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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乱世宏图-第3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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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哧!”仿佛根本不理解耶律阮此刻的心情,甄婉如被最后一句生动比喻逗得抿嘴而笑。刹那间,如娇花盛开,令军帐里的烛光都为之一暗。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莫非朕说他们说错了么?”耶律阮非常敏感地竖起眉毛,双拳紧握,厉声质问。
  “陛下,陛下勿怪。臣妾,臣妾真的不是笑您。臣妾是笑,笑黄羊窝里生兔子。唉吆,唉吆,”甄婉如笑得直不起腰,揉着肚子,不停地摆手求饶,“黄羊那么大,窝里怎么可能生出兔子?”
  看着她娇滴滴的模样,耶律阮已经举了起来的拳头,又无力地放下,“这,这是比喻。你懂不懂,朕,朕在打比方。”
  “臣妾当然知道陛下在打比方!”甄婉如直起腰,靠前几步,抓起耶律阮的右手拳头,在拳眼处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媚眼如酥,“别生气嘛,事实上,您比先皇强得多。至少在臣妾心里,您比先皇要强许多。先皇在中原立不住脚,您未必立不住。只要汲取先皇当年的教训就好!”
  “先皇当年的教训?”耶律阮愣了愣,心头的怒火迅速降低。
  他先前只想着要超越辽太宗耶律德光,却从没想到该如何去超越。而甄婉如的一句汲取教训,却如同醍醐灌顶,立刻让他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臣妾记得当年先皇临终时曾经由遗言。”能以一个女俘虏的身份爬上辽国后宫的第二主人位置,甄婉如的本事,当然不止是在献媚争宠。只见笑了笑,用非常舒缓地语速回忆。“此番南征,朕有三失。各地搜刮百姓钱财,是第一失;让契丹士兵打谷草扰民,是第二失;没有早点遣返节度使去治理各镇,是第三失。日后……”
  “别说了,朕明白了!”耶律阮的眼睛,像狼一样发出幽幽的亮光,挥舞着胳膊,大声打断,“朕会将这三个教训记在骨头上,朕一定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朕不但是契丹人的皇帝,还是天下所有人的皇帝。朕会对他们都一视同仁,就像朕对待撒葛只和你。”
  “臣妾谢陛下恩典!”甄婉如立刻跪了下去,红着眼睛叩头。
  耶律阮脾气暴躁,心胸狭窄,喜怒无常,即位之后对功臣名将大开杀戒。对契丹皇室的其他子弟也百般提防。但那都是对别人,对她,却是视若珍宝。从没大声呵斥过,更甭说一指头暴力相加。
  所以,无论此人刚才那番话是真是假,做得到,做不到,甄婉如都铭刻五内,感激涕零。
  “你跟我还如此客气做什么?”耶律阮一把将美人从地上拉起来,拍着对方的手背柔声说道,“朕要做天下人的皇帝,朕就得有包容全天下人的心胸,不能刻意去分别什么契丹、汉、回纥、党项。这是当年太祖亲口对朕说的,朕至今还牢牢记得。虽然有时候朕不得已……”
  话说到了一半儿,他忽然又想起自己先前就地征收补给和将中原视为金银牧场的打算,不由得老脸一红,压低了声音补充,“虽然有时候迫不得已,会抢一些粮食。但中原的节度使们,也一样抢,朕其实并不比他们更过分。等朕,等朕一统天下就好了。他们只需要忍忍,忍受阵痛就好。”
  “嗯,陛下!”眼前猛地闪过契丹人入寇时,自己家破人亡,丈夫和孩子都惨死刀下的场景,甄婉如刹那间不寒而栗。但是,很快,她就强迫自己忘掉这些,全心全意是适应此刻的身份,适应眼前的富贵荣华。
  那个汉家少妇已经死了,如今的她,是大辽国第二皇后,理当站在大辽国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至于发生在故乡的灾难,她一个小女子又何必去管,也没能力去管。
  悄悄地“摆正”了心态,辽国二皇后甄婉如笑着说道:“陛下当然会是全天下人的皇帝,陛下将来肯定会远超汉武帝和唐太宗。但陛下可知,汉武帝大破匈奴,和唐太宗讨灭突厥,都曾经做了同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耶律阮眉头轻皱,很是认真地询问。
  “挑动对手内乱,坐收渔翁之利!”甄婉如贝齿轻咬,一字一顿地回应。


第二章 款曲(三)
  “你是说让中原豪杰鹬蚌相争?”耶律阮汉学功底甚厚,立刻就明白了甄婉如的意思。“可如今郭威和刘崇已经打了起来?”
  “南唐未动,郭威和刘知远也没分出胜负。”甄婉如温柔一笑,目光却在刹那间凛冽如刀,“陛下这时候起兵南下,只会让刘崇白捡一个便宜。不如加大其物资供应,并派遣一使者前往南唐。让北汉与南唐合力夹击郭威,彼此之间拼个三败俱伤。那时,我大辽再挥师向南,非但可以将汴梁纳入版图,太原和江南,也可以顺手取之!”
  “嘶——”耶律阮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望着自己的二皇后,脸上的赞赏如假包换。
  同样是劝自己晚些再出兵,二皇后的理由与各部长老们的想法,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如果自己真的照着这种方式去做,非但出兵的准备可以做得极为充裕,跟各部长老之间的关系也可以得到极大的缓和。
  只是,如果这样做,外界却会误认为,自己这个皇帝过于软弱,根本不敢挑战各部长老的权威。世人也只会看到自己向长老们做出了妥协,却绝不会关注自己暗中与北汉和南唐勾结。万一某些宵小趁机……
  “陛下可是担心各部长老得寸进尺?”甄婉如心思剔透,稍加琢磨,就理解了耶律阮心中的担忧,“臣妾以为,各部长老也不是铁板一块。陛下宣布暂缓南下之后,便可以找出几个态度最不恭顺者,重手惩处。如此一来,下次各部长老再试图联手跟陛下做对,就会多少考虑考虑后果。”
  “嘶——”耶律阮闻听,再度倒吸冷气。随即,伸出双手,将二皇后甄婉如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甄儿,你真是朕的女诸葛。朕怎么先前没有想到这招,朕知道了,朕明天就照你说的去做。”
  “陛下,马里部的大长老,可是啜里妹妹的父亲。”二皇后甄婉媚眼如丝,声音低沉婉转。“您尽量不要动他,免得伤了啜里妹妹的心。”
  天下,是男人们的事情。后宫,可是女人们的地盘。该下手时,绝不能心软。
  “不动他,不动他朕动谁?”耶律阮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想了想,咬牙切齿地回应,“最近半个月,顶数他跳得最欢!别以为把女儿到了朕身边,他就可以有恃无恐。朕会让他知道知道,朕绝不会因私而废公。”
  也许是心中的恶气实在憋得太狠了,他根本没意识到,甄婉如心中的小算盘。或者是意识到了,却顺水推舟。第二天早朝议事,耶律阮首先宣布了暂缓南征,只加大对北汉王的粮草和马匹支援。随即,便以“厌魅”为由,将贵妃啜里逐出了宫外,由其父马里部大长老萧郁可带回家去好生教养。
  马里部大长老萧郁可闻听,顿时如遭雷击。立刻跳起来跟耶律阮争辩,令后者收回成命。奈何其他一众阻止南征的盟友们,大都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只有零星三五个人肯出来仗义执言。结果,非但未能成功迫使耶律阮低头,反倒又牵连了另外一个妃子萧白奴,也跟着被一道赶出了皇宫。
  如此以来,众长老顿时看清楚了跟皇帝做对的下场,纷纷低头闭嘴,鸦雀无声。耶律阮也好不容易尝到了一回出口成宪的滋味,心情顺畅得无以复加。接下来数日,将先前曾经被长老们联手阻止的许多废弃政令,挨个当庭重议,竟然大部分都顺利通过,强行颁布到了全国。
  他自己这下是痛快了,却把北枢密使,大惕隐耶律屋质,给急得满嘴血泡。先前在南征的议题上,大惕隐耶律屋质果断站在了耶律阮这边。在引进汉法,集权于朝堂,削弱各部独立性方面,大惕隐耶律屋质的选择也跟耶律阮完全一致。然而,以一次廷议通过两到三条政令的速度,发起变革的风暴,却令耶律屋质无法接受。汉语与云,物极必反。狂飙式变法给主使者的感觉固然酣畅,可其引发的不满,也势必激烈。万一契丹各部在压力下发生反弹,后果将不堪设想。
  本着替奔马拉一下缰绳的心态,耶律屋质果断请求入宫觐见。辽国皇帝耶律阮感激他对自己长期以来的支持,立刻就命人将他请入正殿,赐座饮茶。君臣二人先是对坐着闲聊了几句,随即便默契地将话头转向正题。
  “大兄从来不主动入宫,今日忽然要求见朕,想必是有了灭周之良策。”带着几分期盼,耶律阮主动询问。
  “微臣愚钝,有负陛下所望,惭愧,惭愧!”耶律屋质连忙站起身,红着脸行礼。
  他的祖父耶律岩木是大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亲弟弟,所以按照年龄排序,耶律阮需要叫他一声大哥。但二人都是汉法的推崇者,所以在商议国家大事之时,不论亲情,只论君臣。
  果然,见耶律屋质态度如此恭谨,耶律阮心情大悦。笑着抬了下手,非常客气地吩咐,“大兄坐,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朕只是觉得一统九州,乃是我大辽太祖和太宗的未竟之愿。所以才心急了些,以为大兄也是为此事而入宫。”
  “微臣断然不敢忘记太祖遗训!”耶律屋质再度躬身下拜,然后才站直了身体,大声回应,“然微臣更担心的是陛下安危,所以才冒昧请求觐见。”
  “朕的安危?”耶律阮被说的微微一愣,眉头迅速皱起,“可是耶律李胡的余孽又在蠢蠢欲动。”
  “不曾!”耶律屋质笑了笑,果断摇头。
  “那可是耶律天德、萧翰的子侄在私下串连?”闻听不是耶律李胡,耶律阮的眉头稍微松了松,继续低声追问。
  “不是!”耶律屋质再度用力摇头,声音听起来好生疲惫。
  “耶律刘哥和盆都?”
  “不是!”
  “耶律安端?”
  “不是!臣未曾听闻任何人有异动!”
  “那朕怎么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连说了几个重点被监控对象,都被耶律屋质否决。耶律阮不由得开始怀疑对方危言耸听,嘴角翘了翘,大声追问。
  “是陛下最近所推行的新政。微臣虽然没有在朝堂上擎肘,但微臣私下以为,陛下操之过急!”耶律屋质拱手肃立,实话实说。
  “哦,原来你是担心朕把大伙都逼急了!”耶律阮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摆手,“大兄坐,不要客气。朕一直拿你当嫡亲兄长。朕也知道,最近做事的确有些急于求成。但朕,朕绝对有自己的理由。朕虽然放弃了南征,却始终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南方。老实说,朕很怕,朕怕自己动作太慢了,未等将我大辽整肃得君臣齐心,令行禁止。中原的内乱就已经结束。此消彼长,你我将再无实现太祖遗愿之机啊!”


第二章 款曲(四)
  “陛下何出此言?”耶律屋质被吓了一大跳,抗议的话脱口而出。“北汉不是已经挥师南下了么?南唐兵马也由刘知远的弟弟慕容彦超领路,数日前跨过了长江!”
  “你只看到了北汉起兵,南唐北犯。”耶律阮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可你却没看到,北汉的两路大军,都顿兵于坚城之下,月余不得寸进。而南唐和慕容彦超,刚刚在沐阳吃了一场大败仗,粮草辎重全都被白马高行周一把火给烧光了,没半年时间缓不过元气来?”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耶律屋质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瞪圆了眼睛,喃喃地道。
  最近他一直忧心于内政,根本没顾得上注意南方的战事。所以只知道在辽国的全力支持下,北汉和南唐正在联手攻打郭威刚刚建立起来的大周,形势一片大好。却万万没想到,北汉和南唐两家兵马的战斗力是如此不济,居然连让郭周伤筋动骨都做不到。
  “令人惊诧的不止是这些。”尊重耶律屋质的品德与谋略,耶律阮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担忧。想了想,用极低的声音如实补充,“刘崇的南下大军,以他的儿子刘承钧为先锋。结果前军才出汾州,就遭遇到了常思的女婿韩重赟。被后者连败四局,追杀了足足一百二十余里,才在刘崇的亲自接应下站稳了脚跟。”
  “嘶——”耶律屋质倒吸冷气,站起身,三步两步来到舆图前,定睛观看。
  他猜得果然没错,从汾州往北退一百二十里,差一点儿就到太原城边上了!可见刘承钧这一仗输得有多狼狈。而此人的对手韩重赟,却是最近三年才刚刚崛起的一员小将,除了去年春天时曾经帮助郑子明一道对付过幽州韩家之外,以往根本没有其他耀眼的战绩!
  “随后,刘崇亲自率领大军给儿子报仇,却连韩重赟的马尾巴都没追上。”唯恐耶律屋质受到的震撼还不够强烈,耶律阮也站起身,缓缓走到舆图前,哑着嗓子补充,“好不容易追到了泽州,便遇到了韩重赟的岳父常思。然后双方就隔着城墙开始对峙,从上个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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