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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疯祭-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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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身体这么好,没打过针,没吃过药,没住过院,怎么会突然走了呢?不会的。她停下来想了想,又接着说,真想像不出妈要是突然没了会是什么样?坐在教研室里想到家有老妈,心里就踏实。回家一见妈坐在阳台上盼咱们回来,就感到特温馨……
  笑笑进来丢给父亲一个字条。谢天书拿起来一看大怒,出门把笑笑拉进来。林香雨抹抹泪,拿过字条:
  因为把奶奶锁在家,我明天不上学。
  林香雨说:你奶奶一转身就丢。把奶奶锁在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谢天书来气说:奶奶的事由我和你妈管。你只管念书。
  笑笑说:你们要是坚持把奶奶一个人锁家里,我不但不上学。我还学坏。学抽烟,到网吧玩电脑,一玩一个通宵,反正都别好!
  谢天书突然举起巴掌向笑笑抡去。林香雨惊叫了一声说,天书!谢天书的手停在笑笑的头顶。
  母亲进来了:呀?干啥呢?要打笑笑?看把你出息的?打吧,妈看着你打。打呀?
  
1 乌拉草
梨花80寿辰后的第9天早上7点钟,谢天书就打电话问保姆的事。结果,朋友的那个亲戚已经找到工作了。夫妻俩商量一下,林香雨去上班,然后去雇保姆。谢天书陪老妈在家,一边画画,一边等二哥和姐他们来。8点钟,谢天书突然想起今天有个画展开幕式他必须参加,还要讲话。眼看着时间要到了,不能把老妈一个人扔家里,不能给老妈吃安眠药,不能把老妈一个人锁在家,怎么办?正急着,楚画来了。楚画将老妈妈的情况和她研究的课题跟院领导说了,院里很支持她,同意她在不影响院里工作的情况下抽时间到老妈妈家来。谢天书临走向楚画交代说我二哥住我姐家。他们如果来了,尽量不让他们知道我母亲的病情。我二哥高血压,一上火就犯。我姐青光眼一上火就看不见。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咱妈得了老年精神病。楚画说我是露不了。只怕大娘说露了。尽量吧。谢天书说他们也不一定来。也可能打电话。对了,母亲对犯病时的情形是不是没有记忆?楚画说据我观察是这样。
  谢天书走后,楚画上了阳台在老妈妈旁边坐下。老妈妈正要打开她的小包,见楚画来了便说,天云?妈叫你办件事。楚画说,什么事?老妈妈说,你到狐仙台克,叫桑葚把嫁妆都预备好,你大哥过两天回来,妈就去接她。听明白没?楚画说,听明白了。老妈妈说,那就急溜克吧?楚画说,妈,那我就走了。楚画出门站了一会儿就进来了,说,妈,我回来了。老妈妈说,哟?回来了?还挺快呢。见着桑葚了?楚画说,见着了。还留我吃的饭。成亲的东西早预备好了。就等着去接了。还叫我问您老人家好?老妈妈乐了说,妈知道她孝心。老妈妈正打开小包看乌拉草。楚画问这是什么?老妈妈说乌拉草。楚画问什么是乌拉草?老妈妈说乌拉草就是妈的三儿子呗。楚画发现老妈妈精神上好一些了。她问三哥怎么叫乌拉草呢?老妈妈说,乌拉草下生那天,屋里屋外都嘎巴嘎巴的冷,孩子就生在一堆乌拉草上。就叫乌拉草吧。叫乌拉草好。这乌拉草哇,天冷冻不死,火烧烧不死,天旱旱不死,水涝涝不死。叫啥也白叫。还是饿死了。乌拉草是因为妈一滴奶没有才饿死的。天奎被抓兵不久,你爹又把天云给了皮货商。妈心痛得死去活来,还哪来的奶水呢?妈的乌拉草是含着妈的奶头嘴死的。乌拉草死后,妈舍不得把奶头从乌拉草的嘴里抽出来,妈对不起乌拉草,就让儿子含着妈的奶头又过了三天三夜,后来妈就啥也不知道了……
  楚画的心一阵阵地疼。唯独苦难的母亲才能创造出这么惨烈的爱。她看到遥远的地方有一层厚重的苦难。先人们从那里走来。一位伟大的母亲从那里走来。是比圣母玛利亚更光辉的神像。在这样的神像下,如今的轻薄、浮躁、奢侈被扒光了摆在广场上……
  楚画急着把这些感受记下来。写完日记,她上网想和瘸狼聊老妈妈:
  瘸狼,你在吗?
  瘸狼说:感觉到有一股妖风,知道我的对手来了。
   
2 蒙
门铃响。
  楚画去开门,是谢天浩,兰芳,风丫扶着谢天红。谢天浩见楚画吃了一惊,以为是走错门了?后来发现没错,便说哎,你?你是谁呀?楚画说,我是大娘的干女儿。你们是二哥二嫂和姐吧?请进吧。老妈妈在阳台上问,天云哪?谁来了?楚画回答说,妈,是二哥二嫂和姐来了。这回谢天浩更吃惊了,盯着楚画看,妈叫你什么?天云?谢天红眼睛看不清,一听母亲叫天云也吃惊,天云?怎么是天云?楚画说,啊。我小名叫天云。谢天红小声问风丫,她长什么样?风丫对谢天红耳朵小声说,高个。漂亮。非常漂亮。谢天红小声问风丫,多大岁数?风丫对谢天红耳朵小声说:二十七八。谢天红乐了,说,咱妈还能认这么一个干女儿,真是福气。在哪儿工作?楚画说,医院。请进。谢天浩一直看着楚画。这时母亲已经走过来。谢天浩叫了一声说妈!叫完了之后上上下下地看。
  楚画进了书房坐到电脑前,看电脑屏幕:
  瘸狼说:老巫婆,你哪儿去了?逮着你先咬下你的手指,咯嘣咯嘣地嚼。
  楚画急敲键盘:
  老巫婆说:对不起,老妈妈的二儿子、女儿来了。我受四哥的委托,得负责蒙他们,不让他们知道老妈妈精神失常。瘸狼,请您别走,一定别走。我蒙完他们就回来。
  瘸狼说:好吧,我找个地方磨磨牙。
  谢天浩全面地观察一下母亲,没发现什么问题,就问,妈,您老人家挺好哇?母亲笑了,说,妈啥时候不好?进来呀?傻站着干啥?大家进了客厅。楚画切了西瓜端过来。谢天浩、谢天红就一直盯着楚画看。谢天浩说,妈,上回您老说大哥和天云回来。是不是没回来?母亲说,又来电话了,说是有啥事耽搁了。过些日子回来。谢天浩问,他们在哪儿呢?母亲说,谁知道,光说回来也没说在哪?楚画一边给大家分西瓜,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旦老妈妈说漏了,自己好及时弥补。她第一次领教老妈妈蒙人的才气。可惜,儿子还不知情。谢天浩问,妈,听说你上狐仙台找桑葚去了?母亲说,瞎说。谢天浩说人家说你去接她和大哥成亲?母亲说,瞎说。天奎还没回来呢和谁成亲?谢天浩说,妈,桑葚到底还有没有?她是不是没有了?母亲说,瞎说。全是瞎说。天奎还没回来她咋能死呢?桑葚答应妈要等天奎一辈子的。见不着你大哥,她就不甘心死,也不能死。
  电话响了,母亲拿起电话说:谁?三林哪,我是你奶呗?你爹你妈?都在这儿呢?啊?有急事呀?奶奶叫他们回去。撂下电话,听着没?快走吧?
  谢天浩和谢天红疑疑惑惑地走了。楚画赶紧进了书房敲键盘:
  老巫婆说:瘸狼,你在吗?

()
  瘸狼说:老巫婆,我一直蹲在这里等你。苍蝇和瞎蠓直门叮我鼻子。老妈的二儿子和女儿走了吗?
  老巫婆说:走了。
  瘸狼说:你蒙住他们了?
  老巫婆说:蒙住了。
  瘸狼说:你真有两手哇?
  老巫婆说:不是我有两手,是老妈妈配合得好。阿弥陀佛。
  瘸狼说:阿弥陀佛。
  老巫婆说:瘸狼,我已经写完了几篇论文,其中一篇是《论苦难对幸福的反弹》……一位老年人幸福晚年的悲剧。
  瘸狼说:什么内容?
  老巫婆说:一个来自旧中国的母亲,到了晚年应该享清福的时候,才有精力把旧社会留下的疮疤一块块地揭开,用心灵去舔舐,去品味,去反刍。折磨了母亲一生的苦难,又反把倒算一样折磨已经生活在现代化城市里的母亲。
  瘸狼说:好。对苦难的回忆,就是对苦难的留恋,对生命的留恋。
  老巫婆说:说得好,瘸狼,我们是朋友了。对不起瘸狼,我得看护老妈妈。今天就聊到这儿吧。瘸狼,我对你印象不错。
  瘸狼说:哎!先说好喽,别爱上我。
  
3 分居的提出(1)
谢天书在画他的油画《奶奶》。母亲摸摸索索地在门口拾起一双鞋,轻轻地开门出去了。谢天书听到什么声音,他放下笔,到阳台看看,急忙跑回来就光着脚跑了出去。下了一层楼后,看见母亲夹着一双鞋,光着脚片儿在下楼。他赶过去,拉住母亲。林香雨也正从楼下上来,她跑了几步说:妈怎的了?怎么都光着脚哇?
  下边上来一个人。林香雨想拉母亲给他让道,却忽然说:哎?是周老师吧?那人停下来,往上了一下眼镜说:哦哦。您是……噢!我正是去你们家。说完瞅瞅梨花,瞅瞅谢天书,又低头看看他们的脚。你们这是……眼镜,收起雨伞。谢天书自嘲地笑了笑说:就像知道周老师要来似的,我和咱妈都光着脚跑出来迎接您。周老师听不出谢天书是自嘲,非常认真地欠下身子说:不敢当,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他这么一认真,反倒把谢天书搞得不知所措,急忙还礼:不客气。不客气。实在是让周老师见笑了。请。周老师更不好意思地哈腰点头:不客气,不客气不客气……眼镜。谢天书陪着周老师上楼。林香雨扶着母亲在后。周老师还不断地回头看着梨花。谢天书陪周老师进了客厅。林香雨扶母亲进了卧室,端来水给母亲洗脚。
  谢天书拿出烟说:周老师请。周老师接过来,点烟,眼睛还是往梨花那边看着。
  林香雨给母亲洗完脚,换上干净袜子,倒了脏水,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西瓜,给母亲。然后过来给周老师沏茶。
  周老师说:你们家孩子是重点高中的苗子。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旷课太多。精力不集中。这次通考,她的成绩已经从全年组第一,下降到第352名。
  林香雨啊了一声,眼睛一下子被泪水涨满了。
  最近这些日子一惊一乍的事太多,谢天书的神经被折腾得有点麻痹和迟钝。尽管这样他还是非常吃惊。过了好一阵才说:下降这么快?这一段是只顾老人,忽略了孩子。
  周老师说:孝敬老人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你们以及你们的孩子对老人好,叫人钦佩。可是老的得顾,小的也得顾哇,从发展的角度看,更要重视小的才对,因为这涉及到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也涉及到后代的一生。你们说是不是?
  林香雨说:是啊是啊。眼泪就下来了。
  谢天书说:我们也想既要照顾好老人,也要培养好孩子。可是往往顾此失彼。
  周老师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林香雨站了起来说:那太好了?先谢谢周老师。
  周老师说:但是,二位家长要做出牺牲。
  林香雨说:为了老人,为了孩子,作出多大的牺牲都可以。周老师请说?
  周老师有点犹豫地说:其实,这办法也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别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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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香雨说:还是成型的经验?那就更好了?先谢谢周老师。
  谢天书说:我们正愁着没有办法哪?要是知道周老师有这么好的办法,还是成型的经验,早就应该去拜访您?
  林香雨说:我们先谢谢您。
  谢天书问:究竟是什么办法?
  周老师说:分居。
  谢天书和林香雨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周老师又强调了一下说:分居。
  谢天书和林香雨相互看看,还是没反应过来。
  周老师眼镜,相当耐心地说:是不是一时间还理解不了这两个字的内容?就是你们夫妻俩分开住。一个家长负责老人,一个家长负责孩子,一个在原住处,一个出去租房子。互不干扰。两不耽误。既扶养了老人,又培养了孩子。两全其美。
  周老师的成型经验就像王母娘娘的金簪在谢天书和林香雨之间划出一道天河。周老师的成型经验还像一片云把谢天书和林香雨的家庭托到半空,随时准备摔成两半。谢天书和林香雨像坐在云端,脑袋忽忽悠悠的飘忽不定。
  蔺院长来电话,说院里决定,从现在起,谢天书要坚持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可以在家护理老人。因为这段时间谢天书误课太多,院里有反映。想争副院长位置的人也以此大做文章。晚上,谢天书和妻子说他考虑辞职。林香雨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要辞职,只有我辞职。我照顾咱妈,辅导孩子,做家务都比你强。谢天书说我辞职实际上只是换个职业。我可以找很多工作。林香雨说这件事免谈。我看分居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家庭是社会里夫妻俩固守的最小堡垒。必要时,夫妻要背水一战。
  笑笑两眼含着泪迟迟疑疑地走进来,说:爹,妈,我一听分居,心就突突地。你们别听他的。他老狠了,同学们都叫他‘周扒皮’。周扒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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