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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清山变-第6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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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徐桐是个很不坏的师傅,特别是为载滪说起大清历任先皇承继大统的旧事,头头是道,他给载滪说过,“你皇阿玛子嗣之丰,仅次于圣祖、高宗。但比较起这两位我朝明主来,更有…是远超先人的。第一,你们兄弟们之间的年纪相差很多。你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几个人,可称一部分;从六阿哥到九阿哥,是一部分,九阿哥之下,又是一部分。所谓家靠长子、国赖长君。以此来看,也只有五阿哥以上的几个人,有日后争夺乾清宫中那把宝座的机会。”

  “师傅,您不是说,皇阿玛有…可以超越先人的吗?还有另外两点呢?”

  “第二点嘛,就是你皇阿玛想前人之不敢想,做前人之不敢做。便如同是你吧,今年不过十六岁,就要你入部学习办差,而且,为求隐秘,而不致为下面的部员胥吏坏了你的品性,甚至另外赐姓,不许你以皇子之尊,堂皇而入——这在前朝,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壮举”

  “再有第…,就是你皇阿玛从来不以前例为定见。只从一点,就可见端倪,便是你刚才所说的,圣祖爷之八阿哥胤禩之事。你以为,在你兄弟之中,可有差相仿佛的?”

  “有的,就是四弟载沚,师傅可是说的他?”

  “就是他了。”徐桐说道,“四阿哥是云嫔所生,以其母出身之微……”徐桐摇头微笑,下面菲薄的话虽然没有出口,但载滪还是明白的。只听他继续说道,“但你皇阿玛于这种事情,根本理也不理,可见圣主之为圣主,仅从这待下公平一端,就洵为不愧”

  载滪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师傅的话说到一个节点,这才问道,“那,以师傅您看,滪儿和其他兄弟之间,又可有什么优劣处吗?”

  “自然是有的。”徐桐说道,“先说你不及他们的吧?你大哥暂时不提;你学识上不及你二哥、恩遇上不及你四弟;帝眷上不及你五弟。我说这些,你认不认?”

  旁的人也还罢了,说帝眷不及载湀,却让载滪不以为然。他虽然是皇后嫡子,但秉性暗弱,最主要的是,非常害羞。上一年的时候,皇子成年,分府外出的第一年,就闹出一个很大的笑话。

  载湀可能是乍到一个新环境,心中紧张之故,晚上睡觉,尿了好大一片床,第二天醒来之后,不好意思让下人来收拾,便平生第一次主动收拾被褥,并且告诫下人,任何人也不准动。一群太监、丫鬟不明所以,只好遵从;一直等到晚上,重新给小主子铺床整理,准备让他就寝的时候才发觉——可怜一床的全新被褥、枕头,都给尿沤透了,发散出浓烈的尿骚味儿,虽然载湀一再嘱咐,不许外传,但人多口杂,终于还是走露了出去,一时间在宗室之中引为笑谈——就这样的一个人,难道皇阿玛对他的眷顾,仍自高于自己吗?

  徐桐笑着说道,“五阿哥固然暗弱,但他终究是皇后嫡子,而且,他今年不过十三岁,你怎么就知道,日后不会一鸣惊人,益为你阿玛所喜呢?其实啊,若是五阿哥有你二哥五成的学识、胆识,嘿三阿哥,我就要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啦如今嘛,还好,还好”

  “那,师傅您以为,学生该当如何去做呢?”

  “你虽然有数节不及你的兄弟,但有一点,是比他们都要强的。便是你的诚恳与忠实。”徐桐把桌上的茶杯向一边推了推,弯下腰来,认真的看着这个自己寄托了全部心思的学生,“不论是你,还是你那几个兄弟,也不管日后你们中的哪一个承继大宝,都休想能够做到如同皇上那般的英明神武,所以,你们能够赢得帝心的,也就不是如何做出一副漂亮的成绩,给皇上来看,而是如何展现一己所长,示以天下,只有你才是能够将皇上数十年的辛劳,得以贯彻如一的那个人你明白吗?”

  “是。学生明白了。”

  和师傅一番畅谈之后,甘滪入户部学习当差,这份差事并不很劳累,实际上,他的年纪只有十六岁,旁的人也不会拿一些过于辛劳的工作交付于他,更多的时候,只是让他做一些跑腿的工作。而也因为徐桐的一番话,甘滪在户部当差,并不显山露水,更多的时候,只是循规蹈矩,一副无功无过的样子。

  虽然把孩子派到部中当差,但做父亲的,也绝非不闻不问,前几天载滪和载湀进宫来为皇帝请安的时候,他曾经问过孩子们,关于在户刑两部所闻所见,听他们共同提出的 一个问题是,部务尽数操于胥吏之手。本部堂官,不过诺诺画行而已。

  这是多年以来的积弊了,六部之中,无不深知,最有权力的,并不是那些峨冠博带,履步庙堂的六位堂官,而是其下的郎中、主事、笔帖式、甚至品秩更低的一干杂役。这些人常年侵yin部务,公事娴熟,言而有据,自然的,堂上的那些大老爷们,自然也就信之不疑了。

  “但儿子总想,举凡国家大政,尽操于胥吏之手,堂官唯知诺诺——儿子不瞒皇阿玛,就是儿子这样,入部学习不足两月的年轻人,也尽是为上官所差,尽力学习公务往来,其中种种。听长大人说,日后,户部的差事,也就是要交给儿子这样的年轻人来掌理呢”

  皇帝一双眉毛深深蹙起,“就是那个朕曾经见过的长丰吗?”他问,“他在部中,可是很紧要的?”

  “是。正是此人。据儿子所知,长丰入职之后,就是在户部当差,三十年来,不知道换过多少上官,而他却始终留任部中,很多初来乍到的主事、郎中,还都要屈尊降贵的向他请教部中差事呢。”

  皇帝突然扑哧一笑,“那你呢?也为他视作可以作为后继之人的?”

  “儿子岂敢如此骄狂?不过越来在部中所见,令儿子感触良多。户部是天下第一重要之地,儿子学差之前,心中多有紧张之情,以为自问拙笨,不能尽如皇阿玛圣愿所见,有负托付之重;但等到部之后,所见并不如所虑及的那般繁复。户部十七司中,以省分管……”

  “三阿哥,”皇帝含笑打断了儿子的说话,“阿玛教你一个乖。”

  “是。儿子恭聆皇阿玛圣训。”

  “你,还有你的兄弟,逐渐长成,日后都是要为国出力,为阿玛分忧节劳的。所以,在处置事情的时候,不论是大是小,都要学会用一种提纲挈领的观点和简明扼要的组织语言的方式,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把事情说清楚。便如同你这一次和朕说的户部的差事吧?朕知道,你想和朕奏对户部办事章程之事,这自然是好的。何也?因为可以让朕知道,你在户部的日子没有荒废。但户部之内,以省划分,这样的细节,朕是不要知道的,你只要把你所见到的,需要拿出来我们父子几个商议,甚至议定整改的弊端的规程说出来,就足矣了。”

  “是。”载滪清秀的面皮一红,不再多言其他,直抉正题,“儿子以为,户部所掌,学有专攻。应以更多专项人才,充斥其间,并迭经选拔,使之不为胥员所操控。儿子这一点小见识,请皇阿玛明鉴。”

  “这不能说不对,但有两个很不妥的地方。先说第一,胥员固然操控国家度支之权,但他们也是朝廷官员,不论在上在下,都是拿着天家的俸禄,又有何不可?第二,你所说的,术业有专攻的人才,又到何处去觅寻?难道要从山西票号、京中钱庄、银号中去找吗?”

  载滪有心想答,即便是那样,也未必有什么了不起朝廷自从咸丰十二年,推行币制改革,七年以降,略见成效,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大多是武昌、上海、金陵、天津等四家机器局仿效墨西哥鹰洋制造的银元——这是最大面值,每一枚,都是五两三钱,折合一英镑。

  其他还有折合半磅、四分之一英镑和八分之一英镑三种面值,原本朝廷用来维系市场金融的银馃子、官宝,都已经很难再在市面上见到,多是用于金融储备,不再作为流通货币使用——可以说,是用一点,少一点了。

  而各省民间钱庄、银号、乃至官银号、外国驻华银行的出现,也使得从事经济行业者大增,此所以载滪会有从民间招揽专业人才到部中来,参与处置的根由。但听皇帝的意思,很显然是不以此为然,他年轻人胆子小,看阿玛不同意,自然也就不敢再说了。

  皇帝又看向载湀,问道,“四阿哥,你三哥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儿子都听见了。”

  “他在部中学习办差近两月有余,总算双目不盲,微有所见,你在刑部同样学习,又有什么可以对阿玛说的?”

  “儿子……”载湀羞涩的笑了一下,很有点腼腆的说道,“儿子不及三哥,双目所见,只有一派熙荣之景。部中差事,按部就班,顺遂人意——这可能也是儿子学识短浅,未能探骊得珠。”

  “这也没有什么,没注意到什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你在刑部,也绝对不能仅仅是和光同尘,总要擦亮眼睛做人做事才是的。明白吗?”

  “是。儿子都记下了。”




第26节小汤山

  第26节小汤山

  十月十三日的时候,文祥、许乃钊几乎同时发病,都是哮喘,这种病最是缠绵,尤其到了冬天,更加是容易发病的季节,两个人分别上条章请假,皇帝一概赏假一月,让两个人在府中静养,同时命已经升任太医院医正的薛福成,带副医正栾立、李德立二人,到两人府上调制——众人都知道,哮喘疾患根本无法可以医治,不过表示皇帝的慰切之意而已。

  军机处叫起的时候,皇帝特意说到了这件事,“文祥今年有多大年纪?还不到七十岁吧?许乃钊也是同样,怎么都得了同一种病呢?”

  “臣弟想,这大约是两位大人年轻时吸烟过多有关。烟气伤肺,故而到老来,难免有缠绵病榻之情。”

  “真讨厌。”皇帝也不知道是在埋怨哪一个,转而问道,“你们呢?老六和阎敬铭朕知道他们是不吸烟的,曾国藩、骆秉章,你们两个人呢?平日吸烟吗?”

  “臣当年也有吸烟恶习,后来经由皇上训教,早已经发誓戒断,到今天,已经有十数年从来不曾沾染了。”

  骆秉章迟疑了片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臣……惭愧。”

  这就不必多说了,皇帝好笑的摇摇头,“能够戒断……”他的语句忽然停止,“你今年多大年纪?吸烟有多少年了?”

  “回皇上话,臣虚度六十三春。吸烟恶习,是自少年时所有,距今已有近四十年了。”

  “那,你不要戒烟。”这剑出偏锋的一句话,令人大感疑惑,刚才还说吸烟是恶习,如今怎么还让骆秉章不要戒烟呢?“人到了一定年纪,身体已经逐渐习惯了烟草的作用,突然戒掉,有害无益。不过,总要少吸。嗯?”

  “皇上关爱老臣,臣感激天恩,自不待言。今后定当尽量少吸,不敢有半点违逆处。”这番话说不上得体,算是勉强应付下来了。

  “老臣是国家的根本,文祥和许乃钊为国出力多年,如今得了这样的病,虽然在府中养病,毋须上朝,能够休整一二,但北地终究风干物燥,于他们的哮喘疾患全无半点好处。这样吧,让他们到广州去,那里地处南国,即便是冬季,也是照常的温暖如春,对病体有大好处,你们以为……你们怎么了?”

  曾国藩等人脸色苍白,皇帝突然而来这样的谕旨,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垂念老臣,实际上,却等若是在贬谪二人出京了同时发遣两名军机大臣到南地去,大碍物议,举国观瞻,给人问一声所犯何罪,如何解答?皇帝糊涂了吗?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主意?

  “皇上,文大人和许大人多年辛劳,于朝政并无半点懈怠之处,若是有罪,皇上于他们有任何处置,都是该员应得之咎,但……臣想,总要为其留几分体面才是的啊。”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朕几时说他们有罪了?正好相反,朕是顾念他们的身子骨,想让他们到广州,好生将养一段时日的。你们……哎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皇上,臣请皇上收回成命”曾国藩膝行两步,大声奏答,“皇上心怜老臣,诚然是圣主颜色,但臣只怕,天下众口籍籍,以为皇上有罢黜老臣之心啊”

  “好,好,好。朕听你的,听你的,收回成命也就是了。”皇帝大感无趣,自己一片好心,却给人当做驴肝肺?这算怎么回事嘛?“那,这样吧,本月二十六日,朕要移驾城外小汤山行辕,曾国藩,阎敬铭,今天退值之后,你们两个人辛苦一趟,到他们府中去一次,若是身子骨能够支撑的话,就和朕一起去。泡一泡那里的温泉水,对他们的身子有好处的。”

  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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