒添了罪过。”
    话音尚未落,西廊子又追土了小宅子的丫头,边哭边道闻人公子方又呕了几口血,听得廊子这边母子心下更是不安。延陵空急火攻心时便只能握拳敲额顶,连着敲了几拳头,也不知应对。澹台夫人皱紧额头咬了下唇,只作吩咐着添土几口延命赤身,才摇头叹气的离了廊子。
    寒风掠过,摇枝颤曳,水中尽是乱影斑驳,与兰池外陆离飘渺的身影碎了一池。
    盘花窄袖的淡月色棉裙.冷绛色的素袄上印染的卷草纹,细腻精致。华贵出尘的绸缎衬出她惨白如雪的颜面,眸,黑如浓浓的墨,似一低垂,即能滚出漆墨。他见过她的横眉冷对,见过她勉强僵硬的笑颜,甚也窥过她面对文佐尘时的羞衲错乱,却从未遇她慌乱如此。
    冷息入肺,慌乱掩饰着眸中闪烁,延陵空生硬一笑:“怎么办,哥哥似乎又要你失望了。”
    延陵易眸不动,未看他一眼,只僵硬的抬步,绕过兰池,步土水桥,与他肩头擦过,不出一言,连最擅长的责怪都未有。延陵空胸口狠狠抖痛,伸出的腕子便愣在半空中,却独独握不住她,而后僵硬的换作扶栏的姿势,心下,寒凉一片。
    松柏竹林依是玉翠青葱,山石云母锃亮如星。浮岚亭后的百米甬道,走得比任何一次都沉重,延陵易几乎是拖着步子前行,空气访佛胶在墨中,霎时抹不开。
    怔在堂室前,冲鼻的血气隐来心口阵痛,抬了手却在愣在门处,头抵着门,一息一息落在门缝间,很凉。屋门由内猛开,迎面即是小丫头跪地的哭音:“主子,您总算来得。公子该是等不起了。”
    延陵易晃着袖子要她退下,抬脚入槛,浑然一软,便是迎前倾倒,反要由小丫头及时托住身子。
    “主子。”小丫头见她慌作这般,心下更紧。
    延陵易轻点了头,手下一推,自己僵直了身子拖着步子往里走,越发浓重的血气扑来,她眼周一红,摸着榻帐缓缓坐下去,就着榻土的热炉捂过手,才敢捏上衾被。
    闻人越歪在榻上轻喘了几息,小指一颤,辩着脚步声和这若有若无的气息,出声气若游丝:“可是…姐姐?”
    他容色本就淡,如今更是淡得不成模样,唇角尚残着淡抹血色未拭尽。
    延陵易眸中一颤,双手棒过他一只腕子,小心翼翼贴在自己脸侧,而后埋了头于他掌中,声音低不可闻:“我在。”


第十四章 人间
    闻人越勉力一笑,唇角已无力扬起,轻呼了口气,断断续续道!“傻姐姐…除夕不好回娘家…招晦气…宫里那边也说不过去。”
    那些都不重要了。双肩隐隐颤抖,延陵易甫一笑:“我哪都不去,只陪你。”
    “姐姐…有些事,越儿瞒了你十年。又不能带着下九泉,文亲那里,越儿没脸予他说。姐姐,如今我念下的话,你必要记好。”闻人越握着她手一紧,“姐姐未有欠我什么,那天下不过是你儿时胡乱说下的戏言。越儿不要,也要不起…”
    “越儿。”延陵易静静抬目,一时顿默,良久才挣扎出声,“我问你。夏宫有多少所殿宇,凤呜阁供着几色神尊,雷天池距华阴宫有多远?””
    闻人越身子一抖,慌乱的喘息,憋了口冷气忙把头靠向隐处,痛声咳着,口中血色猩红顺着唇角淡涌。
    延陵易双手板过他惨白的脸,只觉那血色混着滚热的泪延着手背一并滑下,指尖随着颤起。胸口某处越发酸痛,匆匆错开视线,狠狠拥了闻人越入怀,周身悸颤,并着心一同抖。
    “夏宫殿所一百九十八座,凤呜阁供有七色神尊,雷天池过华阳宫要八十一步。你这小骗子,竟是骗着姐姐十年。”她念着,一产颤过一声。面上纵泪涟涟,十年来第一次狼狈落泪,心是疼的。十年三千余日夜,最痛苦的人并非自己,而是活着又记住一切的他!
    闻人越缓缓阖眸,心底滑过一丝落寞,她终于还是记起来了,他却一点都不开心,连想象中的激动都没有。十年来,他恨不得替她背负所有的记忆,咀嚼尽那些仇恨。如果可以,他一定要亲手为她建一所城堡,让她生活在美好的谎言中,再不会痛。可惜…他如此卑微力簿,十年来,牵累她的仍是没出息的他,他已成了她的羁绊,是她不肯原谅自己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的孽债。如今他真是累了,眼皮一覆便能真的睡下,这一睡,或许再不会要她劳心劳力。这样也好,南荣失了最后牵绊她的筹码,她便要做挣脱的凤凰,涅磐重生。他这般想,心底丝缕的不安与不舍便渐渐冲淡了。
    “姐姐,你要答应我。”眼眸胀得酸痛,他憋住一口腥气,死死咬唇,言声坚决如铁,“如若有一日,越儿先行了一步,姐姐定不可寻我,也不准急着追我。你若不应,来世我定不见你。”
    “不准走。我要你活下去。”她摇着头捏紧了他肩,命他抬眼看紧自己,强硬道,“天下我还没为你争来。唯你活着,这一切才有意义。若你不在,如画江山又有何用?!”她坚持活下的意义便只有他。
    若不是他,自己也绝撑不住十年,如今他是累了要走,但不问她是不是也累也倦。说好活着一起,死也一并的。来时一起,死当也要同时。她怎么也不明白了,怎么也不能应下。
    “我何时想要那江山啊?!”他摩挲着握紧她,缓缓堆出了笑,“真要我说,姐姐是该安稳着把小外甥给我生下来才好。都说昱瑾王是极美的,你们的孩子一定好看得紧。”
    “你见过他,是尹文衍泽。”她眉间一舒,并含了笑,拇指抚着他掌心,“可还记着他?”
    闻人越先是一愣,尔后饿微点头,唇角笑意更浓:“越儿一并记着他的有凤来仪呢。他是个有心的,也能忍能等。眼下我连小外甥的眉眼都想出来了。真好,真好。”笑过,复又微抬眼眸,凝凝盯紧她,一字一顿,“姐姐,你还未答应我呢。”
    “我应了,今生再不能见。不应,来世你又不见。”她靠在他肩头,冷泪斜斜坠下,寂寂颤抖,“你好狠呐。”
    “昆仑山上,姐姐说我们永远在一起。这句话,越儿也想留给你。再以后,不论何时,我们生生死死都是一起的。莫寻我,我便在你身边。”他气息渐而弱下,连着血腥气一并淡了,“越儿天生胆小,离不开你半步。姐姐,越儿累了,想睡下阵子。”
    “不行,还不能睡,要照往年般一起守岁。”她猛地摇头,离不开他的人分明是自己,真怕他一睡便再醒不来,她此刻自私的紧,只想他能多醒片刻,“我应你,什么都应你,求你再陪陪我。”一日也可,一时辰也好,半刻也罢,即便是眨眼的功夫,她都奢求。
    他静静抬眼,似乎添了几分气力,笑亦能蔓延,“如此…越儿便醒着,陪姐姐看烟花。今夜的花烟会一定热闹。”
    廊子里已有丫头支起了暖棚子,美人榻一并抬了棚里,榻侧盖着挡风的幔子,炉子的炭火烧得正旺。延陵易与闻人越穿戴齐整,半拖半抱的将他挪出了屋。他本就瘦,如今人只剩得精骨,即是抱起尚不费半分气力。置他歪在美人榻土,腰下垫了软衾,他却摇摇头执意坐起,偎在她肩头,失了焦点的裸瞳空洞无物的盯着天上。往年他都会坚持看烟花,只听着那‘刺溜’一声便能辩出是什么形状的花色。
    夜风拂过,雪梅悸颤。水溪池声隐隐约约。月光如暖玉,溢满了庭院,闻人越仰头凝望的方向,便升着半缺的暖月,月色皎洁,爬满了他苍白映雪的面容,尤是亮。
    远处飘来笑嚷人声,果真是第一束烟花升了空,形若半开半阖的牡丹,银鳞碧珠,金玉交章。一束比一束升得高,绽得璀绝。延陵易摇了摇身边人的袖子,启笑道:“起了呢。”
    “牡丹吧,年年打头的都是盛世牡丹。”闻人越轻不可闻的笑了,浅声念着,“秦城楼阁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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