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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清山变-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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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承榕,这一次传你到堂,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闵正凤向天虚虚一拱手:“皇上宅心仁厚,于行刑之机再下恩旨,免去了洪秀全、冯云山等拜上帝会邪教首脑家人的死罪,改为流刑,发往宁古塔,与皮甲人为奴,永世为例,遇赦不赦。”

  陈承榕楞了一下,眼前一亮既然如同洪秀全一般的会首的家人都能够给皇帝下恩旨免去死罪的话,自己不过是从犯,是不是也可以有这样活命之机啊?

  闵正凤冷酷的摇摇头,说出话来完全让他失望了:“不过,这样的恩旨是可一不可再,而且,如你等家人的死罪,乃是经由刑部拟定,交由皇上勾准的。便是略有可悯,奈何王法如炉,怕也是宽贷不得。错非你或者你的家人中有立功情事,否则……”

  “怎么?”陈承榕呆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这时候也由不得他刚强了,戴着铃铛作响的镣铐向上爬了几步:“大人?若是能够救一救罪民家人的性命,便是让陈某身受万苦,陈某也当甘之如饴的”

  “你说的简单,像你等这般会匪均已落网,又都在大堂画供具结,还能够有什么功劳可以建树的吗?”闵正凤摇摇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情形:“便是只有一个石达开逸去,本官也已经知会湘省衙门,共同抓捕,想来不久之后便能归案成擒。又何来你立功的余地?”

  陈承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伏地碰头:“大人,求求您,只要能够免去我家人一死,陈某人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德的”

  “做牛做马倒说不上,不过本官有好生之德,现在就给你一个拯救家人的机会。”

  “大人请明言”

  “石达开从金田县城外逃走,年来一直追寻不果。抚台大人此番履任,带来皇上的口谕:石达开虽是邪教会首,然念在其人少年英武,若是轻易派兵进剿,只恐大兵到处,玉石俱焚。是故想给石达开留一条出路:若是他肯于归顺朝廷,则可免除他的死罪,容许他戴罪立功,为朝廷出力。”闵正凤给他解释了几句,又说到:“本官想,你和石达开当年毗邻而居,彼此交情不浅,更同是邪教会众,想来,是能够在他跟前说上话的。可是?”

  “这,是的。罪民不敢欺瞒大人,石相公与我家本是邻居,当年我入会,也是他从中引介。”他又说:“只是,石相公现在所处何方,罪民一概不知,又如何能够劝说得他归顺朝廷?”

  “这一节不用你担心,本官已经知道,石达开隐匿于湘省九嶷山中,你只要肯去,我想,见到石达开当不是难事。”说到这里,看陈承榕眼珠来回转动,闵正凤扳起了脸孔,他说:“陈承榕,我劝你趁早打消了那等荒唐的念头。你若是敢趁机逃窜,并与石达开会和,再行什么不法之事,便是你自己能够逃脱,也要想想你的家人,孩子,满院妇孺老幼你真的敢这样做的话,旁的人即使落得一刀斩讫,我也一定要上表朝廷,让你的家人受尽苦楚而死”

  陈承榕心中无奈,不敢再打什么歪主意,规规矩矩的磕下头去:“罪民不敢”

  “那就好。此事不论是否得成,只要你能够将话传带给石达开,本官在这里便许给你:你的家人,可以免去一死。”

  兹事体大,陈承榕也顾不得尊卑了,抬头向上追问了一句:“大人可莫是哄骗罪民?”

  “当然,本官是何等样人?又怎么会在此事上哄骗于你?”

  “既然是这样,那,罪民便走一趟九嶷山”




第94节石郎觐见(3)

  第94节石郎觐见(3)

  九嶷山位于湖南省界,占地绵延千里,山高林密,到处都是原始之地,陈承榕单独一个人从广西出发,几天的时间就到了山区,思及自己此番的任务,也忍不住心中苦笑:谁能想到,自己从拜上帝会会众,在一夜之间就变为身负使命的朝廷使者?若是能够见到石达开,说得他顺应朝廷所望下山归降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罢了只要能够救得家人性命,苦上这一遭,想来也是可以接受的损失哩

  一个人在山中转了几天,却全无结果,九嶷山这么大,谁知道石达开领人藏到哪里去了?其时已经是咸丰元年的年初,湘省虽是南地,夜晚之间还是大有寒意,陈承榕找了个山洞,生了一团火,勉强忍着野兽便遗的恶臭味道和衣而卧,心里胡乱的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刚刚睡着,就觉得耳畔有脚步声响,他一时间还以为是山中野兽,转念一想,不对野兽从来怕火,又怎么会看见火光,还会扑过来的?一定是人脑子中想着,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顺手便抄起了身边的连鞘长刀

  进来的几个人一拥而上,将陈承榕按到在地,拿一条麻绳把他捆了,这时候陈承榕完全清醒了过来,借着火光可以看清楚,面前是四五个大汉,手中持着刀剑,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其中有两个人站在人后,正在低声说些什么。再看身前的几个人,也都是面露凶色,似乎不待发问,就要自己身首异处。

  陈承榕心知不好,差事还没有头绪,怕自己就要先把性命丢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了先一步大叫起来:“几位大兄,可是石达开石大兄的部众?我叫陈承榕,金田县人,这一次进山,是为了投奔石大兄而来的。”

  这一声呼喝果然起到了作用。那两个嘀嘀咕咕的男人越众而出,望着陈承榕:“你说你是谁?”

  “我叫陈承榕,……”陈承榕又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以上句句是实,并无半分虚假啊。”

  “便说你是陈承榕吧,你从哪里来?清妖追比甚紧,石大兄那样的英雄人物都费劲辛苦才能在九嶷山落下脚来,你孤身一人,是如何逃出的?”

  陈承榕想了想,“这番话,只能对石大兄说,对旁的人,我是不能说的。”

  站立的几个人低声商量了几句,认为陈承榕说话吞吞吐吐,神情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本意是就地处决了他,不过通过几天的观察,陈承榕确实是孤身一人,并没有带着清妖上山的意图,若真的是有意来投的话,一刀杀了,难免令有意一同的人听了寒心,倒不好莽撞了。

  考虑了一会儿,那个领头的点点头,“那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先把你押到山上,等见到石大兄,请他老人家再做决断。”

  于是便把陈承榕绑上绳索,眼睛也用黑布蒙着,拉着他一路穿山过径,走到天色大亮了,才在一边山洼的空地前停下了脚步。解下眼睛上的黑布,陈承榕辨认了一下方向,入目全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群山莽莽间有几处苗族特有的吊脚楼,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翠绿之间,看上去分外的有画龙点睛之感。

  为首的那个人跑到其中的一坐楼下,踩着梯子蹬蹬蹬的上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身材高大、却略显瘦削的汉子快步而下,陈承榕望得清楚,不顾自己双臂被缚,向前冲了几步,就势跪了下去:“石大兄……”只叫了一声,就泣不成声了。

  石达开虎目满是泪光,把他扶了起来,给他解开了麻绳,一连声的问道:“可有人和你一起过来吗?会中的兄弟们可还好吗?”

  “会中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会册上该有的,也都给朝廷按图索骥,一个不剩的全给抓了。小弟这一次出省之前听说,不但桂林省城监狱几无立锥之地,就是南宁,金田、武宣等县的监狱中,也都是为会中兄弟充盈。还有很多人,都是连家人带孩子,一起给抓起来的。”

  “可恶”石达开跺脚痛骂,骂过之后,又给他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大事,问道,“你可知道,洪大兄、杨大兄他们几个,现在如何了?”

  陈承榕呜咽之声大作,抽抽噎噎的说,“听闻洪大兄几个,被朝廷押赴京中,已经在上一年的八月二十,明正典刑,凌迟处死了”

  石达开闻言捶胸顿足,放声大哭好不容易为人劝得收拾住眼泪,草草准备下香炉纸钱,北向哭祭,赌咒发誓,与清妖不共戴天早晚有一天,要领兵杀入北京,誓要取清妖皇帝的狗头,献祭于几位冤死的大兄灵前,以慰在天之灵。

  陈承榕自然随着他拜祭了一番,趁着众人哭声大作,无暇顾及自己的功夫,在周围扫视了一圈,随同石达开一起哭祭的拜上帝会部众不过三百余人,陈承榕心中苦笑,就凭这百数十人,居然也想杀入北京,取皇帝的人头,不太过笑谈了吗?

  石达开隐匿在山中,与外界消息断绝,恰好有陈承榕从省内而来,便向他征询细节,陈承榕把能够说的,对他说了一遍:“朝廷将几位大兄凌迟处死之后,将几位大兄的头颅砍下,装入匣子中,传遍全国,”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打量石达开的脸色,“听说,这是朝廷中有人给皇帝献策,以此为天下人炯戒之意。”

  石达开经过一开始的悲愤,心情逐渐平缓了下来,闻言冷笑,“可笑以为用如此酷烈手段,就能够使天下百姓畏惧吗?”

  “大兄所言极是。朝廷于我等小民可谓酷矣这样一来,反倒收意外之功,想来,日后大兄起事之日到来之时,天下定当望风景从,清人一举覆灭,指顾间事尔”

  石达开又问道,“你在府城之中,可还听到有什么事吗?”

  “哦,还有一事,正要和大兄回禀,就是大兄的家人……”

  石达开心中一惊,家人是他唯一不能放下的牵挂,“我的家人,他们怎么样了?”

  陈承榕沉吟了片刻,却没有说话。石达开聪明过人,立刻知道他有什么隐情要向自己说,而且,一定是大大的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否则,若是家人遭难,陈承榕又何必有这样一番做作?当时摆摆手,把周围的几个人哄出楼去,这才问道,“陈兄弟,可是有什么话不好出口吗?”

  “小弟不敢欺瞒大兄,大兄的家人,现在居住在北京。”

  “哦?”石达开提纲挈领,抓住了他话中的语病,“你是说,‘居住’在北京?这话是何意?”

  “听说,朝廷有意将几位大兄的家人,不论老幼,一律在刑部天牢中以绞刑处死,只有石大兄的家人,不再此列。据说是皇帝说,大兄的家人,待到大兄落网之后,一体办理。”陈承榕说,“而洪大兄等人的家人,在临刑之时,又有恩旨下来,改绞刑为流刑,流放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遇赦不赦,着为永例。”

  他最后说,“小弟也是半信半疑,以为是虚妄之词,后来打听了一番,此事确切属实,并非讹传。我想,不管怎么说,能够留下一条性命,总算也是好过断了香火吧?”

  石达开沉吟了半晌,他不认为陈承榕会在这件事上和自己撒谎,只是,清妖这番做作,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突然灵机一动,转头看向陈承榕:“陈兄弟,你这一次入山,怕是奉命而来的吧?”

  陈承榕本意否认,又一想,自己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话对石达开说清楚,他愿意下山归案,自己立下大功一件;他不愿意,自己跑上这一趟,总也是为妻儿老小留下一份活命之机,至于自己,也就不必苛求甚多了。所以他很坦然的点点头:“石大兄所料不差,我正是身担使命而来。”

  石达开长身而起,心中悲愤莫名,“你好大胆想不到我教众之中,居然出了你这样不知廉耻之辈,转头投进清妖怀抱,怎么,你忘记了洪大兄、杨大兄几个在京中为清妖凌迟处死的苦痛了吗?今日到了我这里,居然为清妖张目,想劝某投降清妖吗?”

  “倒并非为了劝降。不过是为父母妻儿计,不得不尔。”陈承榕把自己这一次来的经过和目的说了一遍,最后他说;“石大兄,小弟人微言轻,说的话大兄也一定不当回事,这也没有什么。小弟一人身贱,不过借此机会,为家人留一份活命之际而已。大兄是不是听从,全凭您一言而决,不但如此,就是在这九嶷山中杀了我的头,也只在大兄一念之间。”

  石达开真想招人进来,把这为常大淳和闵正凤做说客的陈承榕拉出去杀了,不过念于过往的情分,他的家人落到清妖的手中,也难怪他会另有心志,又何苦反目成仇?于是就想等过上几天,把陈承榕哄下山去,着他把自己的话带给那个叫常大淳的清妖,也就罢了。

  不想在石达开身边有一个随他一起从广西奔逃至此的会众,叫秦典林,金田县人,和陈承榕也算是旧识。

  秦典林和洪秀全一样,也是秀才出身,不过屡屡赴试不第,再加上洪秀全从旁招揽,便也入了拜上帝会。因为他识得几个字,一张嘴能说,两条腿肯跑,很是为洪秀全等人重用,让他到紫荆山区发展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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