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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春秋小领主-第4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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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有这三支军队在前,整个大军的行进速度快不起来,如此,等赵武带领这样一支军队赶到宋国边境,恐怕智盈已整合好当地军队,与楚军对峙上了。红了眼的楚国人见到赵武“虚兵”而来,会做出什么反应?第一反应恐怕是: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北方来的军队,打破封锁再说……然而,赵武的队伍里还有子荡。
  按照春秋惯例,子荡是使者,赵武不能禁止他与外界通讯。他自己的队伍走得慢,这是一种合理的慢,子荡找不出任何理由催促。那么,子荡的信使,速度便会超越晋军,等赵武赶到战场,楚人已提前得知赵武的到来了。赵武的前锋虚弱,但楚人绝不会相信由“天下第一将”赵武,与“晋国第一兵”魏氏军队组成的殿后军,虚弱不堪一击。
  春秋时都是车战,车战讲究阵型配合。楚军完全可以轻易粉碎联军前锋,但当楚军阵型散开,追杀晋军前锋的时候,遇到以强悍著名的魏氏军队,以及以擅长突袭著称的赵氏骑兵,结果会怎么样,即使其蠢如猪也能猜想到。所以,楚军必定陷入“第二反应”:前方有智盈步步紧逼,后方来的军队是个热馒头,抓吧怕烫手,不抓可惜了。楚军会在迟疑不定中争吵,直至双方军队合拢,那时,楚军也不用争吵了,因为他们已无可选择。
  赵武所说的后一项:我们已经为这场战争付出了许多,再打下去,没有新收益……这一点魏舒也能理解,楚国人已经被榨干了,他们拿不出新东西让联军抢劫了,联军千里迢迢而来,前赴后继的发动一场战争,战场却在郑国,或者宋国,这样的话,即使战胜楚军,联军的收益也不大。
  一条瘦狗,浑身都是骨头,啃起来费劲不说,一不小心还能蹦坏牙,不值得。战争,是要讲究投入产出的。晋国为这场战争已经投资过多,现在追加投资,收益也就是那些,还不如单纯恐吓,威逼,折磨,欺压,让楚人心志软弱,既而兴不起抗争心里,然后晋人把已经预定好的收益拿回家,大家分赃了事。
  明白了这点,魏舒看迎面而来的子荡也顺眼许多……哦,全指望这厮通风报信,咱态度要好点。魏舒柔声问候子荡:“子荡,一路上伙食可对你的口味?”
  伙食?子荡现在不关心伙食问题,虚虚应付几句,子荡冲赵武拱手:“真是威仪赫赫啊!我周游列国,从没看到全铠的军队,这次算是长见识了。”
  赵氏与魏氏的联军确实是一只全铠军队  连马夫都是。尚武的男人最喜欢的收藏品就是武器铠甲,这玩意几乎是男人的成年玩具,只要资金充足,每个人家中都会置办几副,平常把玩。而春秋时,晋国武风最盛,连续的胜利,以及武士带回来的爵位战利品,让武士成为乡间儿童崇拜的偶像,也使得武士有资材置办武器铠甲。
  国人攀比之风,可谓自古有之。别家有的东西自家不能没有,只看现代人用普及手机的速度普及家用轿车,就知道此风有多源远流长。铠甲武器也是这样,如今晋国乡间,家中男人没有几套上好的武器与铠甲,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而赵氏这次动员,外人不知,赵武清楚。赵氏已经到了力量的底线……但凡在底线挣扎的人,没有不好面子的,所以这次征召军队,连应征的马夫,哪怕赊借也要弄一身木甲:柳条藤甲,就指望出战后,从楚人那里获得足够的战利品,偿还赊借的武器与铠甲。
  赵氏如此,魏氏就不用说了。魏氏休养了两年,兵精粮足,这次出战就指望能超越中行吴的风头,所以魏舒拿出来的都是魏氏精兵,个个魁梧高大,这样的武士俸禄自然不少,足够给自己的仆人也置办一身铠甲, 要不然,岂不被赵氏的马夫比下去?咱丢不起那个人!
  身为联军统帅,赵武自然知晓马夫的心理,子荡的马屁倒是提醒赵武,他拱手讪笑着说:“说起来,武尚需逊谢楚国的支持啊!”
  子荡一个倒仰……有这样说话的吗?噢,我夸奖你的军队威仪赫赫,你说这些东西全是我们楚国赞助的。没错,三年前你南下楚国的时候,军队还没有全铠化,如今你做到了,用那些从我们楚国掠夺的战利品装备起来的。这是一个贵族说的话吗?这是一位元帅该说的话吗?
  子荡脸色沉郁,以吟诵反驳:“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这首诗是《国风。周南。麟之趾》,是赞颂贵族风范与气度的,歌词大意是:“麟的脚趾呵!仁厚的公子呵!哎哟麟的风范呵!麟的额头呵!仁厚的公姓呵!哎哟麟的气度呵!麟的尖角呵!仁厚的公族呵!哎哟麟的宽厚呵!”
  孔夫子编《诗经》,以《麟之趾》开始,与《关睢》构成一个互相呼应的关系。这就是古人所讲的:“一国之事,系于一人之本”。“麟之趾”教化行为,使人伦美厚如麟趾。“关睢”则教导夫妇关系。夫妇是人伦之本,夫妇正,则人伦备。
  赵武转着弯子骂楚国,但他毕竟不是春秋人,没学会春秋人那种婉转的犀利。子荡以《诗经》谴责赵武:你一国执政,肩负弭兵大会的重任,却在这里轻佻地嘲讽楚国的失败,这合适么?恐怕不是贵族行为吧!
  赵武脸不红心不跳,坦然承认错误:“鄙语曰: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我在子荡面前做了不符合仪态的事情,子荡教训的对啊!”
  赵武都认错了,身为一个贵族,尤其是刚刚被霸主国执政夸奖过的贵族,子荡觉得还是不为己甚的好,他接受了赵武的恭维,转导走到河边,背着手打量军队过河的进展。
  子荡一走,魏舒皱着眉头问:“元帅,楚人向来得志便猖狂,况且元帅本来说得对。战争是由楚人挑起来的,现在他们咄咄逼人,又好了疮疤忘了痛,正该提醒一下他们。元帅怎么道歉,仿佛我们说错了一样……哦,不过,这话由元帅说不合适,元帅该让我来说呀!”
  赵武一声冷哼:“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话说的岂止是晋国。子荡是智者,现在他应该明白了。”
  没错,子荡现在已经明白了。站在蒲津桥边,看着鱼贯过桥的士兵,子荡刚开始久久不能平复兴奋的性情,高兴啊!咱把霸主执政说的哑口无言,反而郑重向我道歉,嗯,这段历史值得大书特书,我回去一定让史官把它书写下来……咦,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话倒也是句名言……且慢。
  子荡的脸慢慢红了,他想起赵武在郢都城下的骄傲,当时,赵武傲慢地说:“谁都有权发动战争,但结束战争,必须由胜利者的许可。我是胜利者,我需要得到胜利者的尊重。”子荡又想起初次来晋国出使,赵武在自家庭院里招待他,当时,赵武闲闲的甩着鱼竿,漫不经心的说:“鱼上钩了”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说话细声细气的人,突然间对楚国恶语相向,是为了什么?
  身边,军队鱼贯而行,正在过河(黄河)的是杞国军队,这支军队完全没有军人的整齐与严肃,他们一边过河一边语声嘈杂的谈论着。子荡眼睛盯着杞国军队,焦距却不在士卒身上,他慢慢回想自己在新田城的外交韩旋。他这趟出使,楚国想要达到的目的,几乎都实现了。然而,随着他的步步紧逼,晋人表现的越来越不耐烦……
  晋人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晋人全国动员了!晋人一向以为魏氏与赵氏的军队,属于国中数一数二的,现在这两支军队齐下,而且是全铠装的。他们武装到了牙齿!稍停,赵武在郢都城下说的那句话如洪钟大吕,反复在子荡耳边轰响:“谁都有权发动战争,但结束战争,必须由胜利者的许可。”
  子荡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心中暗想:“这不知羞耻,行为毫无贵族风度的,岂止是赵武?赵武好歹知错认错,我楚国草签了盟约,现在却又节外生枝,不停地在细节上纠缠不休。大约,在晋人眼里,我们真正成了蛮夷。好笑的是,我指责赵武没有风度,人家认错了,我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呀呀呀,刚才被羞辱的那里是赵武,明明是我。”
  子荡背上的冷汗淋漓,魏舒站在赵武身边,看着子荡背部的衣物逐渐被汗水浸湿,他笑了,低声说:“元帅,大事成了,被羞耻感击倒的子荡,必然会对我们的……”
  “嘘……”赵武轻声提醒:“他距离我们不远,现在心神激荡,无心注意周围的动静,等他清醒过来……”“我明白”魏舒低声说:“元帅,为了防范突袭,过河之后,我打算把兵车排在前锋,并列成疏散阵型,这样,前方的溃兵可以通过我战车缝隙进入我军本阵。”赵武也是老行伍的,魏舒一提他就明白:“没错,虽然我们估算楚军没胆量袭击,但有备无患,你去做吧!”
  好不容易,乱糟糟的杞军渡河了。轮到魏氏军队,行军速度陡然提高,早已列阵河边的魏军以一两(辆)为单位,战车先行,75名徒步步卒紧跟在车后上桥,这一两的队伍走到桥中央,另一辆战车开始移动……稍后,渡河的战车继续行驶,久经战阵的晋国士兵不用军官吆喝,战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停步,后续战车跟着,紧紧贴着那辆战车停稳。
  “行云流水!”目睹魏氏士兵渡河的子荡脑海中唯有这四个字。
  魏军的行军节奏仿佛一片美妙的音乐。当所有的军队依次排列在河岸,填满了河对岸的空地,刚才首先渡河战车依旧停的稳稳,因为他预留空地刚刚好。晋军整齐的战车队,每一辆战车仿佛一块砖石,构成了整个一堵墙,这堵墙严丝合缝地竖立在对岸,看得子荡心旷神宜。
  “起歌!”河对岸,魏舒大声下令。随着他的喊声,晋军唱起了“出车”这首军歌。“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蒲津桥对岸是“王野”,天王之野,晋军唱起这首歌,以此向天王致敬,恰恰符合当下的场景。不是吗?晋军打服了楚国,替王室增加了一位臣子,衰弱的王室因此又增加一笔赋税,他们值得受到王室奖励。
  歌声雄壮,不久,这首歌也感染了前方的先驱军,顿时,四野响起了迎合声:“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犹于襄……”
  子荡回身,打量赵武的军队。随着魏军向前挺进,河对岸又让出一块空地。赵武骑在战马上,轻轻摆摆手,第二军军尉籍张立刻大喊:“便步过桥,第一师当先。”
  众军都在歌唱,赵军保持着沉默,他们脚步轻盈迈上大桥,快速地通过桥粱,而后毫不在河岸停留,快速地追上魏军的脚步,在行进中,各部队不断调整速度,不一会,他们就在行进中完成了队列整合。
  “强军,天下强军!”子荡不由自主的发出感慨:“魏氏强悍之名,列国左右耳闻,但终不脱晋国一贯的整肃。而赵氏……不好说啊!不愧是一直擅长偷袭的军队,竟然能在行进中调整队列。这要是双方真打起来,赵军岂不是能在战斗当中,随意变换阵型?”
  “没那么严重!”赵武坦然领受了对方的恭维,子荡这是变相道歉。“我赵氏与魏氏士卒的选拔标准不同,魏氏注重力大魁梧,所以他们的军队擅长苦战,擅长持久的鏖战。而我的军队注重灵活,注重奔跑……他们天天绕城跑一圈,行进中调整队形,是早已熟习的事了。而说到战斗中调整队形,恐怕我还做不到,我估计,神也做不到。因为战斗中,生死在于一刹那,士卒注意力高度集中,听不到其他号令。”
  子荡笑了:“两军对阵,排兵布阵需要花很多时间,赵氏能做到在行进中整理队形,哪怕是在战前如此行事,已经比别人减少许多列阵时间了……只是,赵军怎么没有兵车?”
  说话间,骑兵走上蒲津桥了,马蹄踏踏,悬索桥摇荡着,一队步兵赶紧上桥,站立在悬索两边,帮助悬索稳定。赵武瞄了一眼桥上,冲子荡一拱手:“楚使先请。”说话间,赵武一直没下马。子荡一会站在兵车上,一会跳下地去,但无论他选用什么姿势跟赵武说话,赵武都是居高临下。子荡爬上战车,顺嘴说:“不急,让骑兵先走吧!我正想请教元帅,赵氏怎么没有兵车配置。”
  赵武手指划了一下,将他的军队划入圈子:“兵车战戈,是青铜时代的标志,但现在,新的武器发明了,于是,移动缓慢的兵车就成了活靶子。失去了攻击的犀利后,战车的诸多弊端暴露无遗,比如:它对战场比较挑剔,对道路状况要求严格。所以,我思虑再三,干脆去除昂贵而不实用的兵车,用步骑混杂的方式战斗,如此,我对战场的选择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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