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继阁小说网 > 历史电子书 > 一世富贵 >

第249章

一世富贵-第249章

小说: 一世富贵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了集议的日子,徐平下了朝,到自己治所画了押,签书了一些日常文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出门转到盐铁副使任布的官厅。

    守门的卫士已得了命令,见徐平到来,引着他进了门来。

    程琳未到,副使任布坐在下首,更下面则是盐铁判官许申和判盐铁勾院郭劝。这都是徐平日常打交道的人,上来见了礼,便坐在了郭劝上首。

    屋里的四个人便是盐铁司里的首脑人物了,至于具体办事的其他小官则不参与。四人之中,郭劝本官侍御史,还在徐平之下,敬陪末座。而且勾院掌审计督查,工作上也与其他三人不同,属于列席的人物。

    坐下之后,四人聊了会闲话,许申问徐平:“前些日子,任副使请铸当十大钱,朝中议论纷纷,徐史馆如何看啊?”

    徐平看看任布,又看看许申道:“铸大钱,虚高其值,无非取民财以济国用,历朝以来,不能持久,非万不得以不能行此法。”

    许申捊了捊颔下胡须,点头道:“不错,朝中大臣也是如此议论。唐朝第五琦行大钱,致民不聊生,当为后人之戒啊!”

    徐平勉强笑笑,没有再接话。

    上首的任布面容严肃,目不斜视,好像没有听到两人说话一般。

    副使虽然在判官之上,但向来并称,上下级关系并不严格。更重要的是,副使不掌握判官的人事任免和政绩考核,权威就轻了很多,许申没有许多顾忌。

    徐平看看郭劝,正襟危坐,双眼似睁似闭,好像打座一般。自己新人,还是学这些官场老油条靠谱一些,但也学着郭劝的样子,再不发一言。

    只有许申静不下来,不断地左顾右盼,没人与他说话憋得难受。

    徐平并不知道任布为什么会提出铸当十钱,让自己成为了朝野上下的靶子。自唐朝安史之乱财政困难,第五琦掌管财政,为大唐起死回生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因为不谨慎推行大钱过急,导致民间大乱,最后被罢相。

    宋人尤其是官员对唐史都特别熟,一提铸大钱,首先想起的就是第五琦,随便哪个人都能用这段历史批判一番。任布进士出身,不可能不知道这段历史,实在让人摸不透。

    惟一的解释,就是任布不为宰相吕夷简所喜,想用这种理由出外为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徐平都觉得自己快神游天外,进入禅定状态了,终于听到门口卫士禀报:“省主到,众官出迎!”

    徐平起身,暗暗出了口气,三司使程琳终于来了,随着其他几人一起迎出门去。

    (备注:副使任布请铸大钱,判官许申提议杂铜铁铸钱,史载发生于景祐初年,差不多就是位于书中的这个时候。在《两宋货币史》中,汪圣铎先生猜测许申的提议实际上是用胆铜杂真铜铸钱,为胆铜法之始。参考其他资料,恐怕这个可能性不大,书里没有采用这个提法,还是认为就是用铁和铜杂铸。其他都为演义,读者不必当真。)
………………………………

第33章 我有秘法

    四人行礼见过程琳,随着他重又回到官厅里。

    分座次坐下,程琳看着徐平道:“徐史馆,你到三司衙门任职也有些日子了,感觉还好?有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尽管向我讲。”

    徐平起身道:“劳省主动问,有诸位同僚帮扶,一切都还顺利。”

    程琳点头:“你虽然初入三司衙门,但以前在邕州提举蔗糖务,也是三司属下,没必要生分了。这些日子你整治金水河,操劳了些,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徐平谢过,才重又坐了下来。

    寒暄过了,进入正题,程琳看看在座众人,对盐铁副使任布道:“人已到齐,天时也不早了,依中书指挥,我们便说一说铸新钱之事。”

    任布称是,去门口唤了书吏进来。

    集议是正式朝廷公事,不是私下闲谈,事后必须形成书面文字,上报中书,以作为具体政事决策的参考。书吏记述集议内容,形成上报的文状,参与的各官员还要署名。

    任布落座,书吏在边上的案几摊开纸张。郭劝起身,到书吏边看他写好文状格式,到官厅中向程琳施礼,又向两边的各位官员施礼过了,高声道:“为铸新钱事,依中书指挥,盐铁司众官集议,请诸位详议!”

    程琳点头,郭劝到了记录书吏边站定,集议正式开始。正式公事,集议有监议官,郭劝本职就是审计督查,事务又与他牵扯不大,今日依程琳的命令任监议官。

    见郭劝就位,程琳看着任布道:“近日朝里用钱的地方所在多有,三司乏钱使用,任副使动议朝廷铸当十大钱,可否详细说一说?”

    任布躬身示意,沉声道:“秦汉起来,铜钱流布天下,历朝历代,依例遵循,未有大的更张。独汉武和王莽时,因国用日耗,府库空虚,铸大钱行天下。虽有弊端,行用不久即废,但都解一时之难。到了唐朝安史之乱后,第五琦主国用,初铸当十大钱,不到一年间,国用充足,军资不乏。唐肃宗赖当十钱所得财富,重整军旅,得获大胜!”

    说到这里,任布扫视众人:“今日朝廷缺钱使用,效法第五琦,铸当十大钱,解一时之急,也不是不可行。”

    许申听到这里,呵呵一笑:“任副使,你既然提到了第五琦,不会不知道由于他扰乱钱法,不久之后就物价腾贵,饿殍满地,民间盗铸蜂起。第五琦被贬出朝廷,为忠州刺史。全赖后来刘宴处置得当,才没有酿成大祸。前朝故事,历历在目,你现在重提当十大钱之法,是何居心?”

    任布面不改色,沉声道:“许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第五琦初铸当十大钱,朝廷获利颇丰,只是第五琦贪功冒进,又铸乾元重轮钱流布,才造成钱法大坏。凡世间事,过犹不及,只要适度,铸大钱也不失为良法。”

    “副使是说,当十钱是良法,只是被重轮钱拖累了?”许申面上已现讥讽之色。

    任布道:“自然如此。不然地话,为何铸当十钱不久,第五琦即拜相?如果当十钱有百害而无一利,大唐上下就没有一个明白人,由着第五琦乱来,还加官进爵?”

    “无他,钱铸出来,还要流布出去。从铸大钱,到第五琦拜相,不过数月之间,朝廷用大钱赎买民间物资,正是尝到甜头的时候。等到坏处显出来,重轮钱又已经出来了,民间受害自然加倍地大。若不是如此,到了刘宴主持财政,悉罢大钱,全部与开元通宝以一当一流布,而不留下当十大钱呢?”

    集议的议题是提前几天下发下去的,在座的人都在这几天里充分研究了第五琦当年的得与失,许申哪里会被任布几句话蒙混过去。

    任布一直绷着脸,道:“这些,不过是许判的猜测罢了。史书明载,当十大钱初行的时候,朝廷获利不少,第五琦由此拜相,难道错了?”

    程琳在上座听着,面上毫无表情,像尊泥菩萨一样。

    对于属下,程琳还是很清楚的。任布这个人,做事情一丝不苟,还是可以的,但缺点就在于面对大局无力,只能处理一些琐碎小事,为吏有余,为官不足。这次他提出铸当十大钱,可能就是被第五琦铸大钱初期得利迷惑,想在盐铁副使任上做出成绩来。

    可大家都把唐史看得烂熟,三司里的人也都知道日常事务是个什么样子,自然心里都雪亮,第五琦只是受益于政策的滞后效应,并不是当十大钱真有什么神奇效力。

    本来任布提出这建议,大家都知道不可行,说一说也就过去了,就当任布脑子一时发昏就好。哪里知道中书那里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把这建议真当一回事,又郑重其事地发回三司再议,还颇有要推行的意思,这实在是出乎程琳的意料。

    见任布和许申两人争执不下,程琳对一直不吭声的徐平道:“徐判,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参详。”

    点到名了,徐平不得不说,沉吟了一下道:“要铸当十大钱,无非是在铸这钱时朝廷能够得利。利从何来?无非是括民财。可征民间财富,办法有的是,铸大钱却是为害较大的一种,何苦来哉?卑职以为,此法不可行。”

    程琳听了,点了点头:“徐判说的直指要害,铸大钱即使不坏钱法,也不过是括民财。皇上刚刚亲政,如何能够行此败坏民心之举?此事就定了吧,大钱不能行!”

    一边监议的郭劝见在座三人都点头,只有一个任布沉默不语,上前两步高声道:“议定,大钱之法不可行!在座诸位,可有异议?”

    程琳看着任布,任布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本官无异议。”

    任布松口,其他几个人都出了口气,终于结束了这无聊的话题,纷纷表示无异议。

    郭劝回身,到书吏身边看着他写好结论,正要拿文状让众人画押。

    正在这时,许申突然道:“且慢,我有话说!”

    程琳看看许申,向郭劝摆了摆手。

    郭劝无奈,只好又走上前来,向许申拱手道:“许判可有别议?”

    “有!”许申从怀里掏了一块乌黑的物事出来,举起来让众人看过。“我有秘法,可用铁杂在铜里铸钱!铁贱铜贵,用此秘法,轻重不减,而铸钱大省费用,可开财源!”

    徐平看着许申手里那黑不溜秋的一块,心里叹气,果然是石全彬给自己看的那东西。
………………………………

第34章 都不可行

    秋天的阳光给人格外温暖的感觉,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分外舒服。原野应该已经变成了金黄色,野兔在田间跳跃,寻找着一切可以储存的食物拖回洞里,准备挨过寒冷的冬天。

    徐平看起来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实际上早已魂游天外。

    “以铜三分,铁六分,余一分参酌使新铸钱与原铜钱等重。以此秘法,原铸一钱所需之铜,可以铸三钱。如此一来,国用不乏!”

    许申滔滔不绝,手里举着那黑漆漆的一块胆铜片,满面红光,越说越是兴奋。

    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程琳:“省主,某此议如何?”

    程琳看着许申手里的胆铜看,沉默了一会道:“你这秘法果然可行?”

    “当然可行!省主且看,我手里这物事,便是铜铁杂成!”

    许申说着,把手里的黑块在椅子里磨,里面便现出铜色,再磨,又现在铁色。

    程琳也不知道许申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的到底有几分可行性,一时沉吟不定。用铁代铜,历朝历代主管财计的官员无不梦寐以求,到了五代时候,后蜀和闽越等地终于把这相法付诸行动,在辖地广铸铁钱。然而铁比铜不知便宜了多少,想让铁钱跟铜钱一样值钱,天下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最终铁钱是铁钱价,铜钱还是铜钱价,反而铁钱又重价值又低,比铜钱更加不便,最终催生了益州交子的诞生。

    见许申看着自己两眼放光,满目期盼,程琳也不好驳了他的兴头,对任布道:“副使以为这可行否?不妨说来参详。”

    任布刚开始也被许申说得头晕,没想到他今天是有备而来,竟然还有这妖法。听到程琳问自己,任布冷声道:“用铁铸钱自然就是铁钱,如何能够当成铜钱用?卑职以为不可行!许判官提这方法,与铸当十大钱有何区别?一样是虚钱!”

    任布虽然是与许申斗气,说法未经仔细思考,徐平听得还是暗暗点头。这话才是说到了点子上,铜铁杂铸,终究还是与当十大钱一个道理,都是虚钱。

    自第五琦铸大钱,中国的官员便有了虚钱的概念,即不管钱本来的价值如何,由朝廷强行规定一个价值尺度,这个价值尺度就是所谓虚钱,以与真正铜钱代表的实钱价值相区别。用徐平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发行的货币由一般等价物的货币变成了信用货币,后来的交子会子等纸币都是这一概念的延伸。信用货币实际是后世货币发展的方向,概念提出得相当超前,要命的是唐朝官府既没有为这货币提供信用,更没有保证信用不迅速贬值的方法,使虚钱成了一个笑谈,后世的反面典型。

    货币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充当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功能。徐平默默背着前世学来的这些基本概念,想着用怎样一种方式与别人交谈。

    自石全彬找了徐平,说是许申有可能提出铜钱杂铸,徐平就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

    时代的局限,这个年代的人还是搞不清楚货币在商业活动中的本质,才会去迷信什么秘法。一旦搞清楚了,问题也就变简单了,如果是实物货币,那就老老实实地不要搞这些邪道,想方设法保证货币的价值稳定。如果要变成信用货币,那就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