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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桐华作品集(共计7部)-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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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内多才子佳人,这些人所做的灯别有雅趣,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祭拜天官。灯上或有画,或有字。更有三几好友,将彼此所做的灯挂出,请人点评高低,赢者大笑,输者请酒,输赢间磊落风流,常被人传成风趣佳话。还有才女将诗、谜制在灯上,若有人对出下旬,或猜出谜语,会博得才女亲手缝制的女红。奖品并不珍贵,却十分特别,惹得一众少年公子争先恐后云歌边看边笑:“这和草原上赛马追姑娘、唱情歌差不多,只不过中原人更含蓄一些。”
    孟珏和刘病已站在城楼下,挤在百姓中看刘弗陵燃灯。
    本以为今晚的热闹,以云歌的性格,怎么样都会来看一下,可城楼上立着的宫女中没有一个是她。
    不知她的病如何了,按理说应该已经能下地走动。
    满城喧哗,孟珏却有些意兴阑珊,想要回府。
    刘病已猜到孟珏的心思,自己心中也有些道不分明的寥落,所以两人虽并肩而行,但谁都懒得说话。
    喧闹的人声中,刘病已忽地问:“孟珏,平君告诉你云歌说她只答应皇……公子在那里待一年了吗?”
    孟珏微颔了下首。
    刘病已笑拱了拱手:“恭喜你!”
    孟珏却是没什么特别喜色,唇畔的微笑依旧淡淡。
    刘病已看到人群中孑然一身的霍成君时,几分奇怪,几分好笑。人山人海中,一个不留神,同行的亲朋都会走散,他们却是冤家路窄,迎面相遇。
    霍成君一袭绿布裙,一头乌发绾了一个简单却不失妩媚的叠翠髻,髻上别着一根荆钗,十分简单朴素,就如今夜大街上的无数少女。只不过她们是与女伴手挽手,边说边笑地看热闹、赏花灯,而霍成君却是独自一人,在人群中默默而行。
    今夜,也许是她在民间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了,从此后,她的一生要在未央宫的重重宫殿中度过。
    她特意支开丫鬟,自己一人偷偷跑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看见什么,又想要什么。她只是在人群中走着,甚至脑里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走着。
    可是当她隔着长街灯火、憧憧人影,看到那个翩然身影时,她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看见的是什么了。心酸,让她寸步不能动。
    原来自己竞还是不能忘记他,原来自己的寻寻觅觅竟还是他。
    原来自己看似随手拿的绿罗裙,只是因为知他偏爱绿色。
    荆钗布裙,原来只是怅惘心底已逝的一个梦。
    刘病已看霍成君呆立在人群中,怔怔看着孟珏。
    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时有撞到她的,她却好似毫未察觉。
    孟珏的目光散漫地浏览着身侧的各式绢灯,迟迟未看到霍成君。
    刘病已轻轻咳嗽了几声,胳膊捅了捅孟珏,示意孟珏看霍成君。
    孟珏看到霍成君,脚步停了下来。
    刘病已低声说:“她看了你半天了,大过节的,过去说句话吧!至少问个好。”
    孟珏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向霍成君走去:“你来看灯?”
    霍成君点了点头:“你也来看灯?”
    刘病已无语望天,一个问的是废话,一个答的更是废话,两个聪明人都成了傻子,幸亏他这辈子是没有“福分”享受此等暖昧,不必做傻子。
    寒暄话说完,气氛有些尴尬,孟珏不说话,霍成君也不说话,刘病已沉默地看看孟珏,再瞅瞅霍成君。
他们三人:
    孟珏丰神飘洒,刘病已器宇轩昂,霍成君虽荆钗布裙,却难掩国色天香,三人当街而立,惹得路人纷纷回头。
    孟珏向霍成君拱手为礼,想要告辞。
    霍成君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和孟珏单独相处,心内哀伤,想要说话,却只嘴唇微动了动,又低下了头。
    刘病已赶在孟珏开口前,说道:“既然偶遇,不如一起逛街看灯吧!”
    霍成君默默点了下头,孟珏盯了眼刘病已,未出声。
    刘病已“呵呵”笑着:“霍小姐,请。”
    三个关系复杂的人一起赏起了灯。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彼此间的话却更少了。
    刘病已有意无意间放慢了脚步,让霍成君和孟珏并肩同行,自己赏灯兼赏人。
    霍成君本来走在外侧,在人海中,有时会被人撞到。孟珏不留痕迹地换到了外侧,替她挡去了人潮。 
    各种灯,样式各异。大的如人高低,小的不过拳头大小,有的用上好冰绢制成,有的用羊皮制成。
    霍成君心神恍惚,并未真正留意身侧头顶的灯。有的灯垂得很低,她会未弯腰地走过,有的灯探到路中,她会忘记闪避,盂珏总是在她即将撞到灯的刹那,帮她把灯挡开,或轻轻拽她一把。
    他的心比寒铁还坚硬冷酷,他的举动却总是这般温和体贴。霍成君忽然想大叫,又想大哭,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有太多“为什么”要问他,可是问了又如何?今夜别后,她会成为另一个人,如果他是霍氏的敌人,那么就会是她的敌人。
    问了又能如何?
    今夜是最后一次了!
    遗忘过去,不去想将来,再在今夜活一次,就如他和她初相逢,一切恩怨都没有,有的只是对美好的憧憬。
    霍成君笑指着头顶的一个团状灯:“孟珏,这个灯叫什么?”
    孟珏看了眼:“玉栅小球灯。”
    “那个像牌楼一样的呢?”
    “天王灯。”
    “那个像绣球的呢?绣球灯?”
    “它虽然形似绣球,但你看它每一块的花纹如龟纹,民间叫它龟纹灯,象征长寿。先帝六十岁那年的上元节,有人进献给先帝一个巨大的龟纹灯,灯内可以放置一百零八盏油灯,点燃后,十里之外都可见。”
    “竟有如此大的灯?不知道今天晚上最大的灯有多大?”
    霍成君的举止一如天真少女,走在心上人的身侧,徜徉在花灯的梦般美丽中,娇笑戏语下是一颗忐忑女儿心。
    所有经过的路人都对他们投以艳羡的眼光,好一对神仙眷侣。
    在所有人羡慕的视线中,霍成君觉得似乎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人真实地走在她身畔,他温润的声音真实地响在她耳畔,他偶尔也会因她点评灯的戏语会意而笑。
    老天对她并不仁慈,可是它慷慨地将今夜赐给了她。  
    至少,今夜,是属于她的。
    “孟珏,你看……”霍成君侧头对孟珏笑语,却发现孟珏定定立在原地,凝望着远方。
    霍成君顺着孟珏的视线看向了侧前方,她的笑容瞬时灰飞烟灭。
    两座角楼之间,穿着几根黑色粗绳,绳上垂了一串串灯笼,每串上都有二十多个白绢灯。因绳子与黑夜同色,若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遥遥看去,黑色夜幕中,无数宝灯在虚空中熠熠生辉,如水晶瀑布,九天而落。
    水晶瀑布前,一个女子内着淡绿裙裳,外披白狐斗篷,手里正举着一个八角宫灯,半仰着头,仔细欣赏着。
    不但人相撞,竟连衣裳颜色都相撞!
    刹那间,霍成君忽然心思通明,盯着云歌身上的绿色,悲极反笑。
    今夜,原来一如以前的无数个日子,都只是老天和她开的玩笑。老天给了她多美的开始,就会给她多残酷的结束。
    今夜,并不是她的。
    云歌实在喜欢手中的宫灯,可无论七喜给多少钱,做宫灯的年轻书生都不肯卖,只说他们若猜中了谜,宫灯白送,若猜不中,千金不卖。
    抹茶和富裕,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地说了半晌,书生只是微笑摇头。
    云歌不擅猜谜,试了两次,都未一口气连续猜中三个,又不喜欢这种太费脑子的事情,只得无奈放弃
    宫灯递还给书生,回身想走,却在回头的刹那,脚步定在了地上。
    蓦然回首:
    故人、往事、前尘,竟都在灯火阑珊处。
    花灯下,人潮中。
    孟珏和霍成君并肩而立,仿若神仙眷侣。
    云歌凝视了他们一瞬,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在唇边浮开。平心而论,孟珏和霍成君真的是一对璧人。
    孟珏从人流中横穿而来,脚步匆匆。
    霍成君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随在孟珏身后而去。
    刘病已一边挤着人潮而过,一边喃喃说:“天官果然是过节去了!”
    孟珏本以为云歌一见他,又会转身就走,却不料云歌微笑静站,似等着他到。
    等急匆匆走到云歌面前,他却有些语滞,竞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歌含笑问:“你们来看灯?”
    刘病已低着头,“扑哧”一声笑。云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孟珏对云歌说:“我和病已出来看灯,路上偶然遇见霍小姐。”
    霍成君眼中一暗,撇过了头,云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问刘病已:
    “大哥,姐姐的伤恢复得如何?”
    碍于霍成君,刘病已不想多提此事,含糊地点了点头_:‘‘很好。”
    孟珏看了眼云歌刚拿过的宫灯:“看你很喜欢,怎么不要了?”
    云歌指了指灯谜,无能为力地一笑。忽想起,来的这三个人,可都是很喜欢动脑筋、耍心思的。她走到刘病已身旁,笑说:“一人只要连猜中三个灯谜就可以得到那盏宫灯,大哥,你帮我猜了来,可好?”
    刘病已瞟了眼孟珏,虽看他并无不悦,但也不想直接答应云歌,“嗯啊”了两声后说:“大家一起来看看吧!”
    霍成君随手往案上的陶罐里丢了几枚钱,让书生抽一个谜题给她来猜。一手接过竹签,一边笑问云歌:“你怎么出宫了?皇……公子没有陪你来看灯吗?皇公子才思过人,你就是想要十个宫灯,也随便拿。”
    云歌的身份的确不能轻易出宫,说自己溜出来的,肯定是错,说刘弗陵知道,也不妥当,所以云歌只是面上嘻嘻笑着,未立即回答霍成君。
    自见到霍成君出现,就全心戒备的富裕忙回道:“于总管对今年宫里采办的花灯不甚满意,命奴才们来看看民间的样式。奴才们都不识字,也不会画画,所以于总管特许云姑娘出宫,有什么好样式,先记下来,明年上元节时,可以命人照做。”
    霍成君心内本就有怨不能发,富裕竟往她气头上撞,她冷笑着问富裕:
    “我问你话了吗?抢话、插话也是于总管吩咐的吗?”

 
    富裕立即躬身谢罪:“奴才知错。”

 
    霍成君冷哼:“光是知道了吗?”

 
    富裕举手要扇自己耳光,云歌笑挡住了富裕的手:“奴才插到主子之间说话,才叫‘抢话、插话’。我也是个奴婢,何来‘抢话插话’一说?小姐问话,奴婢未及时回小姐,富裕怕误了小姐的工夫,才赶紧回了小姐的话,他应没有错,错的是奴婢,请小姐责罚。”
    霍成君吃了云歌一个软钉子,深吸了口气方抑住了胸中的怒意,娇笑道:
    “云小姐可真会说笑。听闻皇公子在你榻上已歇息过了,我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责罚你呀!”
    正提笔写谜底的孟珏猛地扭头看向云歌,墨黑双眸中,波涛翻涌。
    刘病已忙大叫一声:“这个谜语我猜出来了!‘江山万民为贵,朝廷百官为轻。’可是这两个字?”
    刘病已取过案上的毛笔,在竹片上写了个“大”和“小”字,递给制谜的书生,书生笑道:“恭喜公子,猜对了。可以拿一个小南瓜灯。若能连猜对两个谜语,可以拿荷花灯,若猜对三个,就可以拿今天晚上的头奖。”书生指了指云歌刚才看过的宫灯。
    刘病已“呵呵”笑问:“你们不恭喜我吗?”却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孟珏仍盯着云歌。
    云歌虽对霍成君的话有气,可更被孟珏盯得气,不满地瞪了回去。先不说霍成君的鬼话值不值得信,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凭什么这样子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自己又如何?
    刘病已看霍成君笑吟吟地还想说话,忙问:“霍小姐,你的谜题可有头绪了?”
    霍成君这才记起手中还有一个灯谜,笑拿起竹签,和刘病已同看。
    “思君已别二十载。”
    这个谜语并不难,刘病已立即猜到,笑道:“此乃谐音谜。”
    霍成君也已想到,脸色一暗,看向孟珏,孟珏的眼中却哪里有她?
    “二十”的大写“廿”正是“念”字发音,思之二十载,意寓不忘。
    刘病已提笔将谜底写出:“念念不忘。”递给书生。
    刘病已轻叹口气,低声说:“伤敌一分,自伤三分,何必自苦?”
    霍成君既没有亲密的姐妹,也没有要好的朋友,所有心事都只有自己知道,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的伤和苦。刘病已的话半带怜半带劝,恰击中霍成君的心,她眼中的不甘渐渐化成了哀伤。
    孟珏半抓半握着云歌的手腕,强带了云歌离开。
    刘病已看他fi'…J…人离去,反倒松了Vl气,要不然霍成君和云歌凑在一起,中间夹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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