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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皇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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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舒接了荷包便退下,贤儿言着自己一并去,便也乐呵着随着打帘子出去。这内寝中再没了外人,香炉内燃着竹香,冲淡素雅。“主子。”忠儿沉了声,谨慎道,“这望舒,还是不得近侍的。总归是昱瑾王府的下人,不好离我们太近。只王爷差遣下的,倒也不能薄了去,往后就让她随着贤儿忙络些不要紧的差事。”
  “唔。”延陵易闻言并未侧目看她,连眼睫都未抬,便轻应了声。随即凑了香炉,捏着铜柄翻了翻内中香覃,那熏气才更浓了些,直扑入鼻。

第二十七章 似是而非
  话至此时,贤儿扬声入了室,掀帘后端着冷茶几口咕嘟下去,喝得尽兴了才道:“外间日头太大了,还是望舒自己个去吧。主子你还有什么要忙络的。”
  延陵易离了香炉,轻摇了头,忽又想起来什么道:“那姜夫人…”
  “望舒不是说了吗?你再别多心了。我之前也问过了,年纪都有我们府里老夫人一般,莫不是宫中乳娘姆妈之类。”
  “即便是,也该是皇后宫中的人,怎可逾越了规矩随王爷出府。”忠儿适时提醒了道。
  此话是同延陵易想得一般,只忠儿言下,便是一片寂静。好半晌,贤儿似也反应过来,苦皱着额眉道:“该不会…王爷有那方面需求,是要对着老女人才动心。我从前倒也听说那些纨绔世子嗜好怪癖,不少恋母的人是对着如花似玉美人全无反应,硬是要上了年纪的人老珠黄才能…”
  “要得你胡说,这一张嘴什么时候才清静。”忠儿瞪她一眼,作势要截她口。
  “贤儿等等。”延陵易熏了双目,忽地出声徐徐言上,“你前面说的什么…”
  “人老珠黄。”贤儿回了声。
  “不是,再前面。恋什么来着。”延陵易抬了双睫,手指恰在身后被衾上划出一字“母”,猛地舒了口气,沉声吩咐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歇半会。”
  说是歇,不过是沉静了片刻便去了那久不用的书房。推门而入时,正是满面烟尘扑来,无声地挪了进去,水湿了几面帕子,亲自擦拭起书阁案台。自小积下的习惯,念书写字的地方,是要自己亲手打理出来日后才能用得方便。
  待到去了尘灰,才启了箱口,将本本卷卷尽数翻了看,置在窗口阳下晾晒着。随后寻了本未读完的酉轩前记靠着窗头侧的凉炕胡乱翻着,是要等了日头退下再准备将书册一一摆架码好。
  一日午好,而这僻幽之地恰又聚光,由妃竹帘滤去烈头,柔柔地打在文墨间。虽言简陋,倒也总算寻到了处要自己格外满意的角落。
  晃着便也过下大半个时辰,半本书读罢,由窗台架上翻寻着后记。目光掠过那厚厚的雪笺夹本,沉了目光。实不想再次翻起,五指却忍不住,是有多久没有复习他教下的异域文字,她也记不清了。
  “我寻了你大半个园子,不守着衡砚斋,反是回了老屋子了?”这一声扑入,男音尤是清冽。
  延陵易蹙眉,目色微沉,抬手寻了一份文册压住那厚厚一沓雪笺,面色平静地抬了眸迎向来人。
  来人走得急,更是大步入了书房,四目相对时,他面上猛地僵住,似是仍未接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为何不该于此?!延陵易如此想,却是未言,只淡淡道:“王爷进宫了。”
  文佐尘由此才是清醒,紧着袖口攥了许久道:“搬过来了?”
  延陵易只点了头,而后自顾自由窗头挑了几本册子选了案后一处阁子摆好。
  些许尴尬着,文佐尘便辙了身子欲退出去。
  延陵易愣了书阁前,并未回身,只声音较之前软下:“昨夜…”
  文佐尘步子随之顿下,扶门微转了身子,迎着她话:“怎么了?”
  “没什么。”她轻摇了头,再无分神。
  他勉强笑下,抬了步要迈出去,恰一阵团风忽卷入,窗前卷书纷拂。那雪笺冷纸一页页散去,尽数落在他脚下身前,挡着他去路。那笺上字墨,生生刺痛了他眼。是有他的笔迹,也有她的,或是二人交叠落于同一张笺纸,有的年头已久,笺边泛黄。还有的较新,反是她的字迹更多,一章一页,他是数不清了,这所有…便是她的全部三年罢。
  他眼中真是痛了,涩涩地发胀,拖着沉如千斤重的双腿一步步怅然走远。或以,他不当笑公仪鸾,明知不该陷落,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失了自己的心。大郢之十年,是自己流连美人枕怀徘徊于香鬓云发间的十年,为何他眼中频频闪现的身影,始终替换不下,是她,全是她。那个女人倒是有什么好?
  论容貌身段,是不如他在现代的女友;论温柔,她连温都谈不上,更不用提柔;才情,是超乎现代人许多,只于古人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文笔雅韵,可以能超脱李清照鱼玄机之辈?!
  三年前,她第一次认真地问他,会否带她去那个地方。
  他怎么能告诉她,于她的世界,大不列颠只是昙花。
  于是他逃了,逃得认不得她,躲在一处角落是要忘断她的影子。他不能爱她,也怕她会爱着自己。他是要回到从前的世界,他只是个驿路过客,也许哪一天恍惚而下,便真的于她生命中不着痕迹地离去了。如要爱她,他便无自信自己真的还可以忍舍离去。
  ……
  夜中,风微乱。
  已近一更,却毫无困意。延陵易坐于廊口,拂着堂风借了廊下红灯览看着手间文卷。
  “主子,王爷回来了。”立于其身后的贤儿见着二门处有动静,忙支应了声。
  延陵易平静地抬眸,交书递了贤儿,扶平了裙衫,淡然起身,目光迎向来人,微点了头:“王爷。”
  “这风大,往后屋子等我就好。”尹文衍泽疾步走上,拉了她袖子,动作随意亲昵,好似二人是默契夫妻多年。只延陵易并未是在等他,沐浴后仍觉得闷躁,才于廊处吹会儿小风消暑去躁。然他这般自作多情,她也不会言破。
  “这园子住得还适应吧。”他不忘关切了道,眸中似是凝着深情,只这浓意落至延陵易心头才是疑虑不解。
  “还好。”这一言,依是淡淡的。
  “明日还要早早入宫。今日就早时候歇了吧。”他询问了道,大有商量之意。
  “好。”延陵易倒也答应得爽快,似是未及多想,便应了。
  尹文衍泽微显诧异地掠了她眼,亦不好说什么,便先由着望舒领自己去水间洗漱。
  反是贤儿猛来了兴头,半刻之前还困得抬不起眼皮,这会子急急唤着:“主子,你去更衣。我这就铺床熏香去。”

第二十八章 露真颜
  妆台前落了盏凸弦莲花葵镜台,缘边围着八朵铜莲花瓣交凑拼合,背面铸有娇莺红鸟。
  延陵易对镜拆了冷钗,昏烛残光下青丝委地,她自己是忆不出何时发又生出了半多尺。室中光烛忽而颤下,门窗业已闭阖,不该有风。她推了镜台,自身后随手拂了长衫罩上单薄的亵衣,缓至窗前,轻推了一禀窗扉,望着树下一地斑驳残影,声轻而寒:“你来得迟了。”
  暗中似有人衫微以凌动,长长的黑影掺入了满地残驳,反是分辨不出。声音传出,略显低沉嘶哑:“接了主子的暗信,便寻着时机,唯有这一阵子。”
  “好了。”延陵易轻阖了目,示意他点到为止,不当在无谓之处添言解释,而后话锋一转,直言以问,“那个人…是,还是不是?”她只想亲自验证端疑,那个直觉很清晰,甚少能有这般感觉了。
  “是。”男音更低更沉,却极是坚定。
  延陵易抬了目,眸光却凝塞住,一指滑过坠了夜霜冷汁的窗沿,刺痛神经的凉意窜袭而上。
  “主子。”暗处那轻衫身影微颤,欲附言道,“这事——”
  “知道了。”她截了他声,他要说的那些话,她倒也能尽数猜出了。一手触了眉心,淡问:“尹文衍泽一下午都入了哪几所宫所?”
  “先是入华阳殿回旨,而后去了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半会儿光景入贤任殿复了几旨批文。京试科考在即,嘱咐了进士科几句便再无其他。今日华阳殿中,圣元帝身染微恙,本当亲自主持进士科的事宜,也推给了东宫和昱瑾王。”
  “知道了。”延陵易略转了视线,匆匆望了眼残月,“下去吧。”
  一更刚过,水厅中隐有依稀水声,望舒候在门外打了个呵欠,是越发困顿,索性靠着外亭廊围打起了吨。
  厅内,尹文衍泽正阖目泡在汤池中,这汤水极热,又加了几味重药,他额头渐积攒了密汗,细细麻麻。
  后帘轻摇,似有风扑入。
  尹文衍泽轻抬了双目,沉了口气,只等身后人音漫上。
  “今儿一下午,延陵王都是在书房,连院门都未出。午晌时倒是随口问了姜夫人的事情,戌时…戌时,文少傅入了书房,不多片刻又是走了。”
  尹文衍泽云眉微耸,由着满池热气熏浓了清眸,闻过只淡道:“辛苦你了。丫头。”
  “为主子效力,何来的辛辞。”那女子脚步甚轻,以至于微近了几步,都似乎未引觉察。她一手掀开了细帐竹丝帘,隔着水烟迷色凝着池中人影,“主子,奴婢替您更衣吧。”
  “丫头辛苦了,早些回房歇息吧。”尹文衍泽浅浅笑着,未侧目,却也知道她如今立在何处,“我唤望舒来即好。”
  “是。”这一声夹有失落,由喉中徐徐濡出。那女子应了,便回身一转,细帐云帘落了身后。再抬目望去,已望不及她月白轻裳。
  尹文衍泽见时候差不多了,扬声唤了几声“望舒入厅”,久不闻那小丫头回音,更不见她身影入厅。这才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丫头,是又自己着了…”言着已由池中立起,绸巾单衣已放置在水中浮盘之上,就着近手覆上件檀色绸衫便踩着池阶而出。
  回至寝间,延陵易已是着衫偏在床榻一侧睡下。他浅声命了下人撤去几盏灯,自己抬着一束灯架进了榻帐。帐内入了声,延陵略略惊醒,撑着臂起身,目光落及褪着外衫的尹文衍泽。
  “可是吵醒了夫人?”尹文衍泽抱歉了叹了声,“我该再轻些。”
  延陵易并未回应,只朝着他影子靠了靠。歪坐了榻沿,伸手替他解下腰间玉带,冰凉的冷玉华带由她指间滑过。尹文衍泽倒也愣下,不做多言,任着她侍应。妻之职,妇之纲,这一系列工序,早是在反复练过许多次。不多功夫,便是要退到最后一件薄衫。延陵空的赤身裸体,她从来没少看。但也不知为何,换应对了现实之景,她还是稍有恍惚,指尖触了那细细一条丝带文扣,却呆愣住,头皮渐也发麻,眉心突跳。犹豫下,硬挑起眉角,解了那软扣,下意识地要闭目,却在触了满眼底螺青之色后徐徐呼了口气…好在他套了亵衣于内里。
  但也不知是这男人习惯古怪,还是他特意多做了准备以备难堪尴尬,这初次宽衣解带的场景,总算还不算难看。延陵易只觉自己该尽的礼责是以尽到,便退了里侧,未卧,声音淡淡的:“睡吧。”
  尹文衍泽温声应了,熄了昏灯,展衾被而卧。
  团帐紧阖。漆黑中,无一丝光亮。延陵易这才不出声地随着卧下,背靠尹文衍泽沉沉阖了目。纵他是不举,只暖衾中夹着他人气息,仍是要她不适应。许多年皆是独枕而眠,这第一晚与人共枕同眠的滋味并不舒服。
  身后忽地凉下,随即又暖起,似有人轻揽上她双肩。延陵易隐隐皱紧了额头,只未言声。
  是尹文衍泽出手环住了她,那只手自被衾中由她肩头滑至腰间,终扣住了她软腰,将她半个身子带到胸前,以下颚抵着。
  长甲攥在手中,钻心的疼痛才能替自己掩下一心慌乱,延陵易忍下,默不作声。
  他温软的唇印着她后颈,微有些暖意,因是自己的身子太过寒凉。
  “虽做不了他个…吻你还是能够的。日后夫人想怎样,只说了就好,太过憋屈自己是会伤了身子。”他眼瞳明亮,却未看她,只认真地吻了她后颈每一处,而后沿着左肩滑下,“至于延陵家的子嗣存息…为夫怕只能有心无力了。夫人可以纳男宠延子脉,为夫睁一只眼闭一只则好。我们人前是伉俪情深,人后各有其获,倒也不错。”
  兰花状的疤印纹在她肩胛,倒不知因何留下,竟连旧疤也极是诱人。唇轻点了那处疤痕,他感觉到她挣扎地颤了微许,眸中笑意于是更深,蛮横地以唇重重欺上,窒息地吻过,舌尖玩弄地扫着疤印的轮廓,是六瓣心兰。
  那伤疤年头已是久远,只在他唇下仍是会钻出嗜心的疼痛,无名指的长甲断在掌中,手心似凝了血,延陵易寂寂抬眸,紧咬了双唇,诡谲地惨笑一瞬而逝…尹文衍泽,你果真也不是善主!若言她是习惯了冷漠,彻心彻骨的残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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